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定除夕那天開的車在大年初一拖去了維修中心,之後他就一直沒去管了。
春天在外旅遊期間,維修中心來電,說車已經弄好了,隨時可以送過來。
鍾定回說,「不急。」
情人節前一天,鍾老太爺的助理打電話來,通知鍾定於明天和沈從雁去挑選訂婚戒指。
「明天?」鍾定斂起神色。
「是的。」助理的聲音恭恭敬敬,「老董事長的吩咐。」
「知道了。」鍾定淡淡掛上電話。
吃飯時候,鍾定便和許惠橙提起這個,不過他沒說明詳情,「明天下午我有事。」
許惠橙點點頭。她和他春節旅遊也算是約會,二月十四日這天,她就不怎麼計較了。
而且,她惦記的反而是他的婚事。
關於訂婚的事,許惠橙都比鍾定上心。距離他的訂婚宴,只剩一個多星期了。她有時想起來,不太自在,可這也無可奈何。他那樣的家世,注定要門當戶對。
她在一個多月前,還曾想過要送他一份賀禮。如今,她哪裡送得出手。
許惠橙的失落沒有維持太久,她又笑了。她不貪心,她能和鍾定一起,已經很幸運了。
訂婚賀禮送不成,她可以送他情人節禮物。
鍾定讓維修中心把車送回來。
維修員把車子維護好,上門簽單時,他說道,「鍾先生,你的車胎扎到了釘子,反而是好事。車子油路有問題,再開個五六公里,說不定有自燃的危險。」
「哦?」鍾定逸出一絲笑意,「那還真是因禍得福。」
他直接開著維修後的車,去了鍾老太爺吩咐的珠寶店。
街上節日的氣氛很濃,都是成雙成對的禮品飾物。
鍾定在讀書時期,到了這個日子,女生們一堆一堆的禮物往他這裡扔。他不屑那些。後來他惡劣的性格漸漸傳開,女生們就退縮了。
今年的話,他倒想和許惠橙去逛逛。她應該也沒有享受過這個節日。
沈從雁早早在店裡等著。她燙了捲髮,還將大半截的頭髮染成粉紅色,搭配她花哨浮誇的妝容,艷麗非常。
鍾定一進門就見到了。
她低頭看著圖樣,這翻翻那翻翻,似乎都不滿意。
店員恭敬地一句,「鍾先生,歡迎光臨。」
沈從雁抬起頭來,美目流盼,與鍾定的視線交纏在空中。她合上圖樣,凝視著他的面容,深情道,「未婚夫先生,我望穿秋水,你終於出現了。你今日真是一如既往地高貴冷艷,可迷死我了。」
鍾定漆黑的眼瞳看不出情緒,「你哪位?」
她痛心了,「沒想到我的新形象又矇蔽了未婚夫先生的雙眼。」
「新形象?」他嘲弄一笑,「山雞還是火雞?」
「這就是俗稱的打是親,罵是愛,明嘲暗諷真情感。」沈從雁咯咯地笑,「未婚夫先生對我的愛,一句一句我都很感動。」
鍾定淡笑,「我想等我們完婚後,你應該會更感動。」
「拭目以待。」她眨眨眼,「光是幻想我們幸福的夫妻生活,我都要醉了。」
他微哼,「不是選戒指?我只有二十分鐘。」
她讚歎道,「好高興,我的未婚夫是個日理萬機的青年才俊。」
「過獎。」
店員領著鍾定和沈從雁往貴賓區走。途徑一條十來米的展示走廊,兩邊有各式新款。
沈從雁偶爾駐足,細細欣賞。
鍾定目不斜視。
即將穿過走廊,她停了腳步,望著一格限量版的情侶對戒,「未婚夫先生,你過來看看這個,耀眼奪目,完全就是為我們這樣的俊男美女夫妻設計的。」
鍾定瞥過去一眼,並不認同沈從雁的品味。他的注意力定在上一格。
那是簡約硬朗的款式,低調而奢華。
他此刻腦海中,居然晃過許惠橙的手指。白白的,有些肉。
沈從雁回頭望他,然後順著他的目光,她也看向那兩個戒指,微笑道,「未婚夫先生不會這麼簡樸吧?」
鍾定不搭理她,他收回視線,轉身繼續向前。
他在鍾家是沒有婚姻自由的,所以他沒有動過和許惠橙結婚的念頭。
當然,他也不認為那一紙證書有多重要。他和沈從雁結婚,純粹是一個形式,家族的安排而已。況且,只要鍾沈成功聯姻,鍾家就不會去找許惠橙的麻煩。
許惠橙在鍾定離開後不久,也出門來。
她和他約了晚上去餐廳吃飯,她想去給他選一份情人節禮物先。
她這些日子,衣食住行都是花他的。之前欠他的債,一分沒還。他還給了她一張附屬卡,說是她的零花錢。她出門基本上都有他的陪伴,所以都沒用過那張卡。
許惠橙在商場逛了逛,想不出可以送什麼。
衣服吧,他的衣櫃成排成列,而且都是手工定製。首飾的話,他又從來不戴。手錶,她見他經常換款式,估計也不稀罕她送的。
她猛然想起,鍾定隨身攜帶的有一樣東西,倒是固定的。
就是那個打火機。
許惠橙在各個品牌店穿梭,漫無目的。對於禮物,還是沒有頭緒。
踏進某店時,她和迎面出來的男人擦肩而過。
她繼續往裡走。
男人停了腳步。
鳳右的記憶力很好,他只看過許惠橙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了她。他回頭望她的背影,愉快地笑。
這不是鍾定養的小妓女麼。
其實鳳右很不屑鍾定,他欣賞的是喬延。而鍾定毫無威脅,鳳右都覺得勝之不武。
不止鳳右,鍾家上下都是這麼看鍾定的。鍾父曾經和鳳右說過,「鍾定就掛個名,沒什麼作為,傳宗接代的任務讓他去。你別把他趕上絕路。」
看,鍾定唯一的價值就是貢獻精子。可是鳳右懷疑,那麼無能的基因,真的能為鍾家誕下優良子嗣麼。
哦,對了。沈從雁可以幫鍾定拉高平均水平。
在鍾父囑咐過後,鳳右就沒什麼動作了。
留著鍾定的狗命唄,偶爾耍耍。
但是,沈從雁那個女人,比較容易挑起鳳右的殺意。所以有了纜車事件,所以有了車子維修。
鍾定倒是命大,命大得十分礙眼。
鳳右盯著許惠橙的身影,在琢磨著,如果找一群流氓和許惠橙拍個視頻,鍾定的反應會怎樣呢。不過,那個小妓女早就殘花敗柳,不好玩了。
或者——
找兩三隻狗陪她拍片?
鳳右突然笑得很燦爛,宛若朝陽。
許惠橙終於知道自己可以送怎樣的禮物了。
這家店有個鏤空山茶花的男士吊墜。
山茶花。
鍾定的小茶花。
許惠橙不自覺露出微笑。
她刷了自己的銀行卡,這是她送給鍾定的禮物。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他收到禮物時是怎樣的表情,他的眼裡會不會流光飛舞。
鳳右重新進去店裡,看著許惠橙讓店員包裝了一個吊墜禮盒。
店員眉開眼笑,「您這是送給男朋友的吧?」
許惠橙微微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鳳右清晰地瞧見她臉頰有紅暈浮現。
男朋友。多麼純情的稱呼,純情得完全和鍾定沾不上邊。
純情得好想把鍾定滅了。
沈從雁挑戒指挑了很久,她一會兒嫌鑽不夠大,一會兒嫌款式不華麗。
鍾定在旁事不關己,不發表任何意見。
店員能嗅到這對未婚夫妻的氣場有異常。她很有耐心,一一按照沈從雁的要求介紹。
沈從雁欣賞著自己左手的中指,「完美,青蔥玉指真是戴什麼戒指都好看。」她瞄瞄鍾定的手指,骨節分明,漂亮修長,她很滿意,「未婚夫先生果然和我很般配。」
鍾定看看手錶,提醒道,「還剩五分鐘。如果你再選不到,就自己買單。」
她大吸一口氣,「我沒帶錢包。」
「四分鐘。」
她要哭了,「哪有訂婚戒指女方付賬的。你……太摳門!」
「自己買單。」鍾定丟下一句話,轉身往外走。
沈從雁掏出手絹,拭著自己的眼淚,然後朝店員訴說,「我命太苦啊,愛上這麼一個吝嗇的守財奴。」
店員的職業笑臉快要撐不住了。
「蒼天啊,大地啊。」沈從雁拍著櫃桌,「他大把大把的錢花在小三那裡,連伙食費都不給我。現代女性的婚姻,誰來主持公道啊。」
店員慌忙收拾櫃桌上的戒指,生怕被沈從雁拍著拍著掉到地上。
鍾定聆聽著沈從雁越來越遠的聲音,神情冷漠。他經過走廊,又望了眼那簡單的對戒。
他出了珠寶店,一邊往停車場走,一邊給許惠橙打電話。
他有些心亂。
那邊通了,響了很久很久,都沒人接。他繼續撥,撥了三個後,還是沒回應。
許惠橙出門時,給他發了短信,說自己先去餐廳附近街上走走。他和她的手機有情侶定位,他查了下,顯示的地點確實是在某商場。
不知怎的,他的思緒越來越亂。他坐上駕駛位,想給她發短信,手掌卻莫名有冷汗。
這時,忽然一通來電。
鍾定望了眼屏幕,鎮定心神,「喂。」
然後聽著對方的話,他的神色完全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