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為答謝我的知情識趣,捨身就義,望月神秘兮兮的告訴我一個破陣的法子。

  她說天下龍血最煞,任它再高深的道法,都要抗一頭。

  倘若能弄到真龍血,潑在身上,那陣法必然也奈何不得。

  說的輕巧,我連皇宮都出不去,怎麼去東海跟龍搏鬥,誑它一缸子血去。

  望月說,「胭脂小姐,你聽我說。「

  「東海西海自然是去不了,一則出不去,二則也路太遠,三則女人家不好動粗。但那真龍血搞不到了,咱們可以搞搞人間的龍血。」

  「咦,人間還有龍血?」

  「那是當然。」

  「在哪裡?」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呀,皇帝不就是真龍天子,雖然比不得海裡那貨真價實,但好歹也能將就一下。」

  「真的?」

  「真的。我古書裡看的。」她信誓旦旦。

  我依然半信半疑,誰知道她看得什麼地攤雜書,江湖道法,不作數。

  望月卻興致勃勃。

  「真的假的,試試便知。」她說。

  「也是,沒損失,試試又何妨?」我點頭。

  「那你想怎麼弄?」我問。

  「怎麼弄?該怎麼弄就怎麼弄咯。」望月微微一笑,眼露狡黠,伸手比作刀,一劃。

  這黃鱔精,虧她下得去手傷人。

  我說,「我可是不會弄的,我不願殺生,傷人也不行。修行不易,捨不得。」

  她說,「沒關係,我來。」

  我說,「你不是喜歡他嘛,怎麼忍心?」

  她說,「我也就是想試試,他到底有多喜歡我。」

  我搖頭,又作。

  也罷,反正於我也有好處。

  

  三日後,這黃鱔精就塞給我一個小玉瓶。那玉瓶只有四分之一個巴掌大,通體潔白瑩潤,好似一塊羊脂凝結而成。頂上一個藍汪汪帶金銀絲的蓋子,是上好的青金石。

  不用打開看我也知道,裡面滿滿一瓶人血,撲鼻的血腥味。

  我深吸了幾口,不討厭但也不喜歡,這味,亂心神,似迷香。

  少聞為妙。

  望月細細給我說道,說用的時候就把這血倒出來,抹在手心和腳心,還有後脖頸上。

  這五處都是要穴,龍血形遍全身,就能起作用。

  只是這到底不是真龍血,濫竽充數罷了,所以並不能確實破陣,但也能討得片刻閒。

  我拔了塞子,伸手蘸那血。

  那血竟然還是熱的,熟悉的溫度。

  纏上手指,凝結,殷紅,就像硃砂。

  硃砂……我心頭一跳。

  丹琛……我想出去,去見他。

  於是不再猶豫,往手心一摸,腳心一抹,脖頸後一抹。

  熱,從五處鑽入,蛇形,立刻爬滿全身。

  這到底什麼東西,竟這麼厲害?濫竽充數的龍血都這樣,要真龍血,我都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住。

  快,胭脂小姐,試試看。望月催促。

  我躍起,化成煙,隨風去。

  皇宮邊緣,萬道金光。

  我不顧一切,闖。

  金光立刻繁盛,我周身起一層紅暈,抵抗。

  你來我往,你長我消,我盛你退,僵持片刻後,我竟跌出去。

  咦,出來了?

  出來了!

  歡欣雀躍,逃出升天!

  我飛,溜得飛快。

  丹琛,丹琛,等著我,我馬上就來了!

  

  我尋著味就一路飛到丹琛身邊,他正在屋子裡讀書,我衝破屋頂,砸下去,就落在他案頭。

  丹琛丹琛!我歡欣雀躍,高昂著蛇頭,信子亂吐。

  他也夠能耐,沒被我嚇著,定眼一看,還咧嘴笑,一把摟住我。

  「硃砂,是硃砂!」

  對,對,就是我,正是我,只能是我。

  我在他懷裡扭,呲溜呲溜繞圈。

  他任我撒嬌。

  少卿,有人敲門。

  「十王爺,六王爺和辛公子已經在前廳侯著了,說是找你一起去中秋賞燈。」

  我抬起頭,瞪眼。

  中秋是啥?賞燈又是啥?

  丹琛撫摸我。

  「硃砂你想去嗎?」

  當然想去,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去哪裡都行。我點頭,歡快扭幾下。

  「可你的模樣……」

  模樣怕啥,我跳起落下,頃刻就變化人形。

  「看,這樣如何?」荷葉裙搖擺,輕紗衣披身,金縷鞋裹腳,和尋常女子一般模樣。

  丹琛看著我,有些恍惚,他說。

  「硃砂,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幅模樣?」

  「怎麼?不好看嗎?」我湊過去。

  明明那皇帝很喜歡呢,難道丹琛不喜歡?

  「不不,很好看,好看極了。」丹琛急忙擺手,臉微微紅一下。

  我伸手摸他的臉,有些燙。

  「你的血都冒出來了。」我說。

  他越發不好意思,低下頭。

  我不以為然,伸手拉他衣袖。

  「快,快,帶我去賞燈過中秋吧。」

  在那鳥籠似的皇宮裡關了這麼久,我等不及要見識凡間的景色。

  「好,好,這就去,這就去。」丹琛反握我的手,拉著我推開門出去。

  

  六王爺是個大胖子,圓滾滾的像個球。辛公子是個很消瘦的人,單薄蒼白,像紙糊的,風吹吹就會倒似的。

  這一胖一瘦一左一右在兩邊,我總忍不住偷偷看他們,一邊看一邊抿嘴笑。

  丹琛過意不去,拉著我的手。

  「硃砂,別笑了,這樣不好。」

  我點頭歸點頭,可臉上笑意止不住,眉眼都笑成了彎月。

  六王爺脾氣很好,見我笑,不惱怒,反而跟著笑。搖搖手裡的摺扇,樂呵呵說道。

  「沒啥沒啥,能博美人一笑,是本王的榮幸。」

  辛公子也微微一笑。

  「無妨無妨,這位姑娘真性情,比那些扭捏做姿的假道學要好多了。」

  「你看,他們兩個也說不礙事的。」我越發得意,連掩嘴都不做了,索性敞開了笑。

  丹琛沒辦法,無可奈何。

  京城街頭全是賞燈夜遊的人,密匝匝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街道兩邊的燈掛的密密麻麻,竟比天上的繁星還多,還亮。

  五子登科,觀音捧蓮,麒麟送子,花開富貴,四季平安……各式各樣,五彩繽紛。

  還有那二龍戲珠,兩條龍張牙舞爪,在雲間盤旋,眼珠瞪出,亮閃閃,直勾勾看著那中央一顆碩大明珠。

  那明珠可比天上圓月還亮,滴溜溜打轉,飛舞。

  二龍追著,戲著,活靈活現。

  可好看了。

  還有那放焰火的,彭,啪。四處作響,震耳欲聾。一聲響就震得天上繁星落地,化作花雨,徐徐灑落。

  紅的,綠的,紫的,黃的,白的,藍的,只有想不到的顏色,沒有那焰火放不出的顏色。

  將夜空照耀的如白晝,不比白晝還亮,還美。

  我只恨兩隻眼不夠使,看不盡這天下的繁華美景。

  望月說人間富貴繁華不過皇宮最極致,我不能苟同。要說這繁華,這美景,皇宮還不如民間。

  皇宮裡的繁華刻板而作態,誠不如民間的質樸純真。

  天下最美,不過返璞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