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原本沾了泥的手、臉都洗淨了,她蹦蹦跳跳的拉著他到花園中的亭子。他逕自坐下,卻見她沒絲毫安坐的意思。
他早鬆開了她的小手,還她自由,她倒是樂得黏著他,站在他身旁,雙手抱著他結實的臂,晃了幾下,嬌憨的說:「這副棋兒可是爹爹跟傲豐哥哥尋常玩的,哥哥離了家就沒動過呢!」
她望著几案上一副以榧木製的精緻棋兒,又看看沉默的他。
「棋盤和棋子兒都是爹爹親手刻制的。他們多寶貝呀,說我不懂下棋兒,不許我碰著。」她說著,抽回了雙手,把玩著手指。
早聽父親說比他年少兩年的梁傲豐離家習武,他以為這女娃兒年紀輕,只懂嬉戲,這會兒聽她說話,卻像因思念兄長才親近他。
「坐下。」他拍拍身旁的空凳示意。
「現下教你認棋子兒,懂看字嗎?」他修長的指夾著一枚棋子問。
「是!」她連忙大力點頭。這鎮棠哥哥才十餘歲,言行卻像爹爹般有威嚴呢。
「懂!這是元帥的帥!」
「紅黑兩方,如此佈局。」他靈巧的雙手快速排列好棋陣,讓她認著。
她默不作聲,用心記熟棋陣,終於點點頭。
「將帥為首,被擒即敗。」
「仕貴護衛,只在九宮斜線行走,一次一點。」
「相行田,守境不過河。」
「馬奔跑越日,過河攻,退可守。前進方向有子,即被蹩馬腳,停留原地,或走他方。」
「車吃天下敵,一次一步,無子阻隔時,前後左右不限。」
「炮如車行,唯隔棋吃子。」
「兵卒有進無退,過河後可往左右行走,一次一點。」
每說明一枚棋子的走法,他就在棋盤上走棋步,然後握著她的小手,拿起一枚棋子教她走。
天氣微涼,她本應感到涼快的,現在卻溫暖無比。他就像哥哥梁傲豐一般待她好,如兄長疼愛妹妹,卻又讓她覺得有道不出的不同。
方纔她說了好多話,他僅是淡淡回應,想不到下棋時會大開話匣。雖然只是說明棋步,卻讓她滿心歡喜。聽著他的嗓音,他的說話教她特別深刻。要是必須學藝,他教的,她心甘情願學。
「試一局?」他眼底盈滿笑意,很是中意這可愛的女娃兒。她的野,許是要人關注,本性卻是純良,討人喜歡。
五歲那年,梁纖纖生平的第一局棋,徹徹底底地敗給顧鎮棠,一子不剩。
當日黃昏,顧家離去後,她在府裡胡亂衝撞,撲進娘親的懷抱。
「娘,纖兒要學琴棋書畫。」她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抬頭看著梁母。
「好呀,娘明兒個給你請師傅。」梁母含蓄的笑美麗而溫暖,即使年近三十仍風華不減,樣貌不見絲毫歲月痕跡,娃娃般的臉孔跟女兒十分相像。
從那日起,她費盡心思苦練四藝,稍長後更習女紅,誓要精通此數技藝,為了有女兒家應有的模樣。
偶爾,顧鎮棠會與父親來訪。他總是靜靜的觀著她,而她總是不停說話,盼他答話,然後,下幾局棋,他就會走了。
她以為以後也可以見到他,然而,從她七歲、他十六歲那年起,他就忙著跟顧父學商,四處奔波,想是瞌眼的時間也不夠,自是不能來伴她。
聽身為紙商的父親說,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勤奮賣力,聰明過人。顧家書坊本就是梁家紙商的重要客源之一,在他從商後,梁家賣出更多桃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