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南有點胸悶。
但是他和郁嘉木早就沒有關繫了,他也另尋新歡了,他有什麼資格不舒服呢?
這不挺好的嗎?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樣,郁嘉木也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這個女孩長得也挺好看的,看上去就很有教養,聽口音還是本地姑娘,郁嘉木能找著這麼個女朋友也挺好的。
祈南難受之餘,又有些小小的生氣,前幾個星期還說什麼過了三年也還喜歡我,轉頭就找了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果然那也就是騙我的,那直接說實話不好嗎?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呢?幸虧我堅定住拒絕了,不然又要被他給騙了,每次都是都是這樣,真的太會騙人了。
祈南真想現在就離開,看到對面的岑川,也是面露尷尬。
不,不能走,走了就好像多在意郁嘉木似的。就應該留在這兒,反正郁嘉木和他已經分手很久了,早就可以算是形同陌路,有什麼好避諱的?
祈南不去看郁嘉木,對岑川笑了笑,裝成神態自若地吃飯說話。
岑川遲疑著問:「那個郁……」
祈南按住他的手:「沒關繫,和我們無關,當成不認識就好。」
這話聽到郁嘉木耳朵裡,彷彿一箭當胸穿過,把他刺得鮮血淋漓。
王安之好奇地往後看了一眼,但見後桌的人沒有異樣,邊上也沒有人經過,問:「是你認識的人嗎?」
郁嘉木明白祈南是不想被人知道和他認識,尤其是在公眾場合,換做是以前,他早就不管不顧地說出來,但現在他懂得這樣做隻會讓祈南更討厭自己。他心頭滴著血,勉強地說:「沒什麼,認錯人了。」
服務員上餐。
郁嘉木呆呆地看著骨瓷餐盤裡看上去精緻美味的食物,他該和祈南解釋的……可是,怎麼解釋呢?那個岑川就在他身邊呢?他要像個小三一樣去攪合他們嗎?那也太難看了。
王安之看出他的神色不太對,沒有再說話,兩人無言地吃了這頓美餐,郁嘉木是味同嚼蠟、食不知味,他努力掩飾,但偷看得實在太頻繁,王安之沒辦法不發現。
她知道郁嘉木是在注意他身後那桌人,那桌坐的兩個男人,比他們的氛圍好些,偶爾搭兩句話,她聽著似乎是一對情侶,男性情侶倒是沒什麼好稀奇的,都這年頭了。
郁嘉木這桌的菜上得更早,其實他們早就吃完了,然後郁嘉木才懶洋洋地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等到她後面那桌人離開,他才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王安之問:「你說你以前有過男朋友。剛才那兩個人裡就有你的前男友?」
郁嘉木悶了一會兒,問:「有那麼明顯嗎?」
王安之點頭:「非常明顯了。」
郁嘉木眉頭緊鎖:「對不起了。」
王安之反說:「不不,是我要說對不起,這下他要誤會了吧?我去解釋一下?」
郁嘉木苦笑了下,說:「你也看到了,他有新男友了,我解釋不解釋又能怎樣呢?」
郁嘉木送她回家,王安之說:「你不用勉強的,我也不會勉強你的。說實話,因為這事我和我爸今天都沒說超過十句話,他讓我去相親我就去,但我把我的情況都告訴人家,沒人願意的。條件好的看不上我,條件太差、心術不正的他看不上,你是新冤大頭了,估計他還會找你。你年紀輕輕,又前途無量,還是找個喜歡的……喜歡的男人?」
郁嘉木笑了,看她明明身患重病卻還這麼灑脫自在,不禁心生好感,並非男女之情,就是覺得這個姑娘可以交個朋友,問她:「那你呢?」
「我覺得人生的目的不是結婚,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想多看看這個世界,我才沒空浪費那麼多時間去結婚生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郁嘉木是個基佬,她完全放鬆了,「我之前的男朋友拋棄了我,我有段時間特別難過,還想去砸了他的婚禮,本來那些都是為了我訂的,還有我買的婚紗,我訂的玫瑰,我辛辛苦苦,結果臨到婚禮,新娘換做了另一個女人,我那時候特別接受不了。我生病了,他抱著我哭,然後轉頭就再找了一個,現在我倒是能理解他了,長痛不如短痛嘛,我其實也不想拖累他,我有多喜歡他,我才有多麼願意放開手。本來就不合適嘛。我現在想想,要是他那時候留下來,反倒是我壓力比較大,我看看我爸,想到我要是死了,他變成我爸那樣,孤寡老人,萬一孩子也有病,還得操心孩子的事,就覺得,一拍兩散也挺好的,乾乾淨淨,誰也不拖欠誰。」
郁嘉木想起祈南,祈南以前就是這樣不安的吧?他總是很在意年紀。郁嘉木說:「他大我十九歲。」
王安之側目:「你挺厲害的啊。」
「他還很有錢,所有人都覺得我們不是真心相愛的,他們都說這是包養,沒人相信。」郁嘉木說,隻有祈南相信,但他後來也不相信了。
聽到王安之的這番剖白,郁嘉木忽然就明白了當年祈南總是突然出現的煩躁和不安都是哪裡來的,他的相信本來就不穩固,祈南比他大十九歲……所以他變得敏[gǎn]多疑,一點就炸,因為他一直在害怕,無時無刻不是戰戰兢兢的,就是因為他不年輕了,他沒有自己這樣不顧一切的瘋狂,他承受了無數的壓力,外界的閒言碎語,家人的反對,還有對未來的不安。
祈南說過好幾次,讓他去找個般配的年輕女孩子。他那時候隻知道吃醋、生氣,沒有仔細聽,現在好好想想,這都是祈南在害怕,害怕拖累了他。
那本日記擊垮了高塔最底下的橫樑,他用心搭建上去的無數甜言蜜語便一齊坍塌了。
那時候祈南該有多害怕啊……郁嘉木忽然很難過很難過,除了這些,祈南也一併承擔了他不成熟帶去的傷害。
祈南的嫂子說的沒錯。
他是太不成熟了。
隔天,王教授來找郁嘉木,說:「我第一次看到我女兒挺開心地回家,她應該挺喜歡你的。就是你願意不願意,她性子倔強,肯定把病都告訴你了吧。」
「我不介意你到時候再婚。但是在她走之前,你不可以出軌。」
假如當了王教授的女婿,他至少可以少奮鬥二十年。
研究,職稱,課題……名與利。
他既然已經和祈南沒有了緣分,還要拒絕這麼一份從天下掉下來的餡餅嗎?
郁嘉木在心底嘆氣,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郁嘉木想了好久,說:「她昨天和我聊了很多……教授,她說,是你鑽牛角尖了,你不肯聽她說話,你總以為她的幸福是結婚,給她找個可以依靠的人,但她覺得結婚並不是人生的意義,她現在的幸福是和爸爸一起渡過剩下的日子,希望你能多抽空陪陪她,別再逼她結婚了。」
王教授愣住。
郁嘉木說:「我說了怕您生氣,您應該多打聽打聽的,我是gay,以前學校的人都知道,所以我才一直沒有找女朋友,但我也好些年也沒有找男朋友了。」
郁嘉木走出教學樓,陽光湧過來。
媽媽從小就告訴他,做人要堂堂正正的,對得起別人,不要走歪門邪道。
之前,他一直都不想去聽,不想去瞭解,不敢去看,自欺欺人。
郁嘉木突然就想通了,想知道了,他想知道岑川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麼好,好到可以配得上祈南。
司睿說得不作數,他要自己親自去看看,那個岑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