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湖邊談話那天起,他沒再躲避她——至少她是這般認為。
但見到他出現在眼前不代表兩人和好如初,每次相見他也不發一言,夜裡他倆分房而眠,她睡廂房,他睡書房,全無交集,他們之間依舊毫無進展。
他漠視她的行徑多不勝數,例如——
「吃銀芽吧。」用膳時她夾菜給他,他故作耳聾。
「天氣冷了,別病著。」寒風吹襲時她編織棉質圍巾,為他披上,他卻如石像般默然。
「我明兒個會出外走走。」她在家裡悶著,語帶試探地告知,他不為所動。
這會兒,她正與他待在書房。
梁纖纖不理他以眼神催趕離開,執意在他沒應酬時留在書房裡,靜靜看著他專注認真工作的神情,惹來他間中給予的冷眼瞪視。
她真的覺得自個兒好笨,竟然傻傻地等他回應。
這些日來她不斷想放棄,逃離這個有他的地方,卻只流空想,沒有付諸實行。
她在他眼前踱步,無聊得拿抹布抹這抹那,做盡下人的擦拭工作,只為解待在這兒生出的悶意。
「你整天無所事事?」他看不過眼,終於出聲阻止。
「的確。」她聳肩,沒有否認。反正她身為女兒家,以前未出嫁可四處在大街走動,現下自知每個舉動會影響旁人對夫家的印象,便委屈自個兒待在家中,夫君不愛,琴棋書畫又娛樂不了她,只好悶著。
他沒再追問下去。
「你不問我為什麼無所事事嗎?」她咬了咬唇,靈動的水眸睇著他。
書房靜得鴉雀無聲。
「你別不說話呀!」她紅了鼻子,先前所受委屈全都忍不住,快要崩解她的掩飾。
「明明看到我,卻裝、裝、裝!」她叉起腰來,眼淚不聽使地流下。
梁纖纖奪門而出,捧著心哭得成了淚人兒,往後數日也不再找他。
---
今兒個她趁著顧鎮棠早早出外,醞釀了好些時日的去意終於化成行動,支開了婢女,故技重施地執拾包袱,只盼這會兒沒人再搗亂她的計畫。
這次比先前逃婚更為順利,她躲在房中沒受任何人搔擾,甚至連如玉也不在,理應是個好兆頭,卻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梁纖纖皺著臉,從衣櫥裡翻出更多衣裙,填滿包袱。
她千思萬想也沒預料到接著發生的事情——
顧鎮棠接到下人快報,即時拋下公事,穿著厚重皮裘,明著從外頭急忙趕至。遍尋不久,他便找到扛著包袱溜向後門的她,一個箭步追上前。
「別想走!」他從後緊捉住她的手腕,握得她發疼,卻沒鬆手之意,另一手箍固她的柳腰,叫她動彈不得。
他的觸碰勾起太多回憶,那些甜蜜的吻,那次歸寧時所許的承諾,那個他倆共度的良宵……
一幕幕片段閃過眼前,瞬間儲集的水霧擋住了視線。
「放開我。」她哽咽的聲音微弱,心兒為著他的挽留疼痛。若他真的重視她如珍寶,哪會冷落她多天,到她逃離才追著她跑?
「不放。」他扳過她的身子,凝視她滿臉淚水。
略為粗糙的指節不自覺地抬起,溫柔地抹去貓眼兒的落淚,菱唇逸出低聲嘆喟。
她逃避似地閉上眼,不敢讓自個兒沉淪於他溫柔的假象,怕會動搖她遠離的心。
但她根本沒有選擇。他使力橫抱起她,把小臉埋在他的胸膛前,任她如何掙扎也溜不開,連人帶包袱一齊抱到房裡,吩咐幾個能武的下人看守房間,又支開她的好姊妹兼貼身侍婢如玉,便舉步離開。
梁纖纖困在廂房裡對著那散開的包袱,淚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