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嘉木聯繫了一個多年未見的人。
卓嶽。
他並不確定傅舟都失蹤那麼多年了,他和卓嶽算是毫無關繫,卓嶽會不會幫他。結果沒費什麼波折就見到了卓嶽,他的公司這些年越做越大,發展得非常好。
郁嘉木進了辦公室,裝潢也不可同日而語,他一進門,看到辦公桌上放著張合照,卓嶽和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的合照。
卓嶽注意到郁嘉木的視線,說:「我丈夫。」
「好久不見了,有什麼事嗎?」卓嶽問。
郁嘉木沒有直接道明來意,而是斟酌了一下,說:「當年我找你幫忙並不全為報複傅舟。他離開你是為了他的初戀情人,我當時在和那個人交往,所以我要破壞他們。」
這事卓嶽是頭一回聽說,但是居然沒覺得多驚訝,他後來一直琢磨,傅舟這個兒子膽大心黑,十九歲二十歲就敢陰他爸爸,關鍵是,還被他成功了,還能做出點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也不會讓他感到意外。
郁嘉木自哂一笑:「不過後來,我也被甩了。」
卓嶽問:「所以?找我是……」
「他現在在和一個叫岑川的人交往,我想你可能會認識。」郁嘉木說完,看到卓嶽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我這次不是想做什麼壞事,我就是想要這個人的聯繫方式,我想和他當面說話。」
郁嘉木從卓嶽處拿到了岑川的私人名片。
更多的,卓嶽沒法幫他。
但郁嘉木沒有馬上唐突地去聯繫岑川。
這段時間還算有點空閒,郁嘉木弄了個假記者證,戴了副眼鏡,裝作是要寫個商界精英專欄文章,去採訪了岑川以前的老師們。
「他從小就是個很聽話的小孩,在我印象裡都沒有闖禍過。」
「對,他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撿到過一個錢包,裡面還有五百塊錢,那時候的五百塊錢可值錢了,拾金不昧還上過報紙的。我好像放在哪了?」
「他的英語成績和數學成績特別好,還講過英語演講比賽的冠軍。」
「談戀愛?我印象裡他沒有早戀的,有好些女生喜歡他倒是的……現在不知道結婚了沒有?」
然後郁嘉木去混了一下S市的同志圈,他之前是不想,隻要他願意,有的是人帶他。
郁嘉木找圈內名媛問了問岑川的事。
「岑川?知道啊。是同志。但人是鑽石王老五,長得帥,有錢,是他挑人。」
郁嘉木問:「他有什麼包養傳聞嗎?」
「你怎麼?想被包啊?你好看是好看,不過一看就是1,聽說岑川也是1,他現在有個男朋友。我聽說特別漂亮,就是年紀也挺大的,但是見過的人都說漂亮成那樣,年紀大點也沒關繫了。」
郁嘉木心酸了下,又問一遍:「我是想問問,他在那之前,有沒有過金絲雀。」
「沒有啊。他是好些人的男神,但沒幾個人敢湊上去的。他是同志的事很多人知道,據說以前結過婚,離了,因為是同志出去應酬有人就找鴨子招待他,他碰都不碰的。他誰都沒包過。唉,就是太乾淨了,還有有錢有才,我們私下都說這人要不是個真老好人,要不是個大變態,不管是那種都招惹不起啊。不過我覺得他可能還是有點毛病的,不然怎麼會離婚?」
郁嘉木:「……」
岑川的前夫是外國人,是個英國人,不在國內。郁嘉木費了一番功夫,從岑川的外網賬號順藤摸瓜才聯絡到人。這都離婚了,岑川居然都沒有取關前夫。但岑川的賬號裡都很普通,偶爾講點冷笑話,Instagram發發平時的圖片,完全沒有出格的,不抽大麻不亂搞。
郁嘉木想,岑川和他前夫鬧到離婚關繫應該很糟糕,他前夫說不定會和他說很多壞話,隻聽一半吧。
結果他得到的回複是這樣的:「我非常後悔。他包容了我很多次很多次,是我沒有珍惜。你不可能從我這聽到他的任何壞話。你有他現在的地址嗎?」
郁嘉木:「……」
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人這麼潔身自好嗎?
還是真的就和司睿說得一樣,岑川是個難得一見的絕世好男人?
如果岑川是傅舟那樣的人,那郁嘉木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橫刀奪愛,可是就連從他前夫口裡,郁嘉木都沒打聽到半句壞話。因為太好了,還被懷疑是隱藏得很深的大變態。
在他看來,這個岑川假如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隻有優柔寡斷。
郁嘉木調查得越深,心情就越沉重,他最後查到的是岑川的私人博客,設了密碼,郁嘉木想了想,輸入了祈南的生日年月日……真的進去了。
寫得都是日常,非常瑣碎,他把和祈南的每次約會都記了下來,所有細節,甚至注意了祈南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都仔細地記錄,祈南喜歡的顔色、衣服牌子、香水牌子,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郁嘉木看得異常心塞,因為他以前根本沒有岑川那麼細心,他從沒注意過祈南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就算讓他現在說,他都說不大上來,頂多能說出一兩個菜。
郁嘉木沒再往下查。
就像司睿說得那樣,岑川配得上祈南,社會地位,家世門第,經濟實力,年紀歲數,審美品位,甚至他們還是青梅竹馬,簡直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現在他還發現,岑川對祈南的喜歡也完全不輸給自己。
他有什麼比得上岑川的?年輕嗎?可他的年紀就是祈南不接受他的重要原因。
郁嘉木靠在椅子上,拿著岑川的私人名片,呆呆地看著上面的手機號。
最讓他傷心的是,岑川真的是個好人。
--
「你又來了啊。」岑川笑了笑問。
司睿心怦怦直跳,緊緊抓著高爾夫球棍,說:「我後來好好練了練!這次不會再出醜了!」
岑川和氣地說:「那好啊,給我看看你進步了多少。」
司睿揮杆,球飛出去。
岑川拍手錶揚他:「不錯不錯,一次就打中了。」
司睿特別不好意思,紅著臉說:「打歪了。」
「已經很厲害了,進步很多了。」岑川誇獎他,就差摸摸他的頭再給顆糖了,「這個運動是不是很有趣?」
司睿用力點頭。
岑川也不和他說別的事,就一直很熱心地教他打球,司睿覺得這個叔叔特別親切友善,彷彿當年他第一次見的祈南,但是又有點不一樣。
岑川陪他玩了以後會笑眯眯地說:「不過和你爸爸的那個合作我還在考慮,我帶你玩不代表別的意思哦,我隻是覺得你很有趣而已。」
司睿是真的對岑川叔叔很有好感,當初祈南和郁嘉木在一起他都不服氣了好幾年了,這回卻是馬上就心服口服了,甚至覺得岑川遠比郁嘉木好得多。
所以司睿不忍心瞞著岑川,對他說:「郁嘉木……郁嘉木最近好像在調查你。我怕他有什麼壞心眼,他喜歡祈南喜歡瘋了,這過了好幾年他也沒有放棄,都執拗了,你要小心點。」
岑川愣了愣,說:「謝謝。我知道了。沒關繫,讓他查吧,我平生不做虧心事。」
司睿覺得岑川淡淡地說出這個話時那個泰然自若的樣子真是帥炸了……崇拜地望著岑川。
說是這麼說,但其實岑川自己也不是不安的。
祈南一對上那個郁嘉木就會變得很奇怪。
那些細節……一直讓岑川非常忐忑。
司睿是個傻孩子,不像是在騙人,那那個郁嘉木是在策劃著什麼呢?無非是想撬牆角吧?他會出什麼招呢?
岑川還在琢磨的時候,某天下班後接到了個陌生來電。
「你好。我是郁嘉木。」郁嘉木開門見山,「你是岑川嗎?」
岑川覺得這小子也挺厲害的,他都沒有告訴過司睿自己的私人號碼,郁嘉木隻是個普通的學生,家裡完全沒有背景,他是從哪裡知道的?
岑川不慌不忙地回答:「你好,有什麼事嗎?」
郁嘉木也不多說廢話了:「我想我不用再介紹自己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我想和你好好談一次,地點你訂。」
這麼單刀直入的邀請。
一下子岑川也分辨不出是福是禍。
考慮到郁嘉木還是個學生,岑川約的地點是個普通的茶館。
郁嘉木已經提早了二十分鍾到,但是岑川三十分鍾前就先到了,郁嘉木心事重重地入座,一下子不知道該從什麼話題開始說起。
「我聽說你和祈南是打算年底訂婚?」郁嘉木問。
「提前了。」岑川說,「三個月後。我們的訂婚戒指還沒做好。」
他打量著郁嘉木,上次他覺得郁嘉木長得像傅舟,現在再多看幾眼,似乎又沒那麼像了。
郁嘉木心如刀絞地問:「你喜歡祈南哪兒?」
岑川倒是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怔忡了下,回答:「你突然問我,我也沒辦法馬上回答出來,他的優點太多了……」
「是啊,他是世界上最好的。」郁嘉木慢慢地紅了眼眶,強忍著淚水,當他真的和岑川面對面坐在一起,隻是幾句話而已,他就敢說岑川是個很有教養又成熟可靠的男人,比他可靠多了,如果他能早出生二十年多好,哪怕是十年都行,他根本追不上祈南,「他在家的時候還是喜歡穿那件綠恐龍的T恤衫嗎?天氣冷了,讓他記得多擦手霜,他經常偷懶的,畫了畫洗了手就懶得擦……有好好吃飯嗎?他畫起畫來沒人催他還會忘記吃飯,外賣盒子也亂扔……就算是這些,我也都喜歡。」
岑川聽著有點傻眼,他從不知道這些,這讓他心情非常微妙,但還是裝成都知道的樣子,不過即使他不裝,郁嘉木也不會注意到,他一副快要崩潰的模樣。
「你是個好人。」郁嘉木紅著眼睛,哽嚥著,艱難地說,「我要是早生十年,我都不會把祈南讓給你。」
說完他自己又笑了,「對,祈南也不是我的,我有什麼資格說讓呢?」
岑川……岑川給他遞了紙巾。
郁嘉木誠懇地問:「我想再見他一面,最後一面,我想好好和他道個歉。我以後就再也不騷擾你們了。」
岑川想了好一會兒。
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