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那句話之後,顧銘沒再說一個字,就這麼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眼神麻木而空洞,無論徐緩緩說什麼,他都像什麼都沒聽到一般,拒絕交流,甚至最後閉上了眼睛。
顯然,查不到他生母的名字,顧銘不會開口說話了。
拿他沒辦法的徐緩緩無奈的走出審訊室,高臨他們已經在查顧銘生母的資料,然而麻煩的是顧銘連出生記錄都沒有,直到五歲時被孤兒院收養。
徐緩緩看著周齊昌打印出來的顧銘檔案,掃了一眼,「所以說顧銘從出生到五歲之前的記錄是一片空白的?」父親母親都是未知,他準確的出生日也未知,最後是以他進入孤兒院那一天作為了他的生日。
周齊昌抬頭看著她頷首道:「沒錯,他被孤兒院收留之後,沒有被其他家庭領養過,直到十八歲離開。」
徐緩緩發現顧銘的學習非常好,成績穩穩的能考上S市一本排名前三的大學,然而他並沒有參加高考,直接選擇了出去工作。
高臨看了一眼周齊昌發到他手機上的地址,「我先去孤兒院一趟,查一下當年他被收養時的情況。」那裡是他成長的地方,留有他痕跡最多的地方。
徐緩緩一聽,放下手中的資料,「我也去。」
一個小時左右,他們到了那家孤兒院,見到了院長,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女性,她在院長室裡接待了他們,高臨提到了顧銘的名字,吳院長想了一下便記了起來,臉上帶上了一些笑容,「小銘啊,他是我們這最聰明的孩子。」顯得提到他,吳院長非常開心自豪。
高臨問道:「院長,他是五歲到您這邊來的對嗎?」
畢竟過了這麼多年,吳院長顯然對準確的時間記不太清了,「你等一下,我讓人把他的檔案找出來。」
高臨頷首道:「好,麻煩了。」
沒多久後,院裡的一位老師拿來了顧銘的檔案,高臨接過後看了一下,顧銘是五歲被送來的這裡,他是一個人在外面被巡邏的警察發現的,警察找到他時,他的身體很虛弱,兩三天沒怎麼吃過東西,貧血還有脫水,在醫院治療之後因為找不到他的任何親屬最後送到了孤兒院。
高臨突然看到了一條記錄,「他不會說話?」
吳院長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是啊,小銘是個可憐的孩子,剛送來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說,醫生檢查後說不是身體上的問題,而是心理上的問題,應該是經歷了痛苦的事情,不過兩個月後他就開口說話了,我還記得,媽媽,他說的第一個詞是媽媽。」
送過來時他只記得自己的名字,但並不知道母親的名字,父親也從來沒有見過,就連他原本住著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哪。
而徐緩緩在另一邊看到了顧銘在這裡畫過的畫,有很多張都是畫著相同的畫面,一個長髮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拉著一個紅色行李箱往門外走去。
這一幕他記了十多年,沒有忘記,隨著年輕的增長反而記得更加深刻。
徐緩緩看著紙右下角的日期,每一年他都會畫,相比於幼年時畫的,後面的幾張加了很多細節,門,門口的鞋櫃,牆壁上的鐘,女人腳上穿著的高跟鞋。
正在研究畫的徐緩緩聽到了從身後傳來高臨的聲音,「徐顧問。」
她回頭看著他走過來,「怎麼樣?查到些什麼了嗎?」
高臨搖搖頭,面色不怎麼好,「並沒有什麼,顧銘是在路上走了兩三天後被警察發現,他母親離開後,他應該是出門找她,反而迷路了,被找到時脫水貧血,還有他剛進孤兒院的時候得了短暫的語言障礙,兩個月後才恢復。」
「他母親拋棄他離開對他心理上的創傷很大。」徐緩緩說完將手中的畫給高臨看,「這是他這麼多年畫的畫,畫的基本都是他母親離開的畫面。」
然而這些線索還是無法讓他們找到顧銘的母親。
對於已知的線索,徐緩緩能推測的是:「顧銘沒有對於父親的印象,所以我推斷她應該是單身媽媽。」
高臨補充道:「還有,顧銘是在CH區被發現的,兩三天,一個五歲的孩子,他應該不會走很遠,所以他原本住的地方大概是在CH區和YG區。」
徐緩緩聽後點了點頭,這是很合理的推斷。
就在這時,高臨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放在耳邊,「喂,徐靖,沒找到?好,我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面色凝重的看著徐緩緩,「在DNA庫裡沒有找到和顧銘有血緣關係的人。」
顯然,要找這麼一個失蹤了十六年還不知道名字的女性太艱難了,更麻煩的是還有一個無辜的女性現在下落不明,而且她還是孕婦,每一分一秒都關係著兩條人命。
高臨和徐緩緩將顧銘的檔案還有他畫的畫都帶回了局裡。
時間緊急線索又太少,周齊昌提議:「要不要登個尋人啟事什麼的?在微博上,把顧銘小時候的照片還有我們知道的信息放上去,可能他母親看到之後會來聯繫呢。」
高臨思索了一下覺得也是個辦法,便道:「試試吧。」
周齊昌很快編輯好後發到了微博上,原本他們並沒有報多大的希望,然而兩個小時後,他們竟然得到了一條重要的信息,有人認出了顧銘,這位余先生住在YG區,表示他記得顧銘小時候就住在他家的樓下。
高臨他們很快聯繫上了這位余先生,問清楚地址後立刻趕到了那裡。
余先生住在402室,而他說的顧銘的家在302室,因為他一直住在這裡所以對這裡的住戶都有印象,他記得那裡曾經住著一對母子,是孩子剛出生後搬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似乎是一個人帶著孩子,沒看到過有男人來過,然後在孩子五歲的時候,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們母子,房子一直空關著,之後也沒有誰來過。
高臨打開了門,已經空關了十多年的房子,裡面自然有些味道以及很多灰塵,牆角還有一些蜘蛛網。
他們走了進去,在臥室裡翻找著能查到顧銘母親信息的東西,而徐緩緩手裡拿著顧銘在十八歲時畫的那幅畫,看著門口的方向,鞋櫃還有牆壁上的鐘都和顧銘畫的位置差不多,徐緩緩慢慢向後倒退著,直到背後撞上了牆壁,然後蹲了下來,他應該是在這個位置看著她母親離開的,如果是更靠近門的地方,就看不到牆壁上的鐘了。
在蹲下的同時,她發現自己的旁邊有一個舊櫃子,櫃子上留著兩個圓孔,應該是把手壞了,她把手指塞進孔中把櫃門打開,裡面什麼都沒有,一個空的櫃子。
徐緩緩盯著那個櫃子良久,她突然有了一個念頭,顧敏是在這個位置看著她母親離開的,那麼也有可能是在這個櫃子通過那兩個孔,看著他母親離開的。
為了試驗自己的想法,她把櫃子移到一邊,在那個位置蹲了下來,抬起右手弄成一個圓放在自己的眼前,閉上了另一隻眼睛,的確,這樣也可以看到。
徐緩緩突然想到了什麼,拍了拍沾了灰的褲子站了起來,然後又走向門口,打開了鞋櫃,兩層的鞋櫃放了並不多的鞋子,有兩雙孩子的鞋,還有三雙是女鞋,一雙運動鞋還有兩雙單鞋。
這時高臨從臥室走了出來,看到了蹲在門口的徐緩緩,「知道顧銘母親的名字了,顧景怡。」
然而徐緩緩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一點反應,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鞋櫃。
「徐顧問。」
喊了兩聲之後,徐緩緩才意識到有人在叫她,扭頭看去,「嗯?」
對上她的視線,高臨又重複了一遍,「可以告訴顧銘他母親的名字了。」
徐緩緩有些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而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一絲絲的喜悅,她微微擰著眉頭咬著嘴唇站了起來,往高臨那裡走去,在他的面前停了一下,「我看一下臥室。」
原本想先回局裡的高臨頷首道:「好。」
走進臥室,徐緩緩直接打開了衣櫥,裡面放著一些女裝,另一邊放著孩子的衣服。
高臨跟在她的身後,「看來她沒帶走什麼東西。」
聽到這句話,徐緩緩翻著衣服的手一頓,緊接著顫抖起來。
高臨從剛才就發現徐緩緩似乎有些不對勁,看到她的手在顫抖便擔心的問:「徐顧問,怎麼了?」
幾秒後,徐緩緩轉過頭看著高臨,眼神裡透露著一絲震驚恐懼,她抿了抿嘴開了口,聲音裡都帶上了顫音,「顧銘的畫裡的女人是穿著高跟鞋還有紅色的連衣裙離開的,但是鞋櫃裡沒有一雙高跟鞋,全是平底的。」她又指著手裡的衣服,「還有她的衣服,都是黑色、棕色和白色,沒有一件鮮豔的衣服。」
高臨蹙眉看了過去,的確就如同徐緩緩說的那樣。
徐緩緩繼續道:「然後是女人離開時拖走的紅色行李箱,但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帶走什麼東西。」
「還有。」徐緩緩說著往客廳裡走,把高臨帶到了櫃子的位置,「我覺得顧銘是在這個櫃子裡透過這兩個孔看著那個女人離開的,為什麼孩子會在這裡面?或者說為什麼被藏在這裡面?」她問完自己說了下去:「因為有危險。」
高臨意識到了徐緩緩想表達什麼,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危險?你的意思是……」
徐緩垂下的手緩緊緊攢拳,用力的說了出來:「如果顧銘看到的那個穿著紅色連衣裙和高跟鞋拖著一個紅色行李箱的根本不是他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