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軒:母促早回,囑以他法追尋。」
工整秀麗的字體如印刷般寫在紙上,顧鎮棠的眉心擰緊,似是不滿。
他頓了頓,審視整句,握著大狼毫的手作勢動筆,來回進退,終於簽署下款,沒增添內容。
摺疊紙張的動作極為緩慢,他慎重地把信箋放入信封,封了口,交給信使。
原本站在窗邊的人兒偷偷躲開,不讓他發現自個兒,待他走向大宅東邊的湖畔,才悄悄跟在背後。
經過連日來的偷窺,她漸漸忘了原本的用意,跟著跟著,從氣憤轉為困惑,再變成無奈。她善忘,儘管當日為他的一句說話惱羞成怒,但事隔兩週,她的自尊被磨得一點不剩,早已放下心結,沒再氣他。他卻比她記恨,刻意不理睬她,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他止步於湖前,似是沒有發現她跟著,兩人距離三步之遙,她不敢再喊他鎮棠哥,卻也不願喊他相公,只發個單音。「欸。」
他的肩膊僵了一下,便又恢復正常,顯然是聽到她的聲音了。
梁纖纖衝動地伸出小手,想拉住他,想把柔荑塞進他的大手,想他包覆……但她在碰到前一刻抽回。
他既然不回話,自然是不想見她,何況牽手?
她站在原地,暗自因他背向她感到稍為放鬆。幸好他沒正視著,否則她也不敢說話。
「我知道你疼惜我如妹子,才會那樣說。」
她語帶哀思的話語惹得他深深呼吸,似未消氣。
「我的本意並非如此,只是覺得這話應該正合你意……」她戰戰兢兢,忍著胸中鬱悶,強說下去。
本以為顧鎮棠只打算聽而不語,他卻一反沉默作風,發出了無悅意的低沉笑聲,陡然轉身向著她,臉上滿佈鮮見的嚇人陰霾,叫她驚惶。
「正合我意?」他眼角抽動,唇邊的笑鋒利得刺痛了她。
他雙手捧著她的瓜子臉,不慎太過用力,壓得她的臉蛋痛了,沒法說出話來,只可以被逼對上他憤怒的眼睛。
「你從來都不是我妹妹。」他沒放鬆手勁,但她感到那雙手在顫動,不容她躲避他的目光,即使怒火極為旺盛,仍小心壓抑自己,沒傷著她。
梁纖纖繃著全身,腿兒像生了根,咽喉不停吞嚥,誠惶誠恐。
他邁前兩大步,下巴新長出的鬚根磨擦她嫩滑的額,劃得肌膚微紅,才稍為遠離。
「別指望當我的小妹。」他的拇指輕撫她眼窩邊,既似憐惜,又似氣惱,半晌便放開她,踏著沉重步伐離去,每聲腳步也像敲在她的心窩,踐踏得她透不過氣來。
脫離魔掌的她驚怕得呆若木雞,眼神失了焦距,迷糊的視線落在平靜如鏡的湖水,久未能言。
一顆原是在草葉上的露珠滴到湖面,掀起陣陣漣漪,就如那字字句句落在心湖般,擾亂了原來的平靜。
他的話……是甚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