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宋先生來了。」川平在帳外拱手道。
他話音方落,厚重的帳幕猛的被撩起,宋初一隻看見一襲素衣宛若日月入懷的俊朗少年盯著她,四目相望,宋初一正要說話,趙倚樓卻兩步上前,猛的一把摟住了她,連身上披的衣袍滑落亦是不知。
宋初一能感覺到他身體輕微的顫抖,回過神來,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大雪在飄,趙倚樓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般,雙臂上的力量將宋初一勒的發疼,但她沒有推拒。
川平詫異的看著兩人半晌,卻只垂下了頭,未曾出言打擾。
燈籠裡的光被風吹的忽明忽滅,暖暖的照在兩人身上。雪,落在他們頭上、肩上,眨眼間,便染上了一層白,彷彿剎那白頭。
「我以為,你死了。」趙倚樓聲音低低的,帶著變聲末期獨有的沙啞。已經是很男性的聲音了,漂亮的聲線讓宋初一莫名覺得華麗。
宋初一喉頭梗的痠痛,深吸了一口寒涼的空氣,收回神思,才發覺趙倚樓身上只有薄薄的衣袍,拍了拍他道,「先進去再說吧。」
「嗯。」趙倚樓應了一聲,立刻轉身走進帳內。
宋初一從後面分明瞧見他漲紅的耳朵,想必方才衝動之下做出那樣的舉動,現在想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吧。
被忽略的白刃不滿的刨了幾下雪,跟在宋初一後面進去。
才別半年左右,趙倚樓便整整高出宋初一兩寸有餘。少年十六歲到十七歲的變化可以用一天一個樣來形容,這半年,他從一個纖弱的少年逐漸轉變為硬朗的青年,五官更加深刻,臉部的輪廓越發的硬朗起來。雙眉斜飛入鬢,還是那一雙清亮若寒星的眼眸,眼光微一流轉間便可動人心魄。宋初一拍了拍他寬厚許多的肩膀,「真是太欣慰了,我總算沒白找你這麼久。」
趙倚樓以為宋初一是欣慰他還惦記著她,眼眶不由微酸,卻見她用袖子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淚,又補充一句,「這張臉的太對得起我了。」
「這句話,你在心裡說便好。」趙倚樓皺眉道。
趙倚樓也不去主座上,隨手拿了兩個軟墊放在火爐旁,與宋初一各自坐下,趙倚樓才看見蹲在宋初一身邊的白刃,「你養的狼?這麼大!」
宋初一拍了拍白刃的腦袋,「是啊,我去了衛國,後來又去了秦國,路上正巧撿到的一隻小狼崽,覺得與你很像,便養著了。」
趙倚樓俊臉一黑,不再理會宋初一,起身去案上去了一鹿肉,放在火上熱了與宋初一一起吃,順便拿了幾塊餵白刃。
宋初一跑了一夜,又冷又餓,見趙倚樓也吃的起勁,不禁道,「你就不用吃了吧!」
「憑什麼,我也餓。」若不是因為被餓怕了,趙倚樓也不會在屋裡隨時備著吃的。
「少吃點。」宋初一拍下他的手。
「嗯。」趙倚樓倒是當真不吃了,但不停的拿去餵白刃。
為此,白刃這個一向不搭理生人的傢伙,彷彿終於找到失散多年的親人,立刻便將宋初一拋之腦後。
因為宋初一可沒這麼慷慨的餵過它鹿肉。
「吃吃吃!半點事都沒做的傢伙,還好意思吃這麼多,太不要臉了!」宋初一看著被白刃舔到連油光都不剩,惱怒的點了點它的腦袋。
白刃委屈的嗚嗚。
趙倚樓看的驚奇,壯著膽子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它倒是溫順的很。」
平時礱谷不妄就知道欺負白刃,此刻它在被罵的時候得到了撫慰,立刻討好的蹭了蹭趙倚樓的手。
「白眼狼,太沒節操了!」宋初一瞪著它道。
趙倚樓不理會她,兀自誇獎道,「從來沒見過這麼通人性又溫順的狼,真是奇了。」
「公子,可要再送一盤來?」川平總算插上了一句話。
趙倚樓道,「善。」
宋初一笑著打著趙倚樓,他的野性一點都還沒退,看著川平的目光依舊像一隻充滿戒備的獸,但也許是因為長相實在俊美,她不僅不覺得這樣的神情粗俗,反倒認為別具一番氣勢。
趙倚樓從帳邊緣拎了一桶水過來,倒進盆子裡,往宋初一面前推了推,他還記得她習慣清理乾淨才睡覺。
各自清理完畢,川平又端進來一肉,「公子,沒有鹿肉了,這是野豬肉。」
「嗯。」趙倚樓點頭。
川平拱手道,「那在下先出去了,公子有什麼吩咐只管命人去叫在下。」
「嗯。」趙倚樓道。
川平心裡嘆了口氣,他是武氏派來接近趙倚樓的,可是整整半個月,趙倚樓對他依舊是一副戒備的模樣,回答他的話,多半都像方才那樣,都是一個字。
唯一讓川平感覺很安慰的是,雖然華容簡也在努力嘗試與趙倚樓拉近關係,可至今,趙倚樓也未曾對其說過一個字,而就在方才,明明是華容簡告之宋懷瑾來的消息,趙倚樓卻轉而對他提出要求。
這是趙倚樓第一次讓他辦事,所以即便明知道這麼做會惹怒公子范,他還是毅然去了,正好把華容簡拖下水,讓公子范記恨,他冒這個險也值得。
「天還未亮,我先休息片刻。」宋初一在狂風暴雪裡一夜,此時渾身劇痛,雖則別後重逢讓她沒有多少睡意,但必須得歇一歇。
「走吧。」趙倚樓未多想,便帶著她到了自己的床榻。
宋初一解了大氅,把外袍脫了,很順溜便鑽進被窩裡。裡面還有一絲餘溫,宋初一舒適的打了個哆嗦,伸手拍了拍旁邊,「坐著幹什麼,躺下。」
趙倚樓聞言,脫了鞋鑽了進來。
宋初一翻了個身,入眼便是趙倚樓俊美無可挑剔的側臉,黑緞一樣的發從肩膀流瀉到白玉枕上,映著趙倚樓越來越紅的臉頰,當真是極致的美景。
美到,宋初一第一次不忍心伸出爪子破壞。
「害臊什麼,又不是沒睡過。」宋初一扁扁嘴道。
「要你管!」趙倚樓翻個身,背對著她。當時他也臉紅了,不過夜太黑,渾身太髒亂,宋初一沒發現罷了。
「噯。」宋初一捅了捅他。
趙倚樓沒回頭,伸手拍下她的手,「不要動手動腳,我聽得見。」
宋初一咬牙,好吧,衝著你是美人,我原諒你,「他們怎麼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