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們誇大的嘲笑聲,就像是一把斧頭,一下一下地讓許惠橙剛剛開始癒合的傷口,再度撕裂出血。
她的臉色灰敗而蒼白。
這一刻,她居然說不出辯駁的話。
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她很清楚。但是,她不能否認的是,的確有醜陋的男人踐踏過她的身體。哪怕她奮力掙脫自己的自卑感去擁抱鍾定,那也不代表,她已經堅強到別人當眾譏笑她和他時,她還能淡定自若。
鍾定手裡不知有什麼東西甩了出去,正中蒼蠅甲的脖子。
甲大叫一聲,摀住痛處。
後面一干人等頓時上前,站到甲的後方。
鍾定見狀,笑容的弧度加大。他輕輕拉起許惠橙,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撫了下她的劉海,「小茶花別怕。」
許惠橙的眼裡有淚水搖搖欲墜,她咬牙忍著不讓它們落下。
他的吻印在她的眼角,「有我在。」
她猛地抓住他的上衣,緊緊地拽,仍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手掌抵住她的背,慢慢拍著,帶著安撫的意味。
蒼蠅甲望了眼地上的餐刀,再看自己手上沾上的血跡,他一怒而起,「鍾定,你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嗎?」
鍾定側頭過來,掃視了一圈蒼蠅們的架勢,「你的?那正好。」
甲再捂了下傷口,感覺血流得更多,他狠狠道,「不知死活。」
甲和鍾定的接觸不多,有關鍾定的事,大多是來自鳳右的評價。甲對鍾定的印象,就是個孬種。況且,甲這邊有五個人,他想當然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看到鍾定掛著詭異的笑容,緩緩走過來,甲還掉以輕心。
所以,當甲俯著上半身懸在半空,雙手亂揮亂抓,卻稻草都沒一根時,他後悔得要尿褲子了。
鍾定站在窗口處,髮絲隨著寒風舞動。他按住甲的後腰,微笑向其他蒼蠅說道,「你們不過來救他嗎?」
蒼蠅乙丙丁戊面面相覷,沒有一個膽敢有所動作。他們都沒料到鍾定的速度會這麼快。前一刻,在他們沒來得及反應的時間裡,鍾定已經把甲拽到了窗戶邊上,然後打開窗戶,推了甲出去。
「先把他放了。」蒼蠅乙戰戰兢兢,開口說,「有話好好說。」
鍾定瞄到蒼蠅甲褲子的濕漉漉,諷刺哼了聲,「真是失禮。」
甲整個上身都橫在窗外,連掙扎都不敢。他怕他一掙扎,鍾定就徹底鬆手。甲望著高樓下的車水馬龍,什麼鼻涕眼淚都出來了,「救……命……」
鍾定望著甲無助的慫樣,陰笑道,「別說我現在還姓鍾,就算哪天我不冠這個姓了,換個許定喬定什麼的,也輪不到你來我這品頭論足。」
甲狼狽地求饒,「是我的錯……以後……不……了……」
「聽說,你和我女朋友有過?」
鍾定的這句輕飄飄的。甲的耳邊風聲呼呼而過,差點就錯過了。甲捉住了話尾,大喊,「沒有……」
鍾定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揪住甲的衣服,把他甩到旁邊。
甲撞到裝飾花瓶,以一個匍匐的姿勢摔倒在台階上。他的手掌被碎片割破,但他此刻還是想謝天謝地。畢竟地上比較安全。
蒼蠅乙丙丁戊這下終於有動作了。他們趕緊過去扶甲起來。
「給我聽清楚了,別隨隨便便玩個女的,就說是我女朋友。」鍾定笑得冷淡,「還是你對我女朋友太過迷戀,幻想成狂?」
甲搖頭如撥浪鼓,賠笑著,「我看錯了。」
許惠橙全程都沉默著。
鍾定差點把甲推出窗戶的時候,她慌忙摀住嘴,不讓驚呼出口。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著鍾定後,是非觀模糊了。她就是相信他。哪怕他悖逆全世界,她還是會選擇奔向他的懷抱。
她看著他笑著朝她伸出手,她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溫暖。
她和鍾定都有意迴避她的過往。她不說,他不問。可那些都是事實。而且他的朋友們都知道。
許惠橙直到上了車,突然道,「我沒有去過制服Party。」
「我知道。」鍾定沒有急著啟動車子,他握起她的手,「沒關係,都過去了。」
越財昨天已經把她的資料發過來,等許惠橙睡著後,鍾定就去查看郵箱。
鍾定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到最後,他的指尖克制不住地抖。他想把所有能想到的酷刑都施加於朱吉武身上。
之後,他在陽台抽了半個小時的煙。
越財突然來電,啟口就是沒頭沒腦一句話,「都過去了。」
「嗯。」鍾定身邊煙霧環繞。
「晚安。」越財說完就掛了電話。
鍾定終於擰熄了煙。
他早就知道,那些都過去了。
許惠橙直直望著前方,被硬生生扯開的傷口依然鮮血淋漓。她是他的累贅。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卻由於她的存在,要承受很多異樣的眼光。
他望著她的側臉,手指纏繞上她的髮絲,「小茶花。」
她開始哽咽。
他靠近她,在她耳邊喃語著,「我十四歲就開始亂搞男女關係,到現在有十五年了,時間將近是你的四倍。」他停頓後,問道,「你覺得我髒不髒?」
許惠橙搖搖頭,有淚珠滑落。
「那不就是。」鍾定啄啄她的耳垂,繼續道,「多的是女的到處一夜情,最後也嫁得心安理得。」
「娛樂圈明碼標價的明星,被玩殘了後還不是一堆粉絲追著跑。」
「那些咬過你的狗,他們有誰記得你?」他撫上她的肋骨附近,「誰仔細看過你這個小痣?」
「記住你身體的,只有我。而我記得的,也只有你。」
「我們就是彼此的第一次。」
「小茶花,只要你以後都像現在這樣對我好,我就會把你捧上天。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好陪著我。嗯?」
許惠橙的眼淚止不住。
她怎麼可能不對他好?她簡直愛他愛得入了魔。
鍾定和許惠橙閒逛到初十才回程。
回到D市後,春節的氣氛已經淡去了。這個城市恢復了忙碌的快節奏。
當然,這和兩個無業游民,關係不大。
許惠橙偶爾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廣告,關於成人進修的。她心裡有些嚮往,但又不知道能學些什麼。
過了兩天,鍾定帶著許惠橙去了越財的模型店。
越財仍然是那副沒睡醒的樣子,他的手在褲子上搓了又搓,然後伸出手來,「你好,越財。」
「你好。」許惠橙禮貌地回握,「我叫許惠橙。」
越財的視線在鍾定和許惠橙之間轉了一圈,「祝福你們。」
許惠橙驚詫不已。
她都已經做好準備,接受鍾定朋友們蔑視的目光。就像喬凌那樣的。
越財的話,讓她覺得他是不知道她的過去,所以才這麼坦然。但是無論原因是什麼,這句話都讓她高興。原來她和鍾定,也能被祝福的。
許惠橙的欣喜在臉上表露無遺。
鍾定在一旁瞧見,也笑了。
這一笑,引來越財的注視。
越財和鍾定相識十多年,還未見過鍾定用這麼疼愛的眼神去看一個女人。
鍾定的情感史,一片空白。
初中時候,有個女老師對他照顧有加。他那時是青春期,怎麼叛逆怎麼來。某天晚上的課外輔導後,兩人滾到了一起。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又是開葷的初期,自然逮著機會就上。
後來錄像的曝光,鍾定就起了疑心。他沒有拍攝的嗜好,所以這是另一個當事人的行為。但是,沒人會相信。
他成為了輿論的指責方。
鍾家花了一筆錢,將女老師打發走了。誰知因為有人肆意渲染,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鍾氏的家族企業,連帶的被各種打壓。
鍾定心中瞭然,不過是一個桃色陷阱。他當時沒有太失落。大概因為他沒有喜歡上女老師。
只是,由於這件事,他被禁足了兩個月。
後來,他對於這類美色戒備很重。
愛他的女人很多。可是迄今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去瞭解真正的。就連田秀芸,都因為他表面的浮誇而卻步。
幸好,鍾定遇到了許惠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