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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換的這張大床果然比之前的小床要好多了。
郁嘉木第二天早上起來,神清氣爽。他一早就起了,特地早起的,去廚房做早飯,等下祈南一起來就可以吃早飯了。
快做好的時候,祈南起床了,還是套著大T恤和寬鬆的大褲衩,洗漱好了,聞到食物的香氣,知道自己不用做早飯了,就想找點別的事情做,問郁嘉木:「淼淼呢?」
郁嘉木積極地說:「我已經餵了貓糧和水了!」
祈南哦了一聲,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他想了想,逗貓去了。
郁嘉木煎了兩個荷包蛋,盛在盤子裡:「祈南,你的荷包蛋要加什麼,鹽?黑胡椒?番茄醬?醬油?」
祈南說:「加點鹽就好了。」
祈南說完,愣了下,這場景真是似曾相識?
——至此,他們的同居生活算是正式拉開了帷幕。
郁嘉木樂得整個人都快找不到北了,上課上著上著看著黑闆出神忽然笑起來,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幸好還是答出來了。
頭幾天,他整個人都是飄的。
飯吃著吃著,都會忍不住去親一口。
祈南開始還會被他整紅臉,到後來就有點麻木了,隨口親一下都不會太羞澀。
無驚無險地過了頭兩個月,兩個人的生活習慣出人意料的合拍,口味也差不多,都喜歡清淡的,祈南也下了幾次廚,煲湯。
這天,郁嘉木剛下課,和汪濤走在一塊兒——雖然搬出了寢室,但沒翻臉前,還算是朋友,汪濤他們也習慣了跟郁嘉木做筆記。
正經過操場,郁嘉木突然感覺到一陣風從身後吹來,他轉身,就看到一枚籃球正面朝自己砸過來,郁嘉木一側身,籃球從他臉旁擦肩而過。
郁嘉木撿起球,看到一個穿著球衣的少年大步走來,認識的,司睿。
終於出現了,上次司睿的堂哥司哲說他也考進這個學校,郁嘉木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沒想到這麼晚才找上門。
「郁嘉木是吧?」司睿用不屑地目光上下打量著郁嘉木,帶著幾分掩蓋不住的嫉妒說。
「是我。」郁嘉木沒有退縮半步。
「敢跟我過來嗎?」司睿鼻孔朝天地說。
果然幼稚啊。郁嘉木感慨,跟了上去。
他們到了籃球場內,司睿嫉恨地盯著郁嘉木,心有不甘地說:「我早就說了吧,你都是騙祈南的,果然是。我查了下年紀,媽的,你還比我小兩個月呢!」
「祈南知道我的真實年紀了,我現在沒騙他。他是心甘情願和我在一起的。」郁嘉木語氣淡然地說,但聽在司睿的耳朵裡卻更加諷刺了。
「操,你比我還小,憑什麼你可以,我不可以?!」
「嗯……大概是因為祈南就是喜歡我吧。」郁嘉木這種「祈南偏要喜歡我我也沒辦法」的炫耀的語氣把司睿給刺激瘋了。
司睿擡手就把籃球砸了過去。
郁嘉木隨手接住,問:「比一場?」
司睿被他激起了鬥志,脆聲應下:「好!」
郁嘉木白大褂都沒脫,運球飛快地跑起來,衣袍鼓滿了風,像是一道白色的閃電般衝出去,司睿上前攔他,郁嘉木一個假動作,就把他晃了過去,三步上籃。
哐的一聲。
雙腳落地。
鐵籃框還在嗡嗡作響地震動。
不過兔起鶻落之間。
邊上其他幾個打籃球的男生鼓掌叫好。
司睿鬱悶極了。
郁嘉木把球遞給他,拍拍他的肩膀:「我高中是籃球隊的主將。」
司睿沉默了下,擡頭:「那你大學怎麼不打了。」
郁嘉木實話實說:「學業本來就忙,剩下的時間都拿去泡祈南了。」
司睿:「……」
郁嘉木勸他:「天涯何處無芳草,祈南不會喜歡你的,你還是死心吧。」
司睿不說話,郁嘉木等了會兒,說:「我走了。」
「等等。」司睿問他,「我聽說祈南為了你還和他大哥吵架了……」
郁嘉木停下腳步,側頭看他,等著他的下文。
司睿帶著幾分畏懼,問:「他大哥那麼嚇人,你不怕嗎?」
郁嘉木笑了:「有什麼好怕的。」
郁嘉木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他還趕著回去給祈南做飯呢。
司睿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抱著籃球,看著郁嘉木的背影。司哲走到他身邊,問:「現在服氣了?」
司睿搖頭:「不服氣。……但是稍微能明白點,為什麼祈南要他不要我了。」
司哲說:「再找個吧。」
司睿垂頭喪氣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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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嵇樂水那麼一鬧,傅舟急的上火,再打電話給祈南想要好好解釋,卻都被那個女助理給委婉地拒絕了,甚至都沒能和祈南說上話,又過了幾天,他等不下去,上門去祈南的畫室,卻得知祈南搬家了。
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傅舟就像是老了好幾歲,變得憔悴了不少,頭上都冒出了好幾根白頭髮。他坐在祈南家門口,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
他現在沒有了公司,沒有了卓嶽,也沒有嵇樂水,祈南……祈南大概也不可能回到他身邊。
雖然還有些積蓄,卻失去了目標,他該做什麼好呢?
傅舟想不到,他隻反複想著當年的事情,假如沒有那些誤會,沒有被阻攔,他就不會落到如此的境地。
祈南當年被騙他去世,就是他父母親口撒的謊。
一念及此,傅舟就心生怨懟,他找不回祈南,無處發洩心中的忿怒,回了一趟老家。
傅舟的母親看到兒子回來原本是開心的,結果沒想到傅舟一來就劈頭蓋臉地質問了她一通。
她又驚又怒,可能怎樣呢?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是那個小狐狸精又攛掇著她兒子和她分心?她一想起那個叫祈南的男孩子就生氣,她所有的好日子都是被那個男孩子給毀了的,小小年紀就長得那麼能勾引人,明明是個男孩子,還勾引男人!都是他把傅舟帶上的歪路!本來他們家傅舟好好的,也是街坊鄰居口裡的好孩子。
她那般處心積慮地把傅舟給掰正了也無濟於事,還是和男人跑了,害得他們家淪為笑柄,隻好搬家,都不好意思和親戚朋友聯繫。
兒子一跑就沒回來,親家那邊也和他們鬧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孫子,被那邊搶了去,也沒能要回來。
好不容易因為前幾年兒子回來要了一次錢做生意,她把積蓄都給出去了,傅舟的生意也做得好,回來給父母換了房子請了保姆,算是過上了好日子,母子之間的關繫也緩和,能說上幾句話了。
她就沒料到那個「祈南」居然又突然冒出來。
傅舟一腔怒火無處傾瀉,和母親大吵了一架。
吵著吵著,老人不停地發抖,身體像是痙攣似的抽了抽,然後倒了下去。
傅舟懵了,趕緊把母親送到醫院去。
醫生搶救了一番,人暫時還有氣,但也隻是有點氣,給傅舟下了病危通知書:「我們已經盡力了,對不起。老人還有什麼重要的人,趕緊讓他們過來見最後一面吧。」
這是在讓他可以準備後事了。
郁嘉木就是這時候接到媽媽的電話的:「你奶奶快不行了,跟輔導員請個假,趕緊回去。」
奶奶快不行了?郁嘉木記得那個老人,他一向不喜歡她,當初離婚的時候,那個老太婆還拿玩具騙他說:「別跟你媽媽走,你要是跟你媽媽走了,她會把你賣到大山裡去的,賣到大山裡就沒書念沒肉吃,還要天天種田的。」
郁嘉木覺得她是把自己當成智障了,直接不客氣地說:「你當我是傻子嗎?」
上一次見面還是前年他剛考上大學的時候了,辦了筵席,他奶奶巴巴地過來,給他揣了一個足有一萬塊的紅包,他退不回去,放著一直沒動過。那時候看著精神還很好,攆雞罵狗的,走路也跟風似的,怎麼會突然就不行了呢?說實在的,郁嘉木都不是很想去。
還是郁蘭勸他:「我是不去,但是再怎麼樣,你畢竟還是她的親孫子。唉,她都快死了,你去見一面能怎麼樣?畢竟是你親奶奶,你要是不去,很多人會說你的。」
郁嘉木隻好去了。
他是怕他不去,別人在背後戳他媽脊樑骨,罵是他媽把他教的不孝,連親奶奶的葬禮都不去。
郁嘉木掛了電話,就去買了最近一班的車,和輔導員請了假,匆匆地和祈南交代了一句:「我奶奶重病垂危,我得回老家一趟。」
祈南跟著著急:「啊?那是得趕緊回去,坐大巴來得及嗎?我讓張叔送你?」
郁嘉木哪敢,聽說那個張叔在祈家幹了有三十年了,說不定他認識傅舟呢,要是被他發現了傅舟就是他爸,自己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一路馬不停蹄,七個小時後,郁嘉木就趕到了醫院。
但還是來晚了。
他奶奶已經嚥了氣。
傅舟猶如行尸走肉般,坐在走廊上,頭髮淩亂,雙目都是血絲,一夜之間彷彿老了十歲,擡頭麻木地看了郁嘉木一眼:「你來了。」
郁嘉木嗯了一聲,心底隱隱感到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