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番外·日記本沒死

  洛寒當了兩年戰地醫生回來,毀了半張臉,但也練就了好手腕,當時在國外缺醫少藥,幾乎沒什麼儀器,該怎麼治全靠經驗判斷,一個錯誤就會葬送患者的生命,還要隨時提心吊膽怕醫院被炸,他的心理素質也飛快地成長起來。回國後靠著這份豁出命才到手的資歷、過硬的技術、幾篇登載在知名雜誌的論文還有他全家長輩都是醫學界大佬的後台,還完成了幾例難度極高的手術,現在越來越有名氣,誰都知道洛家後繼有人,洛寒做外科手術非常厲害。

  前些日子,祈東下樓梯時不小心跌了一跤,他年紀大了,竟然就這樣摔斷了腿,進醫院做手術,當然還是托熟人,請洛寒做的手術,手術完成得很快,但也得修養一陣子。

  祈南迴去照顧大哥。

  以前總是為他遮風擋雨的大哥真的老了,頭髮白了,骨頭鬆了,躺在病床上也就是壞脾氣的老頭子,他不喊疼,他就是一會兒嫌棄煲湯太油膩一會兒又嫌棄時蔬沒點滋味,因為是斷了腿,想上廁所也得有人伺候,他覺得丟人,還憋著不肯喝水。

  弄得大嫂蔣珊罵他:「一把年紀了還越來越不懂事了,誰讓你平時不愛鍛鍊,吃晚飯了也不知道走兩步,不然也說不定不會摔斷腿。」

  大哥就哼唧唧地不服氣,他這兩年越來越感覺這輩子特別累,十幾歲的時候爸媽就去世,剛成年就頂著要養活全家人的壓力,他大學還沒畢業就得在社會上乞食,擔心敗了家業,擔心弟弟會不學好,幸好他娶了個好妻子,弟弟又天生是個乖巧的性子,他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拚搏……拼了那麼多年,他是真的累了,累啊,他記得自己十七八歲的時候還愛聽個音樂,後來哪還有那些閒情逸致,一大家子人嗷嗷待哺等著他賺錢回家啊。所以他退休的也早,兒子能幹事還幹得不錯,他就趕緊撂挑子退休了。

  這些可好,摔斷了腿,他又這個歲數了,起碼得半年才能好。

  祈南去伺候他,郁嘉木要上班,研究所忙,每個星期就頂多來看個一兩次。

  祈東對郁嘉木還是沒好話:「你說你怎麼找了這麼個玩意兒,他一直都這麼忙?」

  祈南不輕不重地把話丟回去:「你年輕的時候也很忙啊,嫂子也沒說過你半句不是啊。」

  祈東馬上無話可說了。祈南又說:「他是個男人,要是整天圍著我轉的話有什麼出息,那樣的男人太無趣了,我就是喜歡他那股認真勁兒。」

  祈東發現了,他越來越不能說郁嘉木的壞話了,他不管說什麼,祈南都能懟回去。

  因為洛寒是主治醫生,每天都碰見,祈南還和他聊了兩句。有個問題祈南疑惑了好多年了:「以前有次我去聽薛沂春的演唱會,你為什麼說郁嘉木會耽誤我很多年,你怎麼知道的?」

  洛寒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我那天喝了點酒,胡說八道呢。」

  祈南其實覺得他那天說話的樣子不像亂說,後來他確實是差點和郁嘉木分手,險些就錯過一生了,不過洛寒不想多提,他也不會掃興追問。祈南看了看他無名指上樸素的婚戒,問:「謝沂春現在怎麼樣了?」

  只是提到這個名字,洛寒身上本來凌厲堅固如寒冰般的氣勢瞬時軟化了,變得溫柔起來,他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下,或許他自己都沒注意,說:「他都好,現在在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唱歌拍戲了?」祈南問,「他唱歌還挺好聽的,演戲不是也拿了什麼獎。」

  洛寒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不疾不徐地說:「我們都結婚了,他要是再高調復出,要是被發現了就不好了。不過他有在寫歌,換了個筆名……反正,他高興就好。」

  祈南點點頭。

  祈南就是隨口一問,也沒多往心裡去,就覺得有情人終成眷屬挺好的。當年那個被表白後不耐煩的洛寒居然也會露出那麼柔軟的表情了,愛真是不可思議。

  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以後,謝沂春居然聯絡了他和他大哥,說是他有個朋友在拍電影,軍旅題材的,這題材不討好,業內都不看好,現在不流行愛/國,網上都是什麼愛/國可恥,拉不到投資,祈家涉足過娛樂行業,是祈南侄子搞得,順應時代潮流嘛,弄了個視頻網站成立了個影視公司,做了兩年了,還在虧損中,都靠別的產業支持砸錢進去,實在是一般,偶爾也投資一些電影電視劇。

  祈南好奇地問:「你不是隱退了嗎?」

  前年謝沂春在社交平台上「詐屍」發表了一篇文章,表示自己沒有死,網上謠傳的許多關於他去世的事都是假的,但他當年確實是遇見了一些事情想不開,如今都想開了,覺得要給還在關心自己的人一個交代,對這件事的壞影響道了歉,不希望別人學他這樣亂來,勸導所有有心理疾病的人及早就醫。說自己現在過得很好,並不打算回到以前的日子,算是半隱退聲明。

  謝沂春怪不好意思的:「是退出台前了,但也可以搞點事情做做嘛,反正在家無聊,我和幾個朋友就想做這個本子。」

  祈東其實不懂,但是他不討厭這樣的題材,可也不會瞎投資,起碼看看項目先嘛,就要了劇本來看,老一輩的人對這種故事有情懷,他看完覺得很感動,覺得就算電影不賣座也沒關係,就是個玩意兒,他花錢買個開心嘛,這點錢也就給他老婆買塊翡翠。

  祈南是覺得謝沂春還挺不容易的,鼓勵他一下,也出了點錢,完了沒放在心上,甚至不小心忘了有這麼一件事兒,後來電影上映了,他還覺得這名字怪眼熟的,但在那看到過不記得了。

  謝沂春打電話給他分錢,祈南才記起有這麼一檔子事兒,他的投資不僅全部賺回來了,還賺到了200%的利潤,挺大一筆錢。

  祈南還挺發愁的,雖然對他來說不是多大的錢,但是是計畫之外的,存起來,還是花掉,再買個房子?感覺沒什麼意義。

  乾脆拿去做慈善了,祈南想起洛寒有個醫療相關的慈善活動,給一些患有先天心臟病的窮人家負擔不起醫藥費的孩子捐款治病做手術來著,就去問了洛寒,要不要這份捐款。

  祈南就去問了洛寒,洛寒說:「那個啊,前些天籌到了前幾期款項,暫時是不用。我這裡還有別的項目,是幫助白血病兒童和艾滋病兒童的,您要不要看看?」

  不知道為什麼,祈南忽然就懂了,這錢是怎麼籌到的,人家小夫夫也挺甜蜜的。他就把這筆錢捐助到別的地方了。

  郁嘉木聽說了祈南的事兒其實挺無語的,他發現祈南在這方面天生運氣就很好,別看他每天悠悠閒閒的。之前他在國外街頭看中的那個路邊擺攤賣畫的學生現在也是小有名氣的畫壇新秀了,還特地來感謝過祈南,給他們寄過禮物。祈南當時畫了幾百刀還被對方感恩戴德的畫眼下拿出去拍賣,賣個幾十萬刀不成問題,不過當時要是沒有祈南的一封推薦信,那個學生說不定現在也還在街頭苦哈哈地賣畫,興許會因為生計放棄繪畫轉行了。

  祈南聽了他的說法不以為然:「就算沒有我,他遲早也會成名的。我只是幫了個舉手之勞而已。金子遲早會發光的。」

  郁嘉木想想,祈南這輩子可以說是順風順水的,自出生起就含著金湯勺,衣食無憂,家人寵愛,才養成這樣與世無爭的性格,就算是自己投資,也是隨便投資都能賺到大錢,運氣一直很好,唯一不幸就是遇見他……還有他爸。

  「你是不是覺得這輩子最倒霉的就是遇見我?死乞白賴非要給你當小白臉,還打算賴一輩子。」郁嘉木半開玩笑地說,他已經做好了被祈南嘲諷的準備了。

  「不倒霉。」祈南笑了,「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那天老張感冒,我心血來潮打算自己坐地鐵出門,還正好踏進那一節車廂,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你。」

  郁嘉木被祈南哄得暈頭轉向了,臉唰的紅了,忽然手足無措起來,祈南都好些年沒和他說過這麼甜的話,只有他還是「程先生」的時候,祈南才這樣和他說話的。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這番告白。

  祈南坐在躺椅上,微笑著,氣定神閒地問他:「郁先生,你現在相不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鍾情。」

  郁嘉木心都化了,靠過去:「相信,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祈南把一本書橫在他們中間。

  郁嘉木問:「這是什麼?」

  祈南笑吟吟地讀給他聽:「『假如我不知道傅舟的事,說不定我真的會相信了他口中的一見鍾情。』」

  郁嘉木寒毛都豎起來了:「這本子……怎麼還在?」

  祈南還是一臉無辜:「不小心忘了扔。」

  郁嘉木小心翼翼地問:「你在生我氣嗎?我今天哪做的不好?」

  「沒有啊。」祈南說,「我這不是記起來你以前挺喜歡寫日記的嘛,你後來不寫了?」

  郁嘉木猶豫了片刻,說:「寫是寫了……你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