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9 章
卷三《息於陌》不好的預感

  「國尉……」嬴蕩揉揉眼睛,止住哭泣。

  「蕩兒。」嬴駟忽然道,「讓國尉做你的師父如何?」

  眾人詫然,樗裡疾道,「王上,國尉縱有此才,可如今的身子狀況怕是力有不逮啊!」

  贏駟未曾理會他的話,只是盯著嬴蕩。

  嬴蕩迷茫道,「父王,師父是什麼?」

  「師父就是以後教你讀書識字的人。」贏駟道。

  嬴蕩看了看宋初一,重重點頭,「嗯。」

  「善。」嬴駟面上泛起淡淡笑容,「給師父行禮吧。」

  嬴蕩抱起小拳頭,「蕩兒見過師父。」

  「公子免禮。」宋初一笑盈盈的受了。

  樗裡疾和張儀心底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有所保留,也許王后如此及時的把公子蕩送過來是巧合,但贏駟立即就讓他拜宋初一做老師,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秦國有資格任公子啟蒙師父的人很多,眼下正是用人時機,按道理來說,應當任命一個博學、有威望、資歷老又不善謀的人,完全沒有必要用宋初一這樣身上擔子很重的人。

  若說是為了安慰,就更沒有必要了,一則嬴駟不是這種人,再則宋初一不需要這多此一舉。

  「都回去吧,國尉今日可帶蕩兒到官署去,日後便在官署授課。」贏駟道。

  宋初挺喜歡公子蕩,且這個孩子似乎對她也很有眼緣,所以即便嬴駟甩手當掌櫃,她心中亦並無不滿。

  外面天色灰沉,雪勢漸大。

  深宮之中,屋宇重重,魏菀站在大殿前面顯得孤零至極,她目光無焦距的放空到遠處,直到一名宮人冒雪匆匆跑過來。

  「王后。」宮人立於雪中。

  魏菀回過神,忙問道。「王上如何說?蕩兒呢?」

  宮人垂首道,「送公子過去時,王上正與幾位大臣在商議國政,連陶監都被遣出來,只有奶姆一人抱著公子進去了,奴不曾聽見王上說了些什麼,只是公子被國尉帶走,奴斗膽猜測,王上是想讓國尉做公子啟蒙師父。」

  「國尉?哪個國尉?」魏菀問道。

  宮人知道魏菀把代理國尉之職的人也算在內了,於是小心提醒道,「大秦只有一個國尉啊。」

  「宋懷瑾?」魏菀頓時面如死灰,訥訥道。「她……病癒了?」

  「是。」宮人小聲應道。

  靜靜站了一會,宮人身上已經落滿白雪。

  「你下去。」魏菀道。

  「喏。」宮人躬身退開。

  魏菀伸手扶著柱子才勉強穩住身子,她之前沉浸於戀慕之中,被妒忌沖昏了頭腦,可是即便嫉妒,她卻沒有對宋初一下手,不僅是因為這麼做只會觸怒嬴駟,也因為一個男人不能威脅她的正妻的地位。

  但現在有了孩子,作為一個母親,不得不為自己的孩子打算。又有羋八子這個切實的敵人,她頭腦清醒了許多。

  明顯能從這件事情,察覺到一個巨大的危機正在醞釀。

  這種危機感從何而來?她腦子一片混亂,一時想不通。

  可是有一點她很清楚,無論如何都不能倒下!

  贏駟現在還年輕,只要他願意,以後會有很多兒子,一旦她被廢黜。自己的兒子別說繼承王位,就連生命都堪憂!

  所以她死也要死在王后的位置上,那樣至少她的兒子永遠都是嫡長子,她的女兒永遠都是嫡公主。

  不過不到必要時,魏菀不會輕生,因為只有她親自看著兒子成人坐穩儲君之位才最放心。

  冷風令魏菀漸漸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在這風口浪尖裡嬴駟把兒子交給他最喜愛和看重的人。至少能說明他極為看重兒子,也說明她暫時不會有被廢黜的危險。

  倘若真的要廢黜她,就不是找個師傅教導這麼簡單了……

  想明白這些,她心裡略鬆了口氣。

  ……

  隆冬時節,前方戰場打的熱火朝天,大臣們的注意力大都放在戰事上。廢后的風波在樗裡疾的斡旋之下漸漸平息,接著眾人又對宋初一啟蒙公子蕩的事情產生異議,聯名上書建議換人。

  這回樗裡疾非但沒有壓制,還當著贏駟的面表示支持。

  宋初一則以公子蕩年幼經不起酷寒為由,暫停了授課,她暫時要將所有的精力全都用在秦魏的角力上。

  魏王已經年邁,身體越來越差,太子與公子嗣的鬥爭越來越激烈。藉著此事只能攪亂魏國內政,卻不可能一舉將其覆滅。

  魏國處在幾國最中央的位置,國土四面坦蕩無阻,皆是平原,若是哪一國突然大面積侵吞,必然引起其他國家的警惕和反抗,所以在《滅國論》裡,宋初一主張先從楚國下手。

  杜衡動孝公祖墳,其實是個天賜良機,秦國可以趁機大面積攻城略地,將魏國靠近函谷關這一片全部都吃下。

  宋初一站在地圖前出神。這次大將軍司馬錯率軍,不用她操心前方戰事,她是在想徐長寧這顆棋子恐怕不能長久了。

  她與徐長寧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起初他沒有退路,只能靠著她的計謀得到公子嗣的重視,可他如今成了公子嗣的妹夫,有了這層裙帶關係,前途不用愁,但萬一讓公子嗣發現他是細作,立刻會死無葬身之地,更別提榮華富貴了。

  不過至少在沒有除去太子之前,徐長寧還需要鞏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宋初一琢磨,這一次是時候了結魏國這盤棋。

  「國尉!密使求見。」

  宋初一轉回身,「進來。」

  一襲玄衣勁裝蒙面的谷寒大步走進來,雙手呈上一個信筒,「這是徐長寧的信函。」

  宋初一接過來,打開看了一遍。

  谷寒見她閱畢,道,「魏國還有消息,魏王臥病一月有餘,病情直轉急下,太子私下裡正在急尋扁鵲,近來都是太子監國。太子開祭壇,以祖先盟誓,擅動秦國先君陵寢之事絕不是他所為。」

  原來是公子嗣危險了,宋初一道,「呵,怪不得徐長寧言辭迫切。」

  宋初一心中早已醞釀好謀算,立即鋪開白帛,提筆寫完之後用蜜蠟封進信筒裡,「告訴徐長寧,他是享人間榮華,還是身首異處,就看這回了,速去!」

  「嗨!」谷寒把信筒揣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