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的思緒從回憶返到現在,梁纖纖仍撫著古琴,指尖的挑撥愈來愈頻,終於撥動了最後一下,聽到輕顫卻清脆的餘韻,提起纖纖玉手,嘴角微勾,目光迎向走過來的人。
「哥!有爹爹和娘親的信嗎?」她雙目炯炯地看著梁傲豐,萬分期待。
「早說了初一才來信,你不會忘了吧?」線條剛毅的下顎繃著,雖為商人,身體卻因長年練武而變得強壯,一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的模樣,但時時笑臉迎人,教人無法懼怕。
「快過年了嘛!也不知他們吃不吃團年飯。」她雖頑皮,爹娘卻寵愛有加,使他們更是感情深厚。
前年梁父見梁傲豐已練就成熟的處事手腕,於是跟梁母結伴遊山玩水,說要遊歷個夠才回來,一走已兩年,前些天捎信說快要歸來,卻沒說日子,讓她焦急不已。
「吃團年飯時便知道了。女兒家就是愛猜猜度度,真煩。」他跟她邊說邊走,又向在亭裡聽琴曲聽得睡著的如玉叫了一聲:「如玉!」
這聲喊叫讓如玉猛然醒來,面貌慈祥的周公爺爺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少爺!」
「咦?小姐你彈完了嗎?我才剛剛闔眼一會呀……」
她亦步亦趨跟到二人身後,仰頭看著天空。不對,天色怎暗了這麼多?她該不是睡了整個下午吧?
「可憐我從沒半個知音人呀。」梁纖纖擠眉弄眼,帶點撒嬌的意味地說。
如玉沒聽出這意思,只實話實說:「對呀,如玉不懂琴,少爺也不懂,小姐只能自個兒聽呀!」
梁傲豐臉龐上的笑容僵住,似是受不了如玉的愚鈍,但轉眼又再回覆平常自然的弧度。
「妹子別傷心,過些天鎮棠兄來訪,到時你彈奏一曲,好讓他細味一番。鎮棠兄自幼琴棋書畫皆精,雖非天下第一,造詣卻算高超,品曲更時有幾番獨到見解呢。」他笑意更濃,顯然在算計著,卻不知目的為何。
蓮足跨入花廳,梁纖纖一臉不明所以地問:「鎮棠兄?」
顧家常出入梁府時,哥哥不在府中,他五年前才回來,怎跟顧鎮棠熟稔得稱其為鎮棠兄?
「就是顧家書坊的當家,你不會不知道吧?」他睨她一眼,笑容似乎愈發刺眼。
她不自覺微微低頭,盯著當年初見時被溫厚大掌包裹過的柔荑。
「他此行為何?」
如玉看著前頭的小姐和少爺,皺著臉,似要努力回想從何聽過此名字。她記性一般,但這名子熟得很,定是近日聽說過……
「書坊向我們買紙,要談些細節。」他敷衍帶過,續問:「怎麼?你往日不是對來訪的男兒沒半點興趣嗎?」
梁纖纖坐到圓桌前,微啟的唇瓣正要吐出話句辯駁,如玉卻搶著說:「啊!少爺不就是說我們在醉香樓看見的顧當家嗎?」
甫聽見醉香樓三字,梁傲豐便變臉了。
他坐下,拉近與她的距離,讓她看見他的臉。他仍在笑,但雙眼瞇起,那凌厲目光教人不寒而慄。
「原來是這樣。為兄定會記得傳達你對鎮棠兄的思念。」
梁纖纖心知他敢說敢為,不敢猜想他會如何「轉達」她的思念,心中暗叫不妙。早知如此,當初便不外出了!
「為兄記得,先前你把為兄的寶貝藏起來,要守一個月門禁,看來是為兄錯了。」他佯裝嘆氣。
她驚愕地瞪著他,全然不解。那算是哪門子的寶貝呀?男兒大丈夫好端端藏起一塊繡了蝶的絹巾!她也是看手工精緻才順手要來研究一下罷。現下他是想怎樣?
「明兒個我就捎信給爹娘,叫他們不用掛念,盡情多游幾處才回來好了。」他的笑仍溫潤如風,眼神更愈發柔和。
唉,就知他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