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卷一《起於野》有什麼不同

  宋初一不是一個有慈悲心腸的人,她可以為謀為利毫不猶豫的殺人,但這麼多忠義之士的血澆灌在她身上,她只感覺的沉沉的壓力。然而成大事者,要擔下的又豈是這區區幾條性命?

  「先生睡一會吧,我們入夜便出發。」車雲道。

  宋初一點頭,尋了個僻靜的地方,把白刃抓過來枕著,不消片刻便入眠了。

  春日的陽光明媚,地上也是細絨般的嫩草,躺在上面倒也不覺得難受,但因著昨晚顛簸的狠了,宋初一睡夢中都是眩暈的感覺,渾身痠痛的厲害,睡得極不踏實。

  隱約之中,聽見車雲道,「小兄弟是塊練武的好材料。」

  宋初一知道這是在與趙倚樓說話,她躺下前還看見趙倚樓依舊精神奕奕,沒有絲毫奔波疲憊之態,顯見體力比常人好許多。

  車雲做密探很久了,察言觀色的功夫一流,而且看人一看一個准,他見趙倚樓不大愛理人,但對他也沒有十分抗拒,便繼續道,「小兄弟體格好、四肢修長有力、氣息穩緩,年紀也尚可,倘若想習武,現在是極佳時期,過了這一段,怕是要困難些了。」

  年紀越大,身體便越定性,難以到達最佳效果,所以無論練什麼都要趁早。

  趙倚樓看了車雲一眼,旋即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才問道,「你能教我?」

  「我的劍術一般,不過我認識一位墨家大劍師,你如此天資,只要想學,想必那位大劍師必會收你。」車雲道。他的確是頭一次見到趙倚樓這樣條件極好的人,雖然已經過了打基礎的最佳年齡。但趙倚樓的氣息比一般同齡人要綿長許多,就像已經打好的一塊地基,就等著建高樓了。所以他才會忍不住說詢問。

  宋初一久久沒有聽見趙倚樓的回音,微微睜開眼睛,道,「如此大好機會,若想學便應了。堂堂丈夫怎的這般猶豫不決!」

  趙倚樓看了宋初一一眼,旋即像車雲抱拳道,「勞煩大哥代為引薦。」

  車雲愣了一下,笑道,「待到秦國,某立刻去拜見劍師。」

  車雲覺得自己這次倒是看走眼了,原來見趙倚樓雖長得十分出色。但渾身帶著山野氣息,宛如一頭充滿危險性的猛獸,沒想到竟然是個知禮的。

  「多謝。」趙倚樓道。

  宋初一閉上眼睛,她睡不著,不過是躺著休息一下。

  因怕有追兵,所以未曾生火,只取了一些乾糧來吃。車雲派了兩名劍客去附近的農家去買一些路上用的乾糧。

  傍晚時分,整頓好之後便繼續趕路。

  照著這樣的速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月左右便能夠入秦。

  日暮咸陽。

  高樓上一襲黑衣的俊朗青年宛若一株絕壁孤松。一雙鷹眸盯著落日餘暉,剛硬的輪廓染上一抹淡淡暖橘色,顯得稍稍柔和幾分。

  「君上。」內侍躬身,輕聲道。「公子虔等人已經處決。」

  靜默了片刻,贏駟應聲道,「嗯。」

  贏虔,與贏駟不僅有師生情誼,也是親叔侄關係。

  贏駟幾乎是在贏虔跟前長大,對其性子很清楚,他雖然偏執卻也忠勇,很難有叛國舉動。然而他為了向商鞅報仇在朝野集結的力量已經威脅到政權,這股力量難保不會被老氏族利用,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死。

  「去叫景監。」贏駟道。

  「喏。」內侍躬身退了下去。

  片刻,身後響起了快而不亂的腳步聲,一個看起來有四十餘歲、面白的男人躬身道,「君上。」

  「魏國那邊可有消息?」贏駟轉過身來,問道。

  「回君上,一刻以前來的消息,尚未觀閱。」景監雙手呈上一個細細的竹筒。

  贏駟拂開袖子,伸手接了過來,打開竹筒,將裡面的帛卷抖開仔細看了一遍,遞還給景監。

  景監大致看了一眼,面露喜色道,「既已入韓,想來沒有多大問題,臣下這就令人去函谷關相迎。」

  「不可掉以輕心,準備輕騎,隨時關注消息,倘若一有異動立刻前去救援。」贏駟道。

  贏駟很少一口氣說很長的話,景監能感覺到他對此事的重視程度,立刻應道,「喏。」

  景監也是個識才之人,當初商鞅便是由他再三引薦給孝公。這次他雖未曾見過宋初一,卻對此事萬分重視。

  秦國和別的大國不同,它的崛起,是破除一個幾乎散落的腐朽框架,建立起一個堅固的新框架,而這一切,靠的是力挽狂瀾的人才。

  自從「求賢令」發出那一刻起,秦國便一直將人才放在首要位置,用人不拘一格,但凡真有大才者皆以國士相待。

  入夜。

  韓國成皋和滎陽附近忽然下起了大雨。宋初一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阻住去路,只得在山間尋個避雨之處暫時落腳。

  趙倚樓對山野求生有著豐富的經驗,因此很快便找到了一個山洞。

  這山洞是在一座斷崖下面,巨大的掏空了整座山體,兩邊通風,幸而外面雖然大雨滂沱,卻沒有多大的風,暫且能夠避上一避。

  眾人滿身狼狽,車雲見山洞中有不少枯葉枯枝,便從羊皮囊中倒出一隻火摺子,在崖壁凹入的地方點了火堆。

  枯枝不多,所有人都將衣物脫下來烤乾,宋初一也不例外。

  趙倚樓望著她身上僅剩的一件中衣,眉頭微擰。這個人簡直太沒有自覺性了,她不覺得自己和這些劍客有什麼不同嗎?

  宋初一發現趙倚樓的目光,愣了一下,抓了抓凌亂的頭髮,笑道,「怎麼,我最近和你在一起久了,是不是越發俊美了?」

  趙倚樓乾脆眼不見心不煩的撇過頭去,認真的烤乾自己的衣物。

  宋初一不是不知道男女之別,但她七八歲的時候都還裸著上半身和師兄們掐架,她師父就從來沒告訴過她男女有什麼不同,全靠自己摸索。最近雖然感覺是有點不同了,但她身上不還是留著一件中衣了嘛!

  「鬧什麼彆扭。」宋初一咕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