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遊出洞口,飛快的爬上岸。
幾名劍客帶頭往河岸邊的一處林子跑,那邊城門已然打開,有數千名甲士衝了出來。
宋初一耳邊嗡嗡作響,唯一的意識就是跟著劍客,拼了命的邁開兩條腿跑。
因為如果這次被抓回去,她恐怕就沒有再逃的機會了。
如果秦國不來人協助宋初一逃跑,她多半會選擇臨時留在魏國,等待時機成熟之後再輕輕鬆鬆的離開。但宋初一同時也明白,魏國的國情並不是一個適合實現她理想的地方,不論呆多久都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擋住來人!」不知是誰吼了一聲。
宋初一身側的兩個劍客立刻減下速度,緊接著身後便傳來了兵刃相擊的聲音。
那「侍婢」拉著宋初一在樹林間穿梭,不知跑了多長時間,宋初一隻覺得自己都難以控制兩條痠軟的腿了,這才隱約看見山下有一隊騎馬的黑衣人。
「快帶先生走!」那人將宋初一推過去,旋即吩咐道,「十個人隨我來,引開追兵。」
宋初一轉眼看見趙倚樓幾人都跟了上來,才放下心來。
這種奔命的日子,趙倚樓以前幾乎天天都經歷,有時候甚至會被連續追捕幾個月,因此這短短的一小段距離對於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只喘息了一會便恢復正常。
白刃更是可以長途跋涉四百里,跑了這一會兒,才剛剛興奮起來。
只有宋初一扶著一個劍客大口喘著粗氣,一副要把心肺都喘出來的模樣。
「上馬。」不待休息,兩名劍客便把她架上了馬背。
宋初一勉強穩住身子,揚鞭便疾馳。
魏軍將領有令,要活捉宋初一,因此並未下令放箭,這對於他們逃跑來說極為有利。但是魏國的魏武卒戰場上所向披靡,縱然頂峰時期已經過去了,但實力依舊不容小覷。
跑出不遠,他們的騎兵便迅速的追趕上來了。
護送宋初一的劍客,有十餘人掉頭去阻擋。雖然魏國騎兵不弱,但真正短兵相接,他們與劍客的實力差距極大,所以兩方一相遇便廝殺起來,打的難解難分,竟是有四五十騎兵都被他們扯住。
宋初一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的感覺,但是手中馬鞭卻是揮的更狠。縱然此刻頭腦嗡嗡作響,但她依舊能夠思考。
回去阻擋的騎兵的劍客恐怕是九死一生了,她必須要趁機拉開追兵的距離,否則一旦魏軍認為難以活捉她,魏王下令殺無赦,那到時候不僅劍客的命白白犧牲,就連她也難逃一死。
在此等情形之下,什麼困難都不再是困難了。
宋初一拿出全部的力氣策馬緊隨帶路劍客。
後面的廝殺聲被越拉越遠,微涼的夜中,四周迭起的峰巒直插入蒼茫的天空,林木蕭森,離離蔚蔚,耳邊只有夜風掠過林海時發出的濤聲。
入目之處全是樹木,越往裡面跑,道路便越發狹窄,月光被越來越密的樹冠遮掩,光線也越發弱了下去,幾乎不能視物。
顯而易見,這是秦人開闢到魏國的一條密道。宋初一心中動容,秦國這次為了救她出來,不僅僅搭上了苦心栽培的密探,竟還捨棄了一條密道!
要知道,一條密道的開闢,可能需要用上數年甚至數十年,有了密道,魏國的消息很容易便能傳入秦,從而使秦國應對魏國更加有把握。可想而知,這對一個國家來說是多麼重要。秦國卻為了她一個人,說放便放。
縱然也許還有別的密道,縱使懷疑這是贏駟拉攏人的手段,但犧牲如此之多,宋初一無法不感動。列國之中也只有秦國才肯對人才下此血本,這讓她再次堅定了效命秦國的決心。
路途難行,不能疾馳,宋初一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只能看見白刃在黑暗中發亮的眼睛。
連續奔走三四個時辰,面前的道路才越來越寬廣。
「先生,再往前七八里便是韓國,我們從韓國穿過直到函谷關入秦。」那位扮作侍婢之人向宋初一道。
此人扮作女裝時只覺得十分平凡,只是稍微高大一些,但頭髮和衣著都散亂之後,卻露出幾分勃勃英氣來。
宋初一點頭,問道,「足下如何稱呼。」
「哈,竟是忘記了,在下車雲。」他抱拳道。
車雲,是秦國子車氏的人,這個氏族本來是秦國的老氏族,但在孝公時期一度淪為半農半牧的氏族,生活幾乎與義渠那些野蠻部族無異,但也正因此,族中不乏英武男兒。
宋初一回了一禮,「走吧,事不宜遲,到韓國之後還能稍作歇息,晚了恐怕連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選擇走函谷關勢必還要經過魏國,是很冒險的一條路,但宋初一沒有反對。《滅國論》必然已經流入列國君主手中,對這種東西,君主們一向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們對待宋初一就只有兩個態度,要麼用之,要麼殺之。
從韓國直接入秦,又焉知韓君不會圍追堵截?
所以既然都是冒險,不如就信秦國密探,走近路。
宋初一發現昨晚接應他們的劍客已經少了大半,不禁嘆了口氣,好在跟著她的所有人都還沒有丟。
天邊已露魚肚白。眾人早已經到了最疲倦的是時候,但容不得他們休息,只稍作喘息喘息之後便立刻啟程。
七八里的路程,快馬加鞭,很快便到了韓國境內。
車雲對這一帶的路很熟,帶領眾人往韓國深入十餘里之後,才在一條幽靜的溪水邊停下。
車雲見宋初一形容狼狽,滿臉疲倦,不禁歉然道,「一路委屈先生了。」
「難不成逃命還得駟車大馬?」宋初一不以為意的笑道。
車雲見宋初一吃得苦,心中本就有些好感,此時見他平易近人,便越發覺得她順眼了。
「只可惜了那些好漢!」宋初一嘆了口氣,旋即轉向魏國,甩袖行了個大禮。
「為先生而死,為大秦而死,死得其所。」車雲上前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