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我穿過門伸手一指那御座上的皇帝,喝問。
他看著我,愣一下。
「什麼?硃砂你說什麼?」
說完了,立刻又自顧自展顏一笑,伸手一指,朝我後面。
「來,見見朕的兄弟,恭王爺。」
什麼什麼?什麼公王爺?難道還有母王爺?
我回頭,一眼就看見丹琛。
咦,他怎麼也在這兒?
哎呀,不好不好。方才我凶巴巴惡形惡狀的模樣這下被丹琛看了個精光。
哎呀哎呀,這可怎麼辦?
不管了,先收斂一下。
急忙吧獠牙收了,利爪掩了,換上笑臉彎眉,和顏悅色對著丹琛。
丹琛見著我也愣一下,抬頭瞥一眼那皇帝,又急忙低頭。
不放心,又偷看我。
我也看他,倒不必避諱,直勾勾的。
皇帝在上首問。
「硃砂,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剛才,剛才那茬先放放,待會再拷問你小子。把手裡的木頭盒子攏在衣袖裡,遮住。
我回頭,嘻嘻一笑。
「待會再說。」
他也笑,點點頭,心情挺好。
「嗯,也罷,待會再說。」
「對了,硃砂你和十弟是相識的,是吧?」他又明知故問,裝腔作勢起來,端著架子,也不嫌累。
我點點頭。
「是的,我們老早就認識了,從小就認識。」
他看丹琛一眼,丹琛低頭,拱了拱手。
「回皇兄,臣弟打小就和硃砂認識。」
「哦,打小就認識,那豈不是青梅竹馬?」他懶洋洋說道,神情有點怪怪的。
丹琛緊張了一下,我都能感覺到他脖子後面的細細絨毛全豎起來。
我卻後知後覺,壓根不覺,笑嘻嘻問。
「什麼叫青梅竹馬?」
皇帝呵呵一笑。
「就是打小交情好。」
「哦,那確實是這樣。」我點點頭。
皇帝笑笑,丹琛又更緊張了幾分。
我走過去,拍他肩。
「你緊張什麼?」
丹琛看我一眼,不說。
皇帝替他回答。
「朕給十弟指了婚事,他害羞呢。」
咦咦咦,指婚?哦,丹琛是說過這麼回事。
不過指婚何必要緊張?又不是娶個會吃人的妖怪?
我疑惑不解,回頭看看皇帝。
皇帝神閒氣定,心情好極了,朝我招招手。
「來,硃砂你過來看看,朕給十弟指的姑娘好不好?」
咦,還能看?那感情好。
我幾步就跳上御座。
皇帝展開案上一個畫軸,我湊過去一看。是個宮裝的少女,穿的不是中原這邊的衣服,但看得出料子做工繡花都是頂好的,一看就是個出身高貴之家的主。
那少女約莫十六七的年紀,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嘴,白玉膚,模樣很好。
看那微微頷首低眉淺笑,個性應該很溫婉。
這就是丹琛要娶的姑娘?
「怎麼樣?」皇帝問。
「很好,模樣很好,算配得上丹琛。只是……」
我回頭看丹琛,他臉色尷尬為難,額頭上汗珠子都冒出來。
看的我心疼。
「只是什麼?」皇帝卻在旁邊催問。
只是什麼?我也說不上來,總覺的哪裡不對勁的感覺。
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這姑娘沒啥好挑剔的地方。但不知為何,越挑不出錯我心裡就越一股子酸溜溜的難受勁。
怎麼回事?
皺眉,撅嘴,腦袋歪了又歪,支支吾吾,只是不出來。
皇帝伸手敲我腦袋一下。
「挑不出錯吧,還只是什麼?」微微埋怨,但又忍著。
我眼珠子一轉。
「只是這是畫像,畫像是死的,人是活的。沒看過真人,有些事不好說。」
搜腸刮肚,我可找到了由頭。
皇帝愣一下,隨即哈哈笑。
丹琛在下面偷偷看我,神情明顯鬆了口氣。
「好,硃砂說的有道理,是該看看真人才能安心。可巧,這大食國的琉璃公主一個月前就已經來到了我中原。明日,皇后在後宮設宴,大家都去。硃砂你到時候可得給十弟掌掌眼,瞧得仔細才是。」
皇帝笑著說。
我也笑,瞥眼看丹琛,他可憐巴巴看我,手偷偷作揖。
我給他個稍安勿躁的眼色。這事沒問題,挑錯還不容易。
您就請好了吧,保管讓大家都滿意。
我們三個各自看看,都笑起來,一肚子鬼胎。
末了我當然記得將那禍害玩意還給他,順便問問這鬼東西到底怎麼回事。
皇帝接過我拋來的盒子,疑惑不解。
打開看到裡面那玄冥石,愣住。
「怎麼?」
「怎麼?還給你,我不要了。」
他大驚失色,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為什麼?」
「這是魔物,我不要。」
「魔物?」
「咦,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他越發不解。
我正義心發作,急忙一本正經嚴肅解說。
「哎呀呀,那竟然還不知道!我師傅說了這玩意是個魔物。」
「什麼魔物?」
他還不信,瞪我。
我急忙伸跟手指到他鼻子前,危言聳聽起來。
「魔物就是魔物,是壞東西。這種禍害可不能放在身邊,要禍害人的。幸好我沒拿幾天,總算不至於壞了修行。你也真是的,怎麼拿這麼個鬼東西當寶貝,還差點害了我。這東西快快丟了去,可別在拿它當個寶貝似的捏著藏著,一個禍害。」
他半信半疑,將我上上下下看。
「怎麼?你還不信?」我豎起眉毛喝問。
他竟然還點頭。
「好好好,你不信那就等著遭殃吧。」我搖搖頭,自作孽不可活,我不管他了。
轉身要走,他一把拉住。
「硃砂,難道你師傅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是自然,師傅從來不騙我。」
「我不是說你師傅騙你,我是說……」他急了,連朕都不說了,直接我起來。
「我是說,你師傅也有不知道的,這玄冥石在皇宮裡都待了幾百年,從未有害過人的事。怎麼就成了魔物,怎麼就會害你?也許你師傅弄錯了。」他神色有些央求,委屈。
我想了想,倒也有道理。
但師傅就是師傅,這老妖精到底比我修行多了幾百年。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可能對人無害,但對我這種修煉的妖精有害。哎呀,反正師傅說不好就不好。」我懶得再和他說,一把抹開他的手。
他不依不饒,又抓住,臉色一沉。
「硃砂,那你答應過我的……」
「當然不作數咯,我都不要你這破石頭了。」我頭一撇,趾高氣昂。
甩了那勞什子的東西還有約定,我心裡輕鬆多了。
他臉色一下難看的就像塗了一層白灰,瞪著我,好似我欠了許多錢。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我怎麼就不可以?
我犯得著聽他這麼一個凡夫俗子的威脅?
我一把甩開他,跳起就要飛走。
回首,看到他落寞的神色,心裡沒來由的被一根透明的刺紮了一下,微微一點痛。
會不會我剛才說的話……有點重?
他送我那石頭也是一番心意,我這樣……
於是停一下,撅了撅嘴。
「你也小心點吧,誰知道那魔物會不會真的不傷人。」
說完,掉頭就飛。
背後聽到聲音,問。
「硃砂,你是不是在為我擔心,是不……」
風一吹,就全散了。
我才懶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