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卷一《起於野》儒將公子卬

  子雅不是惡毒,而是太以自我為中心,這是大多數貴女的通病,只是她比較嚴重而已。

  而往往這種人做出來的事情,比惡毒更令人可氣。

  宋初一抄手,輕輕摩挲著袖劍的劍柄,等她子雅緒稍微平復一些,才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

  出了屋子,宋初一看見院子裡有數十名甲士,為首的一名廣袖寬袍的中年男人見她出來,連忙跟了上去,「宋先生,聽說今日下午有人對先生身邊的侍女不利,不知……」

  「請幫在下轉達,在下要面見魏王!」宋初一不欲多說,這件事情不鬧開的話,興許就不了了之了。

  那官員愣一下,連忙道,「先生有什麼事情不如跟下官說,下官定為先生討回公道。」

  「魏王不是說,在下考慮清楚便可以隨時拜見嗎?難道這件事情您也可以代勞?」宋初一挑眉問道。

  「這……」縱使明明知道這只是藉口,他還是不敢阻攔,只能道,「下官這就去稟報。」

  宋初一頜首,進屋取了衣物去浴房。

  待她沐浴完之後,很快便有人來請她去王宮。

  月東昇。

  魏王宮內一片燈火通明,琴音聲聲不絕,時若呦呦鹿鳴,時若汩汩水流。彈琴之人的技藝之高超,令人讚嘆。

  宋初一由一名內侍引領,穿過曲橋,到了一座建在水上的宮殿前,聽著曲子手指輕輕打著拍子。

  「懷瑾先生覲見!」門口有內侍尖細的嗓音響起。

  宋初一撫了撫衣領,脫了鞋走入殿內,在主座前一丈之外停下,甩袖行了一個大禮,「參見魏王。」

  魏王未曾著冕服,一身暗褐色的華服,倚靠在扶手上,彷彿從沉醉中醒過來,輕輕敲打著扶手,「聽說宋先生想通了?」

  「想通了。」宋初一直截了當的道,「在下決定不留在魏國。」

  魏王眼睛一瞪,嗓門不自覺的拔高,「你這些天就想了這個?」

  宋初一坦然道,「原本在下專心養傷,打算等傷癒之後再仔細想想,畢竟倘若能在魏國任官,作為一個士人,也是莫大的榮幸。」

  魏王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宋初一的話鋒一轉冷冷道,「不過今日在驛館,竟然有護衛強暴我的侍女!這就是魏國對待我輩士人的態度!?」

  琴音戛然而止。

  魏王也坐直了身子,沉聲問道,「竟有如此之事?」

  「在下豈敢說笑?」宋初一道。

  「去傳司寇!」魏王陡然暴吼一聲,屋內人人噤若寒蟬。

  內監立刻匆匆跑了出去。

  靜默許久,旁邊一個儒雅的聲音道,「此事或許另有隱情,宋先生不妨先坐一會兒,等待司寇查明此事以免誤會。」

  宋初一看向說話之人。那人面前的幾上放著一把琴,從的面相上看起來約莫只有三十餘歲,一襲繡金絲的暗紫華服面容俊雅,神色平和,有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宋初一暗暗猜測,此人可能就是公子卬,他是一名儒將,據說對音律尤其精通,不僅彈得一手好琴,還能譜曲備受雅士推崇。倘若真是他的話實際應該有四十餘歲了,不得不說逍遙的日子果然養人。

  「宋先生請坐。」魏王緩了緩怒氣道。在王城之內,別苑之中竟然發生這種事情,還捅到他跟前來,這讓他的臉往哪裡放!必須得將始作俑者碎屍萬段才能將他的顏面挽回萬分之一啊!

  「多謝魏王。」宋初一在公子卬下手的席位上跪坐下來。

  「先生可通音律?」公子卬為了緩和氣氛,轉身與宋初一搭話。

  「略懂。」宋初一對於這位儒將還是有一些好感的,他與其兄長,也就是魏王,秉性恰恰相反。若將魏王比作小人,公子卬就是君子、他講究仁義禮信,偏偏他又是一個領兵打仗的將領,倘若在春秋時期一定是個被世人敬仰的人,但這是戰國,一個崇尚詐術的時代,他這樣的品行只能被束之高閣,僅供瞻仰。

  換而言之,這是被時代淘汰的品行。宋初一對他,也僅僅是好感而已。

  「不如先生彈一曲,如何?」公子卬笑問道。

  不得不說,公子卬的笑容實在很能迷惑人,儒雅、溫和,親切中隱隱帶著些灑脫,使得他說的話,讓人難以拒絕。

  「在公子面前撫琴,實在不敢當。」宋初一卻還是婉拒了。

  「宋先生放心,此事必然給先生一個交代。」魏王見宋初一拒絕了公子卬,只道她是心情不佳,不願談論此事。

  公子卬原本也只是想緩解一下氣氛,順便瞭解一下宋懷瑾其人,既然她不願意,他也不會硬是逼迫,轉而問起了其他,「聽說先生是道家人?不知師從何人?」

  「還請公子見諒,懷瑾此生不言師門。」只要有門有派,必然是有根源可查,宋初一猜測道家已經沒有她這號人了,因為也不願扯出別的幌子來遮掩。

  公子卬被接連拒了兩回,也未曾生氣,倒是魏王臉色開始發黑,暗罵道,這豎子實在無禮!

  「王上,司寇來了。」內監稟報導。

  「立刻讓他進來。」魏王道。

  「喏。」內侍領命出去。

  須臾,便有一名五十餘歲的老叟匆匆走進來,腳步有些凌亂,但形容尚且十分得體。

  他站定後,行禮道,「參見我王。」

  「免禮。」魏王轉向宋初一道,「宋先生不妨將此事說與司寇聽聽。」

  司寇是刑官之名,是管理刑獄的最高官職,魏王讓他親自負責此事,重視程度顯而易見。

  宋初一直身沖司寇施了一禮,「今日傍晚,有六名侍衛在驛館強暴我隨行的侍女,逃走之時被我劍刃和所養寵物所傷。」

  侍女被強暴,根本算不得什麼大案,但宋初一是有才之士,且在驛館中發生這樣的事情,這說輕了,是疏於防守,說重了,就是侮辱士人尊嚴。

  「宋先生放心,我必然在三日之內抓住凶手。」司寇鄭重道。既然宋初一把那幾個人都傷了,想抓住還不容易?去查傷口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