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跟柳蝶兒外出後,梁纖纖才憶起自個兒很久沒跟姑娘家談話——尤其是如玉。想來,如玉回鄉探親也去太久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於是,用膳後她便藉口端芸豆卷給顧鎮棠吃,往書房找他。
書房向來燈火通明,方便他處理事務、閱讀和書寫,她總可以從紙窗看見他埋首工作的剪影,如今從遠處看,她卻見他站著,身旁多添了一抹纖細的黑影。
書房裡,兩人一前一後站在書桌前,凝視一本簿子對話。
「她叫我找他。」嗓音聽來過分平靜,似有所壓抑。
「何時?」顧鎮棠指向平放桌上的簿子,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黑字,似是一份時間表。
「隨時,待你安排。」句末音調稍高,黑影踏前一步,想看清簿子。
「明天午時。」
黑影再踏前一步,許是被鞋子絆著,竟一個向前僕,幸得顧鎮棠摟著她的腰肢,才不至於跌倒。
「謝謝。」
世事往往如此巧合,疑惑的梁纖纖正好推開門,看見自家相公擁著秀麗可人的柳蝶兒。端著芸豆卷的手抖個不停,一雙腿卻像生了根般沒法動。
「啊——」她連眨了三次眼,眼前畫面依然,只是在她第三次眨眼的時候,顧鎮棠鬆開了手。
他一聲不響,臉色如常看著她。柳蝶兒見他沒作聲,也只是無語站立。
「我來只是想問你——你們,要不要吃芸豆卷?」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這氣氛、這場面已經遠遠超過她的承受能力,她不可以再留在這裡!
她故作堅強,抖著抖著把芸豆卷端到書桌上,硬裝腳步踏實,大步走出書房,懦弱地落跑。
作為正妻,她大可以興師問罪,但她蠢得落荒而逃。沒法,誰教那畫面叫她心痛得喘不過氣?她連組織一句得體的說話也辦不到,更別說質問他倆的行為。
也許,蝶兒只是不小心跌倒,他才扶她的……梁纖纖苦笑了。
既然如此,他為何又不作解釋?蝶兒又為何不主動辯解?答案呼之慾出。這種天真的想法連自個兒也矇騙不到,又豈會是事實?她好歹也有半分自知之明。
原來他不是喜歡男人,只是不喜歡她而已。
她執起湖邊平滑的小石頭,發洩般扔向平靜如鏡的湖面,激起一個又一個的漣漪,瞪著雪白的水花發呆。
可惡!說到底她就是沒法對剛才的事視而不見。
他究竟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她是他的妻——要跟別的女人風花雪月,就不懂走遠些嗎?他出外尋花問柳的話,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看見,起碼眼不見為淨,如今在家裡做這種事,她又怎能忽視?
書房是屬於他跟她的,是他們初次洞房的地方呀……他竟然、竟然……
難道說,他壓根底兒不在意她看到,或者其實是故意讓她看到?
她真的不想故意去猜,但她的心不受控制,愈想愈遠、愈想愈亂。可是,躲在湖邊只避得一時,她終須回去廂房面對他。
她邁著沉重的步伐,認命地走回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