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小狸貓找來的大夫也不知道給丹琛灌了什麼藥,服下去以後就一直不醒。

  不過氣息倒是平穩了些,只是臉色依然蒼白,看起來有點嚇人。

  到底是失了些血,那麼重的撞了一下呢。

  我一手捏著符紙,一手抓著丹琛的手,做在床邊精神高度緊張。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渾身上下一百八十五塊肌肉都繃得緊緊的,隨時隨地準備……跑路。

  小狸貓則抱著我的腳也簌簌發抖,這個小妖怪倒也有點忠心,明知道危險還是不肯走。

  只是它在這兒有什麼用呢?反而拖累我。

  我們兩妖一人就這麼在屋子裡抖啊抖,一邊提防著皇帝打上門來,一邊焦急的等著老妖精回來。

  度日如年,挨秒如日,過的那叫一個漫長而痛苦。

  所幸師傅沒讓我等多久,到清晨時分,手裡的符紙就自動發光發熱。

  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嚇得我跳起來,腳上的小狸貓也炸毛慘叫。

  只見屋子裡突然一團光,然後老妖精的扇子就露出來,漸漸整個人都出現。

  那扇子打開,正好遮住他的臉。

  「師傅?」幹嘛遮著頭?我將信將疑,疑神疑鬼。

  「是我。剛從下面上來,有點畏光。」老妖精悶悶回一聲,慢吞吞走過來。

  信他才有鬼,現在凌晨,光都沒有還畏光。

  我定眼一看。

  「哇呀,師傅?你怎麼了?在下面和人打架了?」

  只見師傅臉上老大兩個烏青,活像一隻大熊貓。可沒見過他這麼瘦的熊貓,看起來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師傅垮著臉皺著眉,臉色鬱悶的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椅子裡,重重嘆氣。

  我急忙甩開腳上抱著的小狸貓,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

  師傅接過,抽了抽鼻子,又是重重一聲嘆氣。

  「師傅……要不徒兒幫你去揍回來?」我小心翼翼湊過去說。

  師傅撩起眼皮看我一眼。

  我急忙別開頭,太可怕了。到底誰這麼狠,敢揍這滿口獠牙一嘴毒液的老妖精,也不怕被他咬死毒死。

  真是膽量過人。

  師傅喝了口茶,絲絲叫兩聲。

  「還不是你這小笨蛇搞出來的蛾子,害得為師我……」

  「師傅,我可沒讓人去揍你呀。」我急忙喊冤。

  師傅搖搖頭。

  有眼色的小狸貓已經一溜煙從廚房弄來兩個熟雞蛋過來,我急忙接過來拿大頭往椅背上一磕,麻利的剝掉蛋殼,遞過去。

  師傅一手一個熟雞蛋,按在兩烏青上,活脫脫像個凹凸曼。

  我忍不住要笑,急忙摀住嘴。

  師傅眼睛上蓋著熟雞蛋,沒看見,自顧自埋怨。

  「你是沒讓人來揍我,我自己倒霉,送上門去挨揍。」

  「師傅,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啊。我下去找了個相熟的老鬼想打探一下皇帝的事,結果才剛開口,那老鬼就兩拳頭論過來,我都來不及躲開就中招了。真是晦氣。」

  師傅嘮嘮叨叨開始講,原來那閻君等皇帝等了五百年,原以為這下可算撈著了。沒想到會冒出我和師傅這對程咬金來,到手的肥肉都會飛走,氣的在下面大發雷霆。下面大大小小的鬼日子過的可艱難了,整天小心翼翼唯恐招惹上心情不好的閻君,就直接給發配去銷魂台好好享受銷魂一日遊。

  那滋味,據說是讓鬼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說著閻君也太小氣了吧,多等十幾年而已。

  師傅說你想得美,這皇帝是星宿下凡,死了不入幽冥界,直接回天上去的。

  這麼厲害,竟然還能走捷徑升天。

  師傅說別管這些了,總之下面的鬼從頭頭到嘍囉都恨上咱們師傅兩了,以後幽冥界是再也甭想去了。

  我說師父那你這一趟去豈不是白去了?

  師傅說那也沒有,老鬼雖然給了我兩拳,不過看在我誠心來問的份上還是說了些事情。

  我這下精神終於來了,有八卦可聽。

  人家的皇帝都是星宿下凡,但這一位卻不同以往,是一位魔星。

  哇塞,魔星?這麼拉轟?我聽得一驚一乍的。

  師傅點點頭,說沒錯,是魔星。

  魔星有魔物,那就說得通了。

  不過怎麼會讓一個魔星來下凡當人間的皇帝?玉皇大帝腦子拎不清了?

  師傅把眼皮上的熟雞蛋翻起,瞪我一眼。

  「說話小心點,被過路神仙聽見去玉皇哪兒告你小笨蛇一狀,讓你小子永遠成不了仙。」

  我急忙一縮腦袋,摀住嘴。

  師傅說這天機豈是我們這些妖怪所能領悟的,上天自然有他的安排。

  這些不用我們管。

  我說師傅好吧,這些我們不管。可這是一位魔星啊魔星,咱們惹不起也躲不起,可怎麼辦呀?

  師傅垮了臉,說我也沒辦法呀。

  不會吧?師傅你可不能耍我呀。我可全指望你老人家了。

  師傅說,既來之則安之吧。這人世間還是有規矩的,也不能由得這魔星亂來。

  我說話是這麼說,可等規矩來救咱們多不現實,這規矩又看不見摸不著的。

  師傅又立刻瞪眼埋怨起來,說還不是你這小笨蛇惹的禍事。當初讓這皇帝死了好了,管咱們屁事。

  我說師傅,別老挖人腳底板好不好,這都已經這樣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師傅瞪著兩烏青眼還要說,可巧床上的丹琛呻吟一聲,醒了過來。

  「醒了醒了。」我急忙甩下師傅跑過去,一把握住丹琛的手。

  丹琛一看到我,手立刻反握,但很虛,軟綿綿的。

  「硃砂……」

  聲音都那麼輕,那麼沙啞。

  我心疼的刀割似的。

  「丹琛……」

  「他……他有沒有……傷害你……」

  「沒有沒有,我好好的,我誰呀,誰敢欺負我,就憑他一個凡胎肉眼。」我急忙安慰他。

  他聽了這才安心,咧嘴一笑,乾巴巴的。

  「那……那就……好,我……我都……沒辦法……」

  「沒事沒事,你也盡力了。」

  「母親……母親……」

  「那白狐,沒事,也好好的。咱們等你傷好了就去救她。」

  「硃砂……我……連累……」

  「別別,別這麼說,咱們是一家人。我是你師傅,該的,該我的。」

  「不……硃砂……皇兄他,他……」

  「不怕不怕,我才不怕他。」

  「硃砂……」

  「你別說了,先養傷吧。你傷不好,我擔心,擔心的睡不著覺吃不下飯。」

  「我……」

  「沒事沒事,大夫已經來看過了,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得好好養幾天。咱們從長計議,不怕他。」

  丹琛依然不放心,看著我,手伸起,想撫摸我的臉。

  我急忙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

  「我好好的,真的。」

  「有點……涼……」

  「我是蛇嘛。」我咧嘴一笑,故作輕鬆。

  小狸貓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新熬好的藥送來了。

  於是急忙端起來餵丹琛服下,吃了藥後他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朦朦朧朧又睡過去。

  等他睡著了,就看到師父頂著那兩個熟雞蛋朝我飛了個眼色,然後轉身出門。

  我囑咐小狸貓看護好丹琛,自己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