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嘉木上前一步,扣住司睿的手腕,司睿只覺得手指如抽筋般一陣劇痛,下意識鬆開手。
祈南這才得以逃離開,立即躲到郁嘉木身邊。
司睿一見,嫉妒的眼楮都紅了,他抬手就要給郁嘉木一拳,郁嘉木瞬時一躲,順勢在司睿後肩擊了一下,司睿摔在地上。他可是從小和欺負他的小朋友們打架打慣了的。
司睿狼狽地爬起來,憋紅了臉,他正好看到桌上一桌子的好菜,勾的他本來就饑腸轆轆的肚子叫了兩聲,真是又餓又氣,質問祈南說︰「你都沒有給我做過那麼多好吃的。你真和這個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好上了?憑什麼他可以我不可以?」
「我說了程先生是我朋友……」祈南沒有底氣地說,「司睿,你才十七歲,我都已經……我是你的老師,我不能做出那種敗壞師德的事,更何況我和你爸爸還是朋友。」
司睿又被拒絕了一番,怒急攻心,口不擇言地譏諷說︰「他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別是個想騙你錢的小白臉。」
祈南真生氣了︰「滾!出去,以後別來上我的課了。」
司睿年少氣盛,轉頭氣沖沖地走了。
郁嘉木不動聲色地攬住祈南的肩膀,裝模作樣地安慰他︰「彆氣了,小孩子嘛,等他長大了,就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祈南過了會兒才發現自己被郁嘉木抱住了,慌忙逃開︰「我、我們吃飯,再不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但被司睿這麼一鬧,祈南心情實在不好,心事重重。
餐桌上一時緘默。
過了好半晌,祈南鼓起勇氣問︰「程、程先生,你今年幾歲?」
「祈南,說我了,你叫我嘉木也就行了啊。我今年二十七。」郁嘉木反問,「你呢?」
祈南一聽到這個問題就僵住了,聲音低不可聞︰「三……三……」
越說臉越紅,最後聲音都快聽不見了︰「……三十一。」
郁嘉木挑了下眉毛,微微訝然地說︰「你原來有三十了嗎?我以為你同我差不多呢,應該二十七八歲左右。」
郁嘉木不由地心生蔑意,祈南果然沒有他裝的那麼清純,這不也會撒謊嗎?
祈南撒了謊,羞愧地快抬不起頭來了,之後都非常不安,表現極其明顯,就他自己沒發現。
他只等著學生快點來上課,好讓他從這困境中解救出去。
結果到了快兩點,學生一個都沒有來。
祈南打電話給助理。
文助理說︰「祈老師,我把時間改了。您不是說程先生要去嗎?那麼多學生在多礙事啊,我就讓他們今天都別去上課了,您和程先生就可以單獨約會了。」
「祈老師,您太害羞了,要人戳一下才動一下,我看著太著急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愛人啊?我跟您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您那麼在乎一個人。你要扣我工資甚至開除我都沒關係,我希望您能早點獲得幸福。」
祈南特意走到了院子裡,回頭看了一眼隔著玻璃落地窗的郁嘉木,「你、你怎麼不告訴我?」
文助理說︰「那……那您實在不願意的話,我通知他們現在去上課也來得及。」
「那那多麻煩啊。」祈南沉默了下,「就這樣就好了。」
文助理在電話那頭笑起來。
祈南臊的慌︰「你不要笑。」
文助理說︰「祝您戀愛順利。我覺得程先生也對您很有那種意思,您有時候也稍微主動點嘛。」
祈南患得患失地沮喪起來︰「我年紀比他大好多。」
文助理勸慰他︰「也沒大非常多嘛,我覺得你們很般配。」
祈南是拿出全部的勇氣。
回到畫室。
郁嘉木坐在一張圓椅上,問︰「文助理說要脫衣服,現在就脫嗎?」
祈南臉騰地更紅了,腦子一片空白,但眼楮就是沒辦法從郁嘉木身上挪開。
他目不轉楮地看著郁嘉木站起身,利落地脫了上衣和褲子,露出年輕強壯的身體,小麥色的皮膚,長期鍛鍊的身體肌肉勻稱,沒有一絲贅肉,寬肩窄腰,八塊腹肌,一雙長腿緊實有致。
祈南學畫畫,自然見過不少人體,在他所見過的男性裸體中,郁嘉木的身體也是極其富有美感的,柔韌健壯的肌肉一看就蘊藏著力量,既不會單薄,肌肉也沒有太誇張硬邦邦了。
……他的目光又控制不住地落在郁嘉木的胯間。
郁嘉木穿著一件有些貼身的內褲,勾勒出好大一坨,祈南只敢飛快地 了一眼,然後就臉上發燒,腦袋發暈,不敢再看了,趕緊把臉藏到畫板後面去了。
「祈南最近總是不讓我牽手,我著急好久,今天才問到原因,真是哭笑不得。
祈南身體不好,有輕微哮喘,從不參加體育課,即便是夏天最炎熱的時候他的皮膚也是嫩涼的,但到了冬天就極其難熬了,他特別怕冷,手會凍的像是冰塊,所以他不敢踫我,怕冰著我。
多可愛。
我並不介意,我願意把他的手放在心口給他焐得暖暖的。偏生他那樣害羞,只握住他的手,就不知所措了。
……
今天我去畫室找他,他伏在桌上睡著,我不忍心吵醒他。
他枕著一本畫冊,我悄悄抽出來看,裡面畫的都是我,那般溫柔美麗的筆觸。
他睡在畫上是否會夢見畫中的我,我並不知曉。但我想,今天晚上,我應當又會在夢中見到祈南了。」
郁嘉木絲毫不知羞恥地在祈南面前展示他年輕強壯的肉體,他忽然很慶幸以前參加過校隊,才能鍛鍊出這樣一副健美的體魄。
郁嘉木忍不住想,祈南會把他畫成什麼樣?……和祈南筆下的傅舟比呢?
是會把他畫的更好看,還是傅舟?
「你的學生呢?都已經兩點半多了吧,他們遲到了吧。」郁嘉木問。
祈南的畫筆頓時停下,過了須臾,才不好意思地說︰「他們不來了……」
「什麼意思?」
「臨時改了時間,他們別的時候再來上課。」
郁嘉木裝傻充愣地問︰「那我等到時候再做模特嗎?要把衣服穿上嗎?」
這具阿波羅神般的肉體動起來,愈加活色生香,祈南不禁感到口乾舌燥起來,頭昏腦漲地說︰「不、不用。」
郁嘉木挾著幾分笑意︰「你要我怎麼樣?祈南,我都聽你的。」
祈南的目光又游弋閃躲開去︰「我的、我的畫才畫到一半……讓我畫完吧。」
郁嘉木重新坐好,實在無事,他都把祈南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多遍,怎麼看怎麼漂亮,不僅僅是他精緻的五官,還有他多年修養出的安靜溫柔的氣質,和常年淫浸在藝術中而煉成的文藝之感,清新乾淨。
祈南都只飛快地看他一眼,每次看到就如被電了一下,飛快地躲到畫板後面埋頭苦畫。
他畫著畫著,似乎想到什麼難題,出神,嘴唇微張,露出編貝般的柚白色牙齒,咬住畫筆的末端。
郁嘉木眸光一黯,忍不住想像起來,想像著祈南走到他面前,應當要跪在椅子前面高度才剛剛好,俯身,那兩瓣柔軟紅潤的嘴唇張開……不,他的長髮有點礙事,於是他幻想中的祈南舉起左手,挑起鬢邊的黑髮,撥到耳後,抬眸看他一眼,左眼角下一顆小小淚痣。
光是想想,郁嘉木就覺得快按捺不住了。
他深呼吸,硬是把這股衝動給壓下去,快忍不住了。
必須找點話說,分散下心神,否則再這樣下去,只怕真的要在祈南面前丟醜。
「我聽文助理說了,他說你現在沒有戀人。」
祈南的畫筆又是一停,然後唰唰唰地很快了,他應了一聲嗯,不置可否。
要不是郁嘉木豎著耳朵聽怕都要聽不見。
郁嘉木問︰「祈南,你在害羞嗎?你怎麼這麼容易害羞呢?」
祈南畫地很快了︰「我沒害羞。」
郁嘉木說︰「你就是在害羞啊。」
祈南說︰「沒有。」
郁嘉木低低笑了︰「祈南,你真可愛。」
祈南說︰「才不可愛。」
從頭到尾都把自己藏在畫板後面,繼續畫畫,裝作若無其事。
他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還被這樣說,真是太丟臉了。
祈南一個著急,手上一重,畫筆的筆芯一下子斷了。
噠一聲。
祈南低頭拿一支新筆,有點氣鼓鼓的,他傷到男人的自尊心了。
真是個麻煩的老男人,愛害羞不說,還這麼彆扭。
郁嘉木趕緊說︰「好好,不可愛,別生氣好不好,祈南。」
祈南悶聲悶氣地說︰「我沒有生氣。」
郁嘉木哄他說︰「是我錯了。」
祈南又說︰「我說了我沒生氣。」
郁嘉木不敢繼續說了。
過了好一會兒,祈南才小聲說︰「我是很久沒有談戀愛了……我就談過一次戀愛……」
真的假的?就只有和傅舟?郁嘉木半信半疑,循循善誘地問︰「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再找了?」
祈南沉默下來,畫不下去了,緊緊握著畫筆,臉色蒼白,他很少與別人說自己的戀愛故事。以前是提起就難過,不想觸及傷心事,他努力去忘記,漸漸的,那麼多年過去,好像也真的忘了。
他十六歲那年認識了傅舟,同校大他三歲的學長,彼時他們都還是學生……交往了一年之後,傅舟高中畢業後入伍當兵,一兩個月才能寄一封信給他,在信裡說是駐守在一座雪山上。
祈南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就那樣過了一年多,直到整整三個月過去,都沒有收到信。
祈南腆著臉上傅家去問,才知道傅舟死了。
可在世俗世界中,他連傅舟的什麼都不算,甚至沒有資格參加他的葬禮。連愛人是死在哪座雪山上也不知道。
傅舟死後,祈南還一個人偷偷跑去北方,爬了一座雪山,他那時候身體還沒調養好,差點死在半山上,被大哥找到,撿了一條命回去。
祈南想起那些年少輕狂的事,恍如隔世,既懷念,也陌生。
好像是別個人的故事。
郁嘉木看著祈南陷入回憶、明顯是在惦記著傅舟的模樣,不禁煩躁了起來,一股郁氣猛的在心頭騰起,把他的胸口緊緊塞住。
呵,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世界上就沒有比傅舟更噁心卑劣的渣滓了,他對父母不孝,對妻子不忠,和你私奔,最後卻依然迫於世俗壓力拋棄了你不是嗎?
你還記著他做什麼!
郁嘉木猛的站起來,撿起地上的衣服,利索地套上,轉身就要走。
祈南怔忡了下,才反應過來,追上去︰「怎麼了嗎?」
郁嘉木駐足,回首,冷冷反問︰「你說呢?」
祈南被他盯得直心慌,低下頭。
郁嘉木眼神漸漸變冰,心生惡意,把手貼上他的臉頰,以拇指摩挲祈南眼角畔的那顆淚痣,俯下身,逼近過去︰「祈南。」
「我在這裡,你卻想著別人。」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祈南。」
「既然學生們都不來了,為什麼還要留我下來當你的模特呢?」
祈南動容,咬了咬嘴唇,沒有馬上回答。
郁嘉木收回手,轉身又要走。
祈南這才慌張地去抓住他的手,大聲說︰「你、你聽說過J C Leyendecker嗎?」
郁嘉木不解地回望著他。
祈南兩隻手都握著他的手腕,並不使勁兒,一直在發抖,他渾身都在微微發抖,頭低的埋到胸前,耳珠和後勁都是緋紅的︰「他有個專屬的模特,叫做Charles.」
「我希望,希望你能當我的Char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