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惠橙沒有向沈從雁細問其中的緣由。
鍾定估計是覺得她太慢,已經找了過來。
許惠橙抬頭看到他,不禁露出笑容。
鍾定無視旁邊的沈從雁,焦點只在許惠橙那邊。他揚起慣有的冷調子,「磨嘰什麼。」
沈從雁卻不甘被忽略,她挺胸提臀,昂著頭,「未婚夫先生這麼久沒見我,是不是甚是思念?」
鍾定瞥了一眼,「你哪位?」
沈從雁震了震,連連後退,似是承受不住這打擊,她倉皇中抓住許惠橙的手,「聽聽這是什麼話,老天怎麼不下一道雷來劈死這負心郎。」
許惠橙倒有點習慣了沈從雁的一驚一乍,她扶住沈從雁搖搖欲墜的身子。
「情敵小姐。」沈從雁潰不成軍,「我衷心勸告你,你真的要好好想想自己的未來,這種男人值得你託付麼?他今天可以對我絕情,以後也會這樣拋棄你。」
「小茶花,過來。」鍾定盯著沈從雁握住許惠橙的那隻手,目光清冷。
沈從雁便鬆開了許惠橙,然後誇張地抖了抖,「又冷血又殘忍。可憐我美貌如花,卻敵不過情郎的鐵石心腸。」
許惠橙在旁琢磨著現在的場景,更是一團雲。太美小姐的心思,許惠橙至今沒有弄明白。
但是鍾定那邊,卻是態度明顯。他壓根就不待見這個未婚妻。對此,許惠橙是喜悅的。雖然這份心情很自私。
「過來。」鍾定不耐了,上前準備去拽許惠橙。
許惠橙識相得很,主動向他走過去,輕輕握住他。
鍾定抬起她的手,在沈從雁之前抓過的地方擦了幾下,「少和神經病來往。」
「……我好命苦。」沈從雁啜泣一聲,「連未婚夫先生都嫉妒我的嬌顏。太美啊太美,你為什麼要這麼美。」
鍾定完全當沈從雁不在場,他拉著許惠橙掉頭就走。
許惠橙卻回了頭,朝沈從雁道別,「太美小姐,再見。」
「好的。」沈從雁絨扇一揚,眼淚說止就止,抿唇一笑,「有緣的話,我們江湖再見。」
所謂的舞會,當然有男男女女的貼身起舞。
許惠橙回到會場,已經是抒情的節奏。她主動坦白,「鍾先生,我不會跳。」
「我有說過要和你跳?」鍾定回憶了下山洞裡她那奇怪的舞蹈,他笑了,低頭和她耳語道,「改天你跳給我看。」
她覺得這男人怎麼會這麼惡劣,明明知道她舞技差,還想看她笑話。她略帶埋怨,「不跳。」
「小氣,跳跳舞怎麼了。」
「就不跳。」
他笑著捏她的臉,「小茶花脾氣還挺大。」
他倆在角落裡打情罵俏的舉動,落在別人眼裡,皆是異樣。
那些是是非非,他們沒敢在鍾定面前哼唧。但是在背後,卻將這一對門不當戶不對的男女,描述得非常不堪。當然,期間也有關於沈從雁的閒事。
只是,三個當事人,鍾定和沈從雁都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許惠橙雖然自卑,可是她抱著只在乎曾經擁有的心態,也就假裝不知。
喬凌和鍾定算是多年的朋友,可他也不是很理解鍾定今晚的目的。他對陳行歸說道,「今晚過後,還不知道鍾沈兩家要鬧出什麼事來。」
「誰知道。」陳行歸微笑。
「鍾定金屋藏嬌也就算了,居然還光明正大拖到這裡來。」喬凌搖搖頭,「這不等於拆了沈家的台。」
「那又如何?」陳行歸望向鍾定和許惠橙的那個角落,「你以為鍾定為什麼一直聽鍾家的安排?」
喬凌臉色有些沉。
「只是因為他沒遇到過自己想要的東西。」鍾定什麼都不缺,就是缺愛。
喬凌隱隱聽出了什麼,「你是說那個妓女是他想要的?」
「聽我一句勸,那兩個字別再提。」陳行歸拍了拍喬凌的肩膀,「鍾定已經把那個會所全端了。」
「是麼。」喬凌明白了,突然笑道,「我當初要是肯花錢,說不定那女的現在歸我。」
陳行歸也笑。「不會的。」因為鍾定和喬凌不一樣。
要俘虜鍾定,其實很簡單。只要真心待他好,就行了。
可惜的是,小部分女人因為他詭異的性格而落荒而逃。而大多數的女人,眼裡看到的,只有那個「鍾」的姓氏。
鍾定早早就離開了舞會,他將許惠橙送到樓下,親親她臉頰後,說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回去。」
許惠橙擔心他是不是又要變換性格,試探問了一句,「你不上去換衣服嗎?」
「不換。」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冷。「就這樣很好。」
她想了想,低聲說,「那……早點回家。」
他抱她一下,「給我留盞燈。」
許惠橙自然答應。
鍾定目送她進了電梯,表情就斂了。
他出去時,在附近兜上了早川裡穗。
早川裡穗坐在後座位置,都能感覺到鍾定身上那股凌厲的殺氣,空氣都凝固了。
「鍾先生。」她打破了靜寂,「朱吉武已經是四面楚歌,你怎麼還讓越財幫著他逃?」
鍾定不吭聲。
她咬咬牙,再道,「犯不著讓這種垃圾髒了你的手。」
「早川裡穗。」他在紅燈前停了車,「你很吵。」
「抱歉。」她閉上嘴。
朱吉武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扣了扣帽子,走進電梯。
這裡是他最私密的一個住處。連警察都沒有找到這。
會所的出事,很突然。可是朱吉武心知肚明,是誰在幕後。
會所幹的生意本就是非法,對方只要擺平了和朱吉武有合作關係的官員,那麼會所就全垮了。媒體的曝光、警察的查封、輿論的譴責。再加上,朱吉武的逃跑。
朱吉武當時在警局被審訊後,就急了。他和警局的副局長有交道,便又走了個後門,試圖以整頓會所的名義,等這陣風頭過去,東山再起。
誰知,副局長的情婦將此事爆了出來。
於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為反腐的話題,眾官員紛紛撇清關係,有的更是把朱吉武往死路上趕。
於是,朱吉武最近過得相當艱難。
他到了家門口,警覺觀察了四周,然後快速開門躲進去。
室內一片漆黑。
他正要開燈,突然,一聲「叮」響起,一簇火光亮了起來。然後再「叮」一下,火光滅了。但是有微微的暗絲在閃。
朱吉武伸向開關的手停住了,他望向微光處。雖然完全看不見,但是他直覺知道,那個抽菸的男人,是鍾定。
「朱老闆近來可好?」鍾定很陰柔,聲音又輕又飄。
朱吉武啞啞地笑,「想不到啊,她還真有本事。傍了個男人,就把我逼到這地步。」
「她要沒了我這個男人,那就是你逼死她了。」
朱吉武哈哈大笑,笑完後就轉為怒火,「她要是聽話,我會逼她?」他胸腔一陣震動,「個小賤人,就知道爬男人的床。我就讓她爬個夠!」
鍾定的煙絲滅了。
朱吉武的情緒起伏得厲害,「是她的錯,她不知足!」
「你算什麼!」他打開燈,面目猙獰,「她就是被上百上千的男人輪了,我也還會接納她。她什麼都不懂!」
鍾定鬆了鬆領口,那殺戮的慾望壓制不住。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出手。
朱吉武還在那吼道,「沒有人比我更愛——」
鍾定倏地閃到朱吉武的面前,一把扣住他的喉嚨,把他狠狠撞向旁邊的酒櫃。
「你還真懂火上澆油。」鍾定揚著淺笑,眸中是深邃的寒潭。
酒櫃的玻璃碎裂,酒瓶陸續墜在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鮮血沿著朱吉武的後腦慢慢而下。他的背部刺進了些玻璃碎片,可是他眼睛暴凸,裂開嘴笑,「你生氣?」他的笑聲斷續刺耳,「我就是要她髒。沒有男人會要她,只有我!」
鍾定沒有再和朱吉武廢話,側踢了過去。
朱吉武這下倒是反應過來了,急忙往旁躲開。他喘著大氣,抵擋鍾定的攻擊。一退再退時,朱吉武跌到臥室的門前。鍾定的腿再掃過來後,朱吉武撞開了臥室的門。
藉著外面的光線,鍾定的視線在牆壁停駐了下,他感到不對勁,於是立即開燈。
燈光亮起後,那鋪滿牆壁的照片就這麼暴露了出來。
鍾定的目光凝滯了。他眼前的這張照片,許惠橙很年輕,臉上還有嬰兒肥。她和旁邊的男人坐在一張凳子上,表現得很不情願。那男人與她隔著一尺的距離,上半身卻扭過去摟她的肩膀,姿勢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那個男人沒有臉。他的臉被塗掉了。
因為鍾定動作的停頓,朱吉武找到了機會,飛快地一拳襲向鍾定。
鍾定險險閃過,卻不自覺往牆上看去。
這間臥室,貼滿了許惠橙。照片都是放大的。年紀大約是十六七開始,一直到大濃妝。表情有委屈、有驚懼、也有虛偽的嬌媚。
卻獨獨沒有真心的笑容。
床邊的一張照片,許惠橙彎著腿坐在地上,雙手被捆,望著鏡頭的眼睛,盈滿淚水。
鍾定的世界全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