「少年。」宋初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的道,「記住遇河先尋橋……」
礱谷不妄嘴角微抽,「那您之前還同我說了那麼多河水之事。」
「哦,那是為了鍛鍊你的判斷力。現實作戰,能影響你的人、事、物有很多,豈是我區區幾句話能比?但你輕易的被我影響了判斷,是否應當反思一下?」宋初一笑看著他。
礱谷不妄這次並未感到被耍的屈辱,而是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不妄受教。」
這幾天,礱谷不妄仔細的回想了宋初一對他的捉弄,總能夠發現自己暴露出來的缺點,不管有沒有真的起到效果,至少短短時間內,他的忍耐力變得不錯。
宋初一望著被凍住的瀑布,緩緩道,「不妄,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一顆堅定的心,不為所動,不為所惑。」
礱谷不妄心底被她的話微微觸動,抬起頭看著宋初一的側臉。他自從認識宋初一以來,便沒有見到她如此認真、專注過,倒是讓人有些不自在。
「聽說老師昨夜暴怒,不知所為何事?」礱谷不妄問道。
宋初一打了個呵欠,吐出一朵白白的霧花,懶懶道,「午夜夢至,想到你近來沒什麼精進,作為老師,我覺得很有必要暴躁,所以便暴躁一下,以表示我對你的重視。」
這是什麼話?礱谷不妄未抓到話中的重點,只隱隱覺得這是在嘲笑他愚笨,但最近他耐性磨練的不錯,遂繼續追問道,「那老師為何生白刃的氣?」
「唉!」宋初一狠狠嘆了口氣,幽幽道,「我才訓練了白刃兩三天,它便開了靈竅,我覺得這是對你智慧的侮辱,因此更加暴躁。不過你看開點,其實白刃學的都是極簡單的東西,沒你學的深奧。」
宋初一用一種「看,老師多在乎你」的表情望著礱谷不妄。
礱谷不妄定定的看著她,深呼吸,再深呼吸……陡然暴吼道,「今天任何人休要同我說話!」
吼罷,抬腿跑回車內。
「真是太想不開了。」宋初一搖了搖頭,心道,這孩子咋就不學乖呢?明知道不可能套到話,還送上門給人踐踏。
「先生,可以啟程了。」籍羽過來道。
宋初一點頭,看了看四周,喃喃道,「這塊地不知是否有主。」
籍羽對宋初一的癖好早已不驚訝,目送她上車之後,便令人啟程入桂陵。
桂陵是方圓十餘里的最大的城,土夯三丈高的城牆,軍衛林立。商隊在到達城外時,剛開不久的城門外早已有許多商隊在城外排隊。
桂陵是靠近魏國邊境的城池,又臨近都城大梁,起到對都城的防護作用,因此守衛森嚴,並不亞於大梁。等到進入城中時,已經接近午時。
這裡和白馬城不一樣,設有專門供商隊停留的驛站,若是城中無人接引的商隊,必須停到這裡,不允許胡亂紮營。
籍羽一路跟著前面的商隊,輕鬆的便找到了驛站,不過,看著人滿為患的院子,籍羽驅馬到宋初一的馬車前,低頭問道,「先生,驛站人太多,我們是否進去?」
「進,打起精神,看好貨物,你帶人去買些糧食補充商隊所需。」宋初一道。
籍羽深以為然,以宋初一這個撿人的速度,糧食消耗很快。他應了一聲,指揮商隊進入驛站。房間已滿,籍羽便尋了一塊空地,吩咐商隊稍作休息,自己則領人去買糧。
宋初一在馬車裡已經睡了好幾個回籠覺,此時正百無聊賴的拿著煮好的肉逗白刃。
經過幾天的訓練……白刃已經和宋初一的性子無比相像。宋初一拎著肉,懶得做費力氣的動作去逗白刃,白刃則知道那塊肉早晚都是自己的,便蹲在底下張著嘴等肉掉下來。
堅跪坐在馬車一角,望著這一人一狼靜止的畫面,心中疑惑。
宋初一悠然的聽著外面的嘈雜聲,從中尋出有意思的對話來打發時間。
「大家如何也來同我等擠驛站?這次竟然沒有美人嗎?」有個猥瑣的聲音笑問道。
「不敢當,優喬只是做的人口買賣,稱不上大家。」女聲淡淡答道。
宋初一手一抖,肉掉進了白刃的嘴裡。她連大氅都未曾來得及披,便匆匆跑下馬車,站在人群中,一邊用眼睛搜尋,一邊捕捉那對話之人所在的位置。
「聽說優喬在宋地遭難了?」
宋初一先是聽到這句話,旋即循著聲音急急轉身,目光落在一個著深絳色曲裾的中年女人身上。卻正是優喬!
宋初一心中大喜,緩步朝她走過去。
礱谷不妄正在馬車裡看熱鬧,忽然看見宋初一。她的步履並不急促,但是不知為什麼,礱谷不妄能感受到她的急切。不禁好奇湊近窗戶,看著她的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
「優喬。」宋初一在距離一丈遠的地方停下。
優喬停下談話,看了過來。
上一次優喬見到宋初一時,她頭髮凌亂,滿面髒污,只露出纖細的四肢,優喬能一眼認出她是女子,卻只知道她長得一般,便並未太過在意,此時相見竟是未曾將她認出,只是隱隱覺得有些眼熟。
「我們未曾見過。」宋初一笑著打斷了她的思索,直接道,「我有一位世兄,家中遭難,不知流落何方,我到處找尋找……倘若您知道消息,煩請告之,我必然重謝。」
優喬微微皺眉,她買賣過的男子多了,哪裡知道宋初一所指的世兄是哪一個?
「我那位世兄在宋地沒了消息,他的容貌俊美,世所罕見。」宋初一提醒道。
世所罕見是誇張了些,但宋初一覺著,優喬也未必見過比趙倚樓更加俊美的男子了。
優喬略略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覺得他站在一群商人之中,頗有種卓爾不群之感,想必並非行商之人。
她記得在宋國偶遇的那位美少年叫趙倚樓,如果真是出自趙氏,身份地位必然極高,親人能查到線索也不奇怪。
想到此,優喬屈膝行了一禮,道,「妾在宋國確是遇到一位俊美無匹的少年郎,當時他身負重傷,妾憐他遭難,便載了他一程,誰知遇到狼群,又與他失散了……不過,那是一支極大的狼群,恐怕凶多吉少了。」
宋初一淡淡看著她,在分辨這話幾分真幾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