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定靜靜的,任許惠橙攀在他的肩膀哭泣。
他向來愛好刺激。
年少輕狂時期,他曾經玩了很久的越野野戰。攀爬涉水、硝煙四起。那種心臟劇烈跳動的興奮感,痛快得無以倫比。經過剛剛那一番墜崖,他的心情也沒有太大的跌宕,反而湧現出久違的愉悅。
但是,眼前這朵小茶花明顯是嚇壞了,哭得毫無形象。她的淚水滑過他的脖子,隱進他的領口內。
也許那一張胡哨的花臉,這會更醜了。
待她的哭聲漸漸轉為低細,鍾定才開口說話,「小茶花,我們來約法三章。」
許惠橙哭得有些接不上氣,聽了他的話,她鬆手,和他拉開距離。然後她仰起頭,淚眼朦朧地望他,看到的是一片暗沉。
「我就允許你這樣哭一次。」鍾定的陳述不帶一絲感情,「我們沒有完全脫險,如果你只懂哭,那就是我的累贅。」而他不保證,到那時候不會丟下她。他對自己的善良,不抱希望。
她徹底離開他的懷抱,「鍾先生……你不怕嗎?」他剛剛說的是事實,她明白。可她不知如何克服對死亡的恐懼。
「怕。」他又笑了,帶著那特有的上揚語氣,「所以才要想辦法活下去,懂?」
許惠橙怔怔的。她以前過得再苦,也是想活著。可她用的是屈服的方法,當真的到了死亡邊緣,她很認命,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她突然有些羨慕鍾定,她也想擁有那麼強大的心智。
「鍾先生,我也不想死。所以……」她抹了抹眼淚,咬牙道,「我不哭了。」
「這才乖。」他輕笑著刮刮她的臉,「小茶花,去把洞口的雜草拔些進來。」
許惠橙答應了。她低著身子探出去,望見下方的茫茫綠蔭,又顫了下。她匐在洞口,胸部以上懸著空,側身揪著草叢,在使勁地拽,差點因為用力過度而向前倒。
鍾定在裡面及時按住她的小腿,「急什麼?」
她趕緊攀著洞口的石壁,驚喘地解釋,「這草……不用力拔不出來。」
「草不用拔太多。」他彎腰看她手裡抓的量,「好了,先進來。」
許惠橙又蹭蹭回來。
「還真是乖。」鍾定將那野草丟在一旁,然後雙臂後撐著地,把腿直直地晾在洞口的狹長一米處。
那裡正好能曬到陽光。
「小茶花,來曬太陽。」
許惠橙望了眼那堆野草,也學著他的姿勢,和他並排坐。
和煦的冬陽,將兩人的腿都烘得暖乎乎的。
晾著晾著,鍾定索性雙手枕著躺下,然後閉上了眼。
許惠橙望著外面的峰巒雄偉,一陣疲憊湧上心頭。即便現在撿回了條命,可也不代表安全。這裡沒有水、沒有食物。
她心裡祈禱著救援趕快來。
她回頭看旁邊的男人。
他呼吸平穩,仿似是睡著了。
卸下平日的嘲笑神情,他真的很像喬延。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許惠橙漸漸扛不住疲乏的襲來。她躺下後轉頭凝望著鍾定的側臉,笑了笑。
在這一刻,她自我催眠著,眼前的男人是喬延,是給她帶來希望的溫暖先生。這麼一想,頓時心裡瀰漫著一絲的甜。
她的目光就這麼凝在鍾定的臉上,直至入睡。
許惠橙的上半身貼著冰涼的洞地,雖然一雙腿能沐浴暖陽,但她在睡夢中仍然縮著身子,往旁邊的溫度偎了過去。
當她碰到鍾定時,鍾定立即醒了。他沒有動,任由她雙手抓著他的手臂。
陽光照射在洞口的範圍在縮小。
太陽已經慢慢往西走。他估計,東向的山洞過了中午就沒有陽光了。而隨之而來的,會是寒冷。洞口的雜草叢,並不能燃燒太長時間。所以,他還得另想他法。
許惠橙越靠越近。
他輕碰了下她的手,涼冰冰的,難怪總往他這邊擠。
鍾定沒有主動去攬她,可也沒有推開她。他在琢磨著這次的事件。
他更傾向於是人為造成的。
在場的目擊者只有那個管理員,而且操控纜車的也是管理員。陳行歸等人明天或者後天才會來Z市。如果真的要等到救援的話,還得撐一兩天。
水是第一要素,可這山洞沒有。雖然在科學上,有不喝水的極限是三天這樣的說法,但是他不覺得旁邊這個小妓女能捱得過去。而且,她似乎很怕冷。
這時,許惠橙的臉都緊貼他的臂膀,汲取著他的體溫。
鍾定看了看手錶,將近十一點。估計下午,這裡就陰了。更別提夜晚。
也許小茶花不是餓死、渴死,而是冷死的。
許惠橙感覺到越來越冷,她想去拖被子,卻抓了個空。寒氣一陣一陣地逼過來。她哆嗦了一下,然後就醒了。
洞口已經沒有了陽光。她雙腿捲起蹭著旁邊男人的腿。
鍾定低眉,「冷?」
她沒有點頭,抬頭看他,那水汪汪的眼睛清晰透露了真實的想法。
「起來。」他坐起後,退回到洞裡。
她默默在他對面抱膝坐下。
「我等會去下面弄些樹枝,生火。」
許惠橙愣了,「你還要下去麼?」在崖壁上來回,實在太冒險了。她擔心他。
「嗯。」山裡夜晚氣溫極低,沒有柴火,很難熬。
「鍾先生,我能幫你嗎?」從事故發生到現在,都是他在救她。她不想再這麼的拖後腿。
他哼道,「小茶花有進步了。」
「鍾先生。」她握了握拳頭,「我也想活下去。」
鍾定斂了眼,輕不可聞說道,「那就好。」
鍾定估量著底下的環境。那棵大樹的分支斜岔各種方向,起碼木枝的量還算可以的。只是,有些位置危險指數很高。
準備下去時,他還是勾著嘴角,「小茶花,如果我掉下去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不會的!」許惠橙抓緊他的風衣外套,急切道,「鍾先生,別開玩笑。」
他揚揚眼,看著這個髒不拉嘰的女人。
他的確是在開玩笑。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就算他真的失足墜落,不到斷氣那一刻,一切都還有希望。只是,這個女人孤零零留在這裡,存活的機率,很低。
鍾定緩緩攀著下去。
許惠橙在洞口俯望,比他還緊張,可是她不敢出聲。當他的腳抵到樹幹時,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屏住了呼吸。
她按照指示,把他的風衣放下去。
太粗的樹枝,鍾定徒手不好折斷,而且他扶在樹上,用力很謹慎。他把折下的木枝纏綁在風衣的袖子上,示意許惠橙拉上去。
這麼來來回回的,折騰了四十多分鐘。
鍾定臨上去前,站在粗枝上,低頭看著深崖,鬆開褲頭。在這麼個半空中,進行小解動作,可真是難得一遇。
許惠橙瞄見他這一幕,慌忙轉開眼睛。她還是早上出門前上了趟廁所,之後就一直到現在。如果要在山洞裡繼續待,那無可避免的就是,她必須解決正常的生理問題。
鍾定重新回去山洞後,看了下木枝的數量,「省著點用,我們沒有工具,能摘的很有限。」
許惠橙點頭,她也想把樹枝留待晚上燒。所以她窩在一角,並沒有喊冷。哪怕她真的很冷。她不僅冷,還餓。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漸漸快要憋不住尿意了。
洞裡的光線很暗,他們隔開了一段距離。她模糊中見到他一隻腿曲膝,手搭在上面晃動著。「鍾先生……」雖然她覺得很難堪,但是不得不啟齒。
「嗯?」
「我……想小便……」
鍾定似乎是嗤了一聲,很輕。「去吧。」
她茫茫的,「可是……在這洞裡?」
「去洞口。」
許惠橙瞬間明白了。只是,那個動作有些危險。她生怕不小心就跌下山崖了。「我……」
他截斷她的話,口氣微冷,「還要我教你姿勢?」
「不是……」其實她是想問他能不能拉她一把,可是又太羞恥了。
許惠橙最終還是嘗試著自己去解決。她半蹲在洞口,懸懸地踩在邊緣,臀部臨空。然後雙手攀著洞壁的凸石,保持著重心前傾。
這樣折騰,她都覺得是和死神搏鬥了一番。
她回來坐下後,腿有些發軟。不知是不是剛剛北風吹過她光著的臀部,現在她感覺有涼颼颼的風在體內亂竄。
鍾定也感覺到了。洞裡似乎是突然有了一絲刺骨的寒風。
他瞄了眼洞口。之前他沒有讓許惠橙拔太多的草,也是考慮到能稍微遮擋冷風。只是,現在這股寒氣卻不像是從外面吹進來的。
「小茶花?」
「我在。」她說話有點顫。
「過來。」
她冷得直哆嗦,快速走到他那邊,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他,因為他的體溫。
鍾定把自己的風衣丟給她,「披上。」然後他將雜草和木枝堆疊起來,掏出火機。
火光剛一現,立即滅了。
他往洞裡的一角飄過去一眼,然後轉了個背風的方向。
生了火,洞裡的溫度才稍微上升。
鍾定執起一根柴火,往那怪風的來源走了過去。
那個角落之前他查看過,當時光線不足,他沒發現異常。現在則露出了一個狹長的缺口,有幾塊碎石橫在地上。那些碎石應該就是封堵那缺口的。
他探出手,往那個缺口使勁一掰,周圍的石頭又裂了幾塊。缺口變得更大。
風也更為凜冽。
他撿起碎石,往那幽深的狹口丟了進去。然後,他又扔進更大的石頭。他才想要再琢磨一下這個地方,卻感覺那詭異的風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擊打,透骨得犀利。
鍾定轉身回到原來位置坐下。
許惠橙戒備地盯著那缺口處。「鍾先生,那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他此時只覺彷若有把冰刀在他的體內遊走,「小茶花,你來讓我暖暖。」
她有些沒反應過來,「鍾先生,過來烤火吧。」
鍾定把手往火上烘了烘,仍然感覺不到暖意。那風著實古怪,他剛剛在風口吹了一陣,居然溫度驟失。他靜默一陣,沉眼道,「我是說,我得做點運動,熱一熱。」
這下,許惠橙會意了。
她初初有些侷促。在這麼生死關頭,她一時還沒有調整好工作狀態。
見她半天沒動靜,鍾定微諷,「你都當這麼幾年的雞了,被多少男人上過,扭捏個什麼勁?」
許惠橙怔了怔,默默點頭,然後跪過去幫他解褲子。
她很怕這種事。她有幾個月沒有真正接過客了,之前都是有助潤物,過程才沒那麼痛苦。現下,這裡連滴水都沒。她只希望他耐力不要太好。
鍾定俯視她的臉蛋,髒兮兮的,還五顏六色花的糊的。他提不起勁,於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跳過艷舞麼?」
「……跳過。」她很誠實,「選秀比賽之前,跳了一陣子。」
「那就跳一段。」他現在需要一個可以讓自己燃起熱火的誘惑。
「不過……」
她剛想告訴他,她的舞技很差,可是他不耐,「快點。」
許惠橙抿了下唇,依言站在他的面前,開始扭動身體。
鍾定突然咳了兩下,然後低頭用手掩了嘴,眼裡浮現出清澈的笑意。
許惠橙尷尬得停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真正的笑。沒有嘲諷,只有輕鬆。不過,居然是因為自己拙劣的舞姿。
鍾定抬頭時,眸中漾的微光還未散去,映得眼睛倍加生輝。「別跳了。」
她回到他身邊,握起他的手時,才驚覺他的冰涼。她急了,剛剛他都還暖和的,怎麼一下子就這麼冷。「鍾先生,我幫你熱起來。」
「嗯。」鍾定懶懶地半靠在石壁上,任由她動手。
許惠橙幫他拉下內褲,然後愣了。
他的那裡半軟不硬。
不過,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那根東西。而是他的腹內外斜肌,有一個淡橘色的紋身。
她說不上那是什麼圖案,可是在火光的跳焰下,那個紋身異常地妖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