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一層地獄(6)

  即使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聽到這個信息時,高臨還是震驚不已,玩死……他腦子裡反覆迴蕩著這兩個字,他的胸膛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著,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幾,幾歲大的小女孩?」

  「大概是八、九歲的樣子,他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他除了我,沒和其他任何人說過,這是個秘密,對他來說也是一件醜事,所以我剛才不想說。」余華想保留自己朋友的名譽,即使他已經死了。

  余華開始說實話了,徐緩緩又繼續默不作聲,在一旁看著聽著。

  高臨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問了下去:「那小女孩的屍體呢?之後他是怎麼處理的?」

  余華搖了搖頭,「當然不用他處理,他就賠了點錢,那邊的人就讓他走了。」

  高臨聽到這個詞擰了眉頭,「那邊的人?」

  這種事,余華也不好明說,只是含糊的道:「做,做這種生意的人唄,他也是經人介紹的,到了那裡,然後從裡面挑了一個。」

  「挑了一個?」高臨眉頭皺的更緊,眼神冷峻的看著對面的余華,「裡面都是這麼小的孩子?」

  似乎有些害怕高臨的眼神,余華人往後縮了一下,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嗯,好像是專門做這類生意的,顧長賀說,他那次去就看到了十幾個孩子,有女孩也有幾個男孩,都,差不多的歲數。」

  有需求才會形成那樣一個充滿慾望、罪惡的地方,就是因為有像顧長賀那樣的人。

  十幾個,高臨知道肯定還不止這些,「他有問過這些孩子的來歷嗎?」

  余華點了點頭,「有,那邊的人告訴他,其中有些是孤兒,有些是被父母賣了的,反正都蠻可憐的,顧長賀說都長得瘦瘦小小的,營養不良的樣子。」

  高臨:「那你知道顧長賀是經誰介紹的嗎?地點在哪?」

  對於這點,余華並不清楚,「應該是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吧,地點我也不知道,他也沒說,反正自從那件事情後,他就再也沒幹過這樣的事了,畢竟出了人命。」

  久久沒有開口的徐緩緩這時問了一個問題:「那個女孩,他有提到過她的名字嗎?」

  余華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抬頭看向她,「只有小名,小七?我記得好像是叫這個。」

  徐緩緩聽完渾身都覺得冰冷,冷得發抖,小七?那自然不是名字也不是小名,他們被迫到了那裡,然後就被剝奪了自由、人權還有名字,或者有些出生後就沒人給他們取過名字,他們只是被當做了交易的物品,那些人賺錢的工具,物品和工具當然不需要什麼好聽的名字,只需要一個編號方便管理。

  1、2、3、4、5、6、7……她可能是第七個到那裡的孩子,於是她有了自己的編號,7。也許在她死後,又有另一個新來的孩子拿到了這個編號。

  余華知道的事情只有這些,他已經沒有隱瞞的說了出來,讓他離開之後,高臨和徐緩緩從問詢室走了出來。

  高臨緊緊攥拳憤然的道:「都是禽獸,□□歲的孩子,怎麼可以!」

  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他們現在沒有辦法阻止或改變,但他們可以查明整個事件,抓出造成這一系列悲劇的所有人。

  徐緩緩想到了一個關鍵的信息,「第一名死者肚子裡被凶手塞進的娃娃,腳底刻了個7,那應該就是女孩的娃娃。」那或許是她唯一的東西,最珍惜的東西,所以即使壞了,她還抱在手裡。

  「所以照片上的女孩應該就是被顧長賀……」高臨說不出玩這個字,「害死的。」

  徐緩緩點了下頭,繼續道:「還有,那些孩子應該不只是孤兒或者被父母賣了的。」他們是為了賺錢喪心病狂的人,孩子肯定不只是這兩個途徑得來的。

  高臨馬上明白了徐緩緩話裡的意思,蹙眉道:「你覺得還可能是被人拐賣的?」

  徐緩緩抬頭看著他,目光堅定,「如果傅春梅就是那個拐賣了女孩的人呢?」她突然想到,這算不算是一種報應,傅春梅她拐賣了別人的孩子,而她自己沒有了生育能力,沒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而顧長賀,十二年前,他因為一個噁心的癖好害死了一個只有□□歲的女孩,十二年後,凶手便讓他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女兒身首分離。

  高臨吸了一口氣,慢慢吐了出來,案子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他面色冷峻的道:「如果是這樣,那死者之間就能聯繫起來了,都是間接或直接導致女孩死亡的人。」

  徐緩緩垂眸,慢慢道:「那麼,凶手要復仇的就肯定就不止這兩個人了。」

  十多年前的事情,更加難查,如果傅春梅是拐賣孩子的人或者是利益鏈條中的其中一人,那麼只有通過她來找上下線,接收這些孩子的人肯定會付錢給她。

  高臨讓周齊昌查了傅春梅的銀行交易記錄,在那段她失業期間,的確有數額不少的錢分批次的存進來,然而不是轉賬進來的,顯然他們是現金交易,傅春梅也就是靠這些錢後來開了家政公司。

  按照交易記錄來看,傅春梅應該至少幹了兩年,他們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經過她的手被販賣到什麼地方。

  人有多少的貪婪,就會變得多麼的扭曲。

  ***

  徐靖從法醫室走出來的時候,餘光看到了那個嬌小的身影,她靠著牆蹲著,似乎是在發呆,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徐緩緩很喜歡發呆,這是徐靖在初中時就發現的事,那時候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特別是到了數學課的時候,前半節課,徐緩緩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黑板,可到了下半節時,他總會發現她用右手撐著臉,看向窗外,之後便一動不動,好幾次,到了下課她還在發呆,過了幾分鐘後,她就會張著嘴巴看著已經沒有老師的講台。

  徐靖不知道她在那蹲了多久,是在等他還是別的什麼他想不到的原因。

  「哎喲。」一聲輕輕的叫聲從下方傳來,徐靖看著她用手捶著自己的小腿,他輕咳了一聲,然後很明顯感覺到她身體一僵,接著就對上了徐緩緩看上去可憐巴巴的眼神。

  「那個,我腿麻了,能拉我一把嗎?」

  每次在徐靖面前丟人的徐緩緩自己都已經習慣了,接收到他半是嫌棄半是無奈的眼神後,她拉住了他伸出的手,一下子被他拉了起來。

  徐緩緩跺了跺腳,終於緩了過來,她看到了徐靖手上拿著的東西,「屍檢報告?」

  「嗯。」

  於是徐緩緩跟著徐靖去了刑偵隊辦公室。

  徐靖把報告遞給了高臨,「其他方面沒有問題,只有兩點,一是男性死者的生/殖/器被割下,第二點,我在女性死者臥室的床邊上採集了一些血跡,不屬於兩名死者。」

  第三個人的血跡,顯然很大可能是屬於當時在現場的另一個人,也就是凶手的。

  然而,徐靖接著卻拋出了一個驚人的信息:「沒有在系統中找到匹配的人,但和之前在傅春梅指縫中採集到的DNA同樣不匹配。」

  ***

  去棋牌室打了一天麻將的周鵬青走進自己住的那棟樓時已經過了12點,樓道里格外安靜,能聽到的只有他的腳步聲,他打著哈欠,手拿著水壺走到了電梯前,按了牆壁上的按鈕。

  數字緩緩向下,他看著不斷變化的紅色數字變成了1,下一秒,電梯的門緩緩打開了,他打著哈欠走了進去,按了9樓,接著向下按了關門的按鈕,他連著按著幾次,因為按鈕反應有些遲鈍。

  電梯門終於關上,開始上行,紅字的數字由1變成了2時,電梯降速之後停了下來。

  2樓,電梯門打開了。

  靠著電梯壁閉目養神的周鵬青疑惑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一個年輕的高瘦男人走了進來,他瞄著那個男人走到了電梯的另一邊,便收回了視線,接著他有些不耐煩的按著關門的按鈕,在等電梯門慢慢關上的時候,周鵬青突然意識到那個年輕的男人並沒有按樓層。

  接下來,他沒有再想這個問題,因為他發現電梯竟然沒有繼續上行,反而下去了。

  「嗯?什麼情況?」

  周鵬青看著紅色的數字由2變成了1,以為電梯出了問題,他趕緊去按9,沒有反應,他胡亂按著其他按鈕,可依舊沒有阻止它的下行。

  他叫罵著,可一秒,電梯的燈突然滅了,一片漆黑。

  驚恐中他只能看到那抹紅色的亮光。

  1轉眼變成了-1。

  電梯停了下來,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低沉而陰森的一個聲音。

  「歡迎來到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