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一層地獄(5)

  結束了飯局之後,喝了酒的顧長賀打車回了家,上了樓,站在自己家的門口,他從口袋裡拿出了鑰匙,俯身眯著眼睛把鑰匙插/進鎖孔,侉噠一聲,門打開了。

  他拔出鑰匙拉開了門,晃晃悠悠的走了進去,鑰匙撞到大門,發出一串聲響。顧長賀把鑰匙隨手扔在了鞋櫃上,他換好了拖鞋,一邊用手鬆開領帶一邊往裡走。

  房子裡一片漆黑又格外安靜,顧長賀想女兒應該是已經睡覺了,他不想吵醒她便沒有開燈,口乾的他直接走向了廚房。

  酒精讓他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藉著廚房窗外照進來的月光,他看到了冰箱。

  顧長賀有些無力的靠在牆壁上,伸手拉開了冰箱冷藏室的門,亮起的燈讓他不舒服的眯了下眼睛,幾秒後他適應了光亮,他睜開了眼,便看到了放在冰箱裡的東西。

  他女兒的頭。

  ***

  這是徐緩緩第一次到兇案現場,她站在徐靖的旁邊,然後接過他遞來的手套,徐緩緩有些生疏又有些緊張,以至於弄了一會兒也沒戴好。

  戴好手套的徐靖發現了她的狀況,他放下工具箱,默不作聲的拉過徐緩緩的手,幫她把手套戴好。

  徐緩緩看著他垂下的睫毛,輕聲道:「謝謝。」

  徐靖清冷的聲音在她的上方響起,「進去吧。」

  徐緩緩跟著徐靖穿過了封鎖線,走進了這個房子,走到客廳時她就看到了屍體,一具中年男性的屍體。

  徐靖在屍體旁蹲了下來,徐緩緩做了個深呼吸,往屍體的位置走了兩步,她從上往下看了一遍屍體的情況,男人的頭部受了傷,旁邊有一攤嘔吐物,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兩個手從手腕處都被切掉了,大片已經變暗的血跡。

  站在廚房門口的高臨看到徐緩緩,面色沉重的像她招了下手,「徐顧問,你來這裡看一下。」

  徐緩緩看了一眼在專注於對屍體進行初步檢查的徐靖,小心的從屍體邊上饒了過去,走到了高臨旁邊。

  高臨側身,讓她能看清楚裡面的情況。

  下一刻,徐緩緩所看到的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冰箱冷藏室的第一層,正中央放著一個女性的頭顱。

  她的一隻左眼被挖掉,血流滿了她的半張臉,兩個嘴角都被割開,又被縫合,讓她看上去像是在咧著嘴笑。

  就像那隻壞了一隻眼睛的娃娃。

  「Revenge.」

  周圍的人都看向了說話的徐緩緩。

  女性死者剩餘的身體在她臥室的床上,床單上還有旁邊的藍色牆壁上濺著血,顯然,她的頭就是在這裡被活活切下的。

  徐緩緩看著接二連三的血腥場面,臉色有些發白,她有些泛噁心,從臥室走出來,徐靖已經起身,顯然已經完成了對男性的初步檢查,她抬起頭對上他的淡漠的眼神,突然有種安定的感覺。

  徐靖的視線在徐緩緩的臉上停留了數秒才移向了高臨,清冷的聲音道:「死者的腦後有鈍器擊打傷,致命傷是胸口的銳器刺入傷,兩個手是在他死亡前被切掉的,死亡時間在凌晨1點-2點間,根據嘔吐物來看,他死亡前不久喝過不少酒。」

  高臨聽後道:「也就是說死亡的時間段和前一名死者相同。」

  徐靖微頷首,換上了新的一副手套後走向了女死者的臥室。

  徐靖離開後,高臨對徐緩緩道:「還沒有找到他的兩隻手,兩名死者是父女關係,我們找到了他們的身份證,男性死者叫顧長賀,46歲,女性死者叫顧悅婷,只有19歲。」

  徐緩緩看向顧悅婷的臥室,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個玻璃櫥,上面擺放著她獲得的獎盃和獎狀,她轉回頭慢慢吐出一口氣,「他是被覆仇的對象,凶手把他的女兒做成了那個娃娃的樣子。」

  高臨點了點頭,然後根據房子裡的種種痕跡做著初步的推斷:「他女兒應該是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經遇害了,死者回到家時,凶手應該還在他家中,他走到廚房去開冰箱的門,就看到了他女兒的頭,之後就被凶手用鈍器擊中了頭部,周圍的鄰居並沒有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音,凶手既凶殘但又很謹慎,完全摸清楚了死者的生活規律才實施犯罪,連續兩天入室殺人,肯定是有預謀的殺人。」

  徐緩緩據此有了一個推測:「他應該有一個名單,上面都是他要復仇的對象。」從傅春梅開始,現在是顧長賀,她總覺得復仇還沒有結束,似乎還會有其他人。

  高臨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看向她開了口:「徐顧問,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凶手還有同夥?」

  「你是指言洛?」徐緩緩問完後卻搖了搖頭。

  「你覺得不會?」高臨眉頭緊皺,總覺得這種可能性很高,「可他有犯罪現場的照片,而復仇……說不定他也是想要向他們復仇的人。」

  「不會,如果是他想要復仇,他只會自己一個人行動。」徐緩緩研究了他兩年,她很清楚他的心理,他的作案模式,他會幹什麼,不會幹什麼,「他的確瞭解凶手的經歷和目的,甚至可能掌握了凶手手中的殺人名單,但他絕對不會配合我們抓捕凶手,所以他寫這幾封郵件給我,給出一定的提示,就像之前那樣,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場好玩的遊戲。」

  這個案子中的凶手、被害者、警方都是遊戲的參與者,而他則是幕後的控制者。

  徐靖對於女死者的初步檢查,證實了他們的推斷,她的死亡時間在昨天夜裡11點-12點之間,她睡前喝的牛奶中被凶手慘入了安眠藥,凶手等她熟睡後將她殘忍殺害。

  顧長賀所在小區的攝像頭被人為破壞,所以並沒有拍到任何關於凶手的線索,兩名死者的屍體被帶回法醫室做詳細的屍檢,完成對死者房子的勘察後,徐緩緩也跟著高臨他們回了局裡。

  死者各方面的信息很快就調查清楚:「死者顧長賀,46歲,一家4S店的老闆,妻子九年前和她離了婚,孩子判給了他,不過,沒法向他妻子詢問關於他的事,因為他妻子兩年前得癌症去世了。」

  周齊昌推了推眼鏡,開始匯報他的發現,「隊長,死者昨天晚上參加了一個飯局,參加的都是幾個老闆,他們是幾天前在那預約好的,在風新酒店,我查了酒店的監控,飯局是晚上11點多結束的,顧長賀上了一輛出租車,我又查了小區附近的監控,顯示他是12點30左右到家的。」

  「好,能查到傅春梅和顧長賀之間存在的聯繫嗎?」

  周齊昌無奈的搖了頭,「就現在的信息看上去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沒有任何生活上或是生意上的往來。」

  高臨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再繼續查查。」

  聽完他們的對話,徐緩緩從高臨身後探出腦袋,舉了一下手,「唔,查一下十幾年前他們是否因為某件事有過交集。」照片是十二年前的,她覺得說不定跟這個時間點也有關係。

  「好的。」

  這時,一名隊員急匆匆走了進來,「隊長,顧長賀的朋友來了。」

  高臨微頷首,看向徐緩緩,「徐顧問,我們走吧。」

  高臨和徐緩緩在一個問詢室裡見到了顧長賀的朋友,余華,有些禿頂,啤酒肚,明顯沒有顧長賀保養的好,所以看上去比他年長一些,但其實余華還比顧長賀小了兩歲。

  高臨走上前和余華握了下手,「余先生,你好,謝謝你能來。」

  余華搖搖頭,坐回了沙發上,「沒事,只希望你們能盡快抓住凶手。」

  「我們會盡力的。」高臨說著在他對面坐下,而徐緩緩坐在了一邊。

  高臨向他確認:「余先生,你和顧先生是二十多年的朋友,是嗎?」

  「對,已經二十五年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余華嘆了口氣,臉上流露出悲傷的表情。

  高臨繼續道:「所以你應該對他的情況很瞭解吧。」

  余華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想到有誰可能會殺害顧先生,或者他有和你提過與誰結怨?」

  余華想了一下後搖了頭,「沒有,他沒有仇人。」

  「那你有聽到過傅春梅這個名字嗎?」高臨覺得如果是這麼親的朋友,或許會聽過。

  「傅春梅?」余華的表情明顯是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搖頭道:「沒有印象。」

  高臨又給他看了照片,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那十二年前你有記得發生過什麼事嗎?」

  幾秒後,余華嚥了口口水,搖了搖頭,「沒,沒有。」

  徐緩緩看著余華眼球轉動的方向,眯起了眼睛,慢吞吞的開了口:「你現在腦子裡想到了什麼?」

  聽到徐緩緩的問題,余華一愣,明顯開始緊張了,語氣急促的道:「什麼?我腦子裡沒想到什麼啊。」

  生硬的重複問題,徐緩緩很肯定的道:「你在撒謊,你分明是想到了什麼事。」

  「我,我……」余華反覆摩挲著自己的手,遲遲不開口。

  高臨這下能感覺到余華肯定知道某些事情,但不願說,他身體前傾看著余華,語重心長的道:「余先生,我們要抓到凶手,就必須知道所有事情,希望你能配合我們,不要有所隱瞞。」

  余華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鄒著眉頭顯得格外糾結,「但,這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也會和他被害有關係?」

  就在這時,徐緩緩又開了口:「是不是和孩子有關?」

  「你,你怎麼知道?!」余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就是有關。」照片中女孩、復仇、以及即使顧長賀已經死亡余華也要隱瞞,結合在一起,徐緩緩已經猜到了大概。

  高臨:「余先生,說吧。」

  余華重重吐出一口氣,用手抹了一把臉,考慮再三還是說了出來:「他,他年輕的時候有個癖好,喜歡玩年輕的女孩,特別是小女孩,那是他有次喝了酒告訴我的。」

  「十二年前,他玩死過一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