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這一年的春節,許惠橙永遠都記得。

  過去所有的苦楚寂寥,在鍾定的懷抱裡,似乎都遠去了。

  鍾定只有和她在床上,才會有熱烈的反應。他性格冷淡,天生毒舌,也不會甜言蜜語,更沒有對她說過一句「喜歡」。

  可是她知道,他真的疼她。

  他的眼睛不會騙她。

  許惠橙愛極了他那雙眼睛,沉寂時如墨,淺笑時如星。

  之前她以為自己對喬延的心動,就是喜歡。現在她懂得了,那純粹是美好的憧憬。

  真正的愛,在鍾定這裡。她會因為他而自信、生動。哪怕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她也想擦乾污泥去靠近他,親吻他。

  春節幾天,鍾定和許惠橙去鄰近城市遊玩。

  沒有計畫,自駕瞎逛。

  也就是這趟出門,鍾定終於意識了一件比較重要的事。那就是他迄今為止都不知道他女朋友的真名。

  許惠橙在收拾行李時,翻看了下身份證,以確認有效期。

  鍾定正好撞見這一幕,他突地抽出她的身份證,瞄了眼上面的照片,「好蠢的樣子。」

  她聽著,泛起了情緒。那是朱吉武逼著她去拍的。這張二代身份證,除了拍照是她自己參與的,其他的手續,都是朱吉武代辦的。

  鍾定的目光移到身份證的名字上。

  原來他的小茶花叫許惠橙。

  他又細細看了下她的身份證號,挑起眉峰,「我還以為你起碼小我兩個代溝以上,沒想到,都已經聖誕樹年紀了。」

  許惠橙都分辨不出這是褒還是貶了,她鬱悶問,「你今年幾歲呀?」

  「明年而立。」他回答完又壞笑,「小茶花,你初中老師教過什麼叫而立之年麼?」

  「教過。」她搶回自己的證件。

  幼稚。

  高中生居然也來嘲笑初中生。

  鍾定和許惠橙抵達下榻的酒店後,酒店經理出來門口迎接,態度恭敬,「鍾先生,您好。」

  「嗯。」鍾定應得很敷衍,他拉起許惠橙的手往候梯廳走。

  酒店安排的是頂層套房,在窗邊俯瞰城市,霓虹夜色一覽無遺。

  許惠橙笑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鍾定的手隨意搭在欄杆上,接了句,「高處不勝寒。」

  她的笑容僵住,然後轉頭望他。

  他半斂眉眼,望著高樓下的渺小眾生,神情冷清。

  許惠橙本來要反駁的話倏地止住。她以為像鍾定這樣傲氣的天之驕子,應該會喜歡帝王般把世界踩在腳下的感覺。

  鍾定的目光移到她的臉上,伸手彈了下她的鼻頭,戲謔道,「看帥哥看得都流口水了。」

  她差點要去擦拭自己的嘴唇,還好剛舉起手,就反應過來了。她橫他一眼,表示不滿。

  他輕笑,扣住她的腦袋,傾身吻了過去。

  鍾定以前的生活,和喬凌相比較的話,那真算不上放狼。他有時帶著女伴根本不是為了床事,而是各種各樣的遊戲、賭局。

  他天性偏冷,即便在這檔子事上,也有著絕佳的控制力。以前和許惠橙獨處幾天,他都沒有想要疏洩的衝動。

  可他現在喜歡和她親熱。

  他覺得自己都要著迷了。看著一個僵硬的女人慢慢地變軟,真是成就感十足。

  最重要的是,他確定,她抱著他的時候心裡想的,也是他。

  許惠橙有些無語,明明兩個小時前,她和鍾定是在看風景,怎麼一瞬間就演變成了滾床。

  完事後,鍾定下了床去洗澡。

  她半閉眼躺著,不想動彈。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嚇了一跳。

  她抬頭望向聲源處。

  是鍾定的那部白色手機。

  她就那麼直直望著。

  她還是十幾天前,遇到過喬延。後來的鍾定,一直都是鍾定。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犯上這種病。他在她心裡是勢不可擋的英雄,怎麼會被壓倒。

  鍾定擦著頭髮出來,見到許惠橙焦距定在一個點上,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當下,他的眼神就變冷了。

  他過去看了看手機,然後又扔掉。

  許惠橙眨眨眼,看著他過來坐在床邊。她斟酌著開口道,「你的手機響了很久……」起碼有四個未接來電。

  「嗯。」鍾定摟過她,手指習慣性地在她的髮間穿梭。

  她見他對那幾通電話沒有回應,便也就噤聲了。

  她蹭去環住他的腰,把他抱得緊緊的。他頭髮上的水有幾滴滴到她的臉上,冰冰涼涼。

  鍾定低頭望著她依在他腰間的腦袋,笑道,「小茶花想再來一次?」

  許惠橙瞬間臉紅了,趕緊拉開和他的距離,搖頭道,「不是……」

  「說實話。」

  「不是……」

  他捏她的鼻子,「你鼻子變長了。」

  「沒有!」

  「別不承認,你就是想再來一次。」說完他都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翻身壓上她,「如你所願。」

  正當鍾定進行得如火如荼時,那白色手機又響了。

  他眼裡有陰鬱乍現。

  手機持續在響,響到床上的兩人結束了這一輪的雲起雲落,那電話都不停歇。

  鍾定最後接了電話,聽到電話那端的聲音時,他本來不耐煩的神情驟轉,低低喚了聲,「大姑。」

  許惠橙還是無力地躺著,她望著他的側臉,忽然覺得他在這一刻有些落寞。

  鍾定套上浴袍,出了房間。

  她的視線追隨著他的背影。等他去了外間,她都還是盯著門口。她聽不見他講電話的內容,她就等著他回來。

  她剛剛似乎是見到了喬延……

  鍾定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內時,許惠橙又覺得前一刻可能是自己眼花,產生了錯覺。

  他還是鍾定。

  他回來抱起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陽台聊電話,他的雙手有些冰。

  「小茶花……」

  「嗯。」不用過多的言語,許惠橙能感覺得到,他需要她。

  鍾定思緒在恍惚,有點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他有時會陷入這樣一個狀態裡,記憶很亂,莫名其妙就不知怎麼去了別的地方。就像聖誕節那天早上,他完全想不起為什麼會在許惠橙家裡醒過來。而她又是怎麼接待他進屋的。

  前幾年,偶爾會這樣。後來慢慢的,就變成了經常性。

  鍾定擁緊懷裡的女人,在她耳邊低聲喃語,「小茶花,你喜歡誰呢?」問完他就意識到,如果她蹦出的字眼不是關於他,那麼他該怎麼辦。

  「喜歡鍾先生。」她回答得格外動聽。

  他笑了,獎勵地親她。

  纜車事件,的確是福不是禍。他收穫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真心。

  而他沉淪進去,不想再出來。他在她這裡,感覺到了存在感。不是什麼鍾家少爺,也不是誰的替代品。他就是他而已。

  在這類高端酒店,特別容易碰見同圈層的人群。

  鍾定和許惠橙在s市玩了兩天後,打算前往下一個城市。臨走前,他倆在酒店宴廳吃飯,不巧遇到了某些蒼蠅們。

  旋轉餐廳的窗外是浩瀚藍天,邊上的隔間屬於半開放式。

  那群蒼蠅路過隔間,往裡望瞭望。

  走在前面的那個蒼蠅甲,認出鍾定後,停下了腳步。他嘖嘖出聲,「喲,這不是鍾少爺麼?」

  鍾定瞥過去一眼,連客套話都懶得說,繼續夾自己的菜。

  蒼蠅之所以為蒼蠅,那自然得具備黏人的屬性。甲繼續道,「鍾少爺來這玩,怎麼不跟我打聲招呼嘛。鳳右要知道的話,又會怪我怠慢他哥哥了。」

  這堆蒼蠅們,都是鳳右派的,而且甲和陳行歸還是死對頭。換言之,他們是來找茬的。

  鍾定放下筷子,執起紙巾擦紙,動作優雅,一派貴公子的氣質。他笑道,「和你打招呼?我比你富有比你帥,萬一你自卑跳樓,我就太對不起我鳳右弟弟了。」

  甲的臉扭曲了一下,他的確醜。鍾定的話直直刺中了他的痛處。他切齒的時候,猛然望見鍾定對座的女人。

  甲曾聽鳳右提過一件事。

  鍾定包了一個低廉的小姐。低廉到什麼程度呢?那就是去站街拉客,都不一定能有生意的貨色。

  甲打量著許惠橙。她的模樣,倒是乾乾淨淨,秀美的五官,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

  鍾定注意到甲的視線後,眼中已經有冷意滲入。

  蒼蠅甲吆喝著後面的蒼蠅乙。「這女的,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乙會意過來,附和道,「是啊,很面熟。」

  許惠橙怔住了。她完全不認識這幫子男人。

  甲露出極其惡毒的笑容,「看看這小臉蛋兒,是不是去年和我們玩制服Party的?」

  「還真是啊。」乙垂涎道,「我?,和我們好幾個哥們都爽過,很放得開。」

  許惠橙聽明白後,煞白了臉。

  後面的男人們紛紛起鬨。

  「想不到啊。」蒼蠅甲得意地望向鍾定,「我們玩爛的,居然被鍾少爺撿到了。怎麼樣,技術還可以吧?都是我們哥們教出來的。照理說,你還得給我們付學費呢。」

  眾蒼蠅大笑。

  鍾定勾起唇角,眼中卻有寒霜在凝結,陰霾而暗沉。

  他的小茶花技術非常生澀,叫得也小聲。

  可是這一切都是他的。只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