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父冷笑,在他面前說出「血洗」兩字的,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給自己的助理撥了個電話。
那邊的助理心神領會,立即聽令安排。
早川裡穗站在中間,聽著鍾父的通話內容,她仍然保持微笑。
就在鍾父以為這群莫名其妙的黑衣男女會被狠狠幹掉的時候,他們突然走了。
走得非常瀟灑。
早川裡穗是這麼說的,「既然那邊已經洗完,那我們就回家休息了。」話畢,她就轉身離去。
「慢著。」鍾父喚住她,語氣森然。
她充耳不聞,就這麼領著大幫子回家休息了,無視屋外自己之前製造的一片狼藉。
鍾父這時還不明白她說的「那邊」是指哪裡。
後來,鳳鶯鶯驚惶失措撲進他懷裡,抖得跟篩子似的,嘴唇都白了,「兒子……兒子他……」
鍾父心中的兒子是誰?自然是鳳右。
鍾父立即細問鳳右的情況,得知他生死未卜時,鍾父簡直暴怒。
他和鳳鶯鶯急匆匆趕到鳳右的別墅。
那裡的手下們,全部重傷。
別墅的大門是歪的,像是被什麼撞過。這還不單止,裡面的庭院柵欄,也是崩了。地上有重重的車輪痕跡。花園裡亂七八糟,花盆碎裂一地,遠處橫著的,還有狼狗的屍體。
草地上,是一大灘的血。
獨獨不見鳳右。
鳳鶯鶯見到血,差點暈了過去。「兒子在哪兒啊?」
鍾父緊緊摟住哭泣的鳳鶯鶯,細聲安慰。他心中怒火狂燃,恨不得把敵方碎屍萬段。
半夜時分,助理有消息回來。
鍾父一聽,更是心驚。
鳳右至今不知去向。
相較於鍾父那邊今晚的失眠焦躁,鍾定這廂,氣氛要平和多了。
許惠橙睜眼的時候,車子已經離別墅有一段距離了。
車子雖然是耐撞的suv,但是鍾定那種不要命的撞法,對車子損傷極大。
喬凌在街口候著。
鍾定棄了自己的車,拉起許惠橙,坐到喬凌車裡。
許惠橙低垂著頭,衣服髒兮兮的,鍾定幫她拍了拍塵土。
喬凌瞥了眼後座。
也不知道這女的,算不算是鍾定命裡的剋星。鍾定和家族,沒有感情,但也不會大衝突。他卸下了自己的一切責任,反正他衣食無憂。鍾家的長輩們如何看他,他早已經不在乎。
鳳右這幾年暗暗覬覦鍾定的股權。
鍾定談起這事,諷刺一笑,「有本事他來搶啊。」
喬凌心裡明白,鍾定之所以在意他在鍾氏的股權,是因為那是鍾延留下的。
鍾延的存在,遮掩了鍾定的光芒。一來,是因為鍾延有著卓絕的商業頭腦,這讓鍾家上上下下都刮目相看。二來,鍾定懶。
雖然相較之下,鍾定顯得很次品。不過,他把這個弟弟看得很重。在鍾家那個利益為上的家族,他兩兄弟的感情,應該是異端了。
鍾延死後,鍾定除了應有的股份,其他都無所謂。
喬凌還以為,已經沒有什麼事能讓鍾定上心了。
不料,冒出來一個女人。
喬凌都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只希望,鍾定和家裡的關係別太僵。況且,鍾定現在還有個沈家聯姻的束縛。
下下周的訂婚宴,請柬已經發出去了。鍾定這衝冠一怒為紅顏這種事,扯的也有沈家的面子。
喬凌擔心,鍾沈聯合對付鍾定。
不過顯然,鍾定自己是完全沒有過這顧慮的。
鍾定捏了捏許惠橙的臉頰,「還害怕麼?」
她抬頭望他,搖搖頭。
他把她攬進懷裡,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她倚向他的胸膛,安心地閉上眼。
兩人都靜靜的。
喬凌瞧見這一對,突然有了絲羨慕。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鍾定和許惠橙回到家,王嫂才開始準備飯菜。王嫂不知先前的事,只是以為這一對兒是想在家裡過節。
許惠橙是鍾定帶回家的第一個女人。
在王嫂的眼裡,田秀芸來這裡是公事,所以忽略不計。
王嫂對許惠橙的過往一無所知,她看著這一雙男女,覺得挺般配的。最重要的是,鍾定的放鬆是顯而易見的。
她把飯菜端上桌後,就離開了。
許惠橙不多話,偶爾給鍾定夾菜。
鍾定只把她夾的菜吃了,其他都沒動筷。
他這個女朋友呢,有個很好的地方,就是不會插手他的私事。也許他和那個沈什麼的結婚,她也還會在他面前笑得嫣然。
可是她因為他的原因,遭受了今天的事,她還是不問。
他分辨不出胸腔湧出來的陌生感情是什麼。這世界上只有這麼一個傻姑娘,可以把自己全然託付給他。他說什麼,她都相信。他做什麼,她都不怨。
這頓飯,彼此都沉默了。
許惠橙心裡明鏡似的,那個放狗咬她的男人,和鍾定有恩怨。她怎麼說也是在風塵裡過來的,這點事,她能猜得到。鍾定在豪門世家,明爭暗鬥難免的。
鍾定這鍾不管事只花錢的行為,別人不嫉恨才怪。
可是她不怪他。是那個放狗的男人卑鄙。
晚飯後,王嫂上來收拾餐桌。
鍾定則拉著許惠橙去了品酒間。
鍾定在酒格挑了幾瓶,「今天沒買什麼禮物,給你看看帥哥,就當是禮物了。」
許惠橙終於笑了。在她眼裡,他什麼模樣都是帥的。最帥的。
遺憾的是,她的包包掉在了商場的女廁所。那份山茶花禮物也遺落在那裡。
鍾定叼起煙,沒有點燃。他脫了外套,鬆開襯衫上面的三個鈕釦,再折了折衣袖。
她知道他故意的,故意讓自己帥得無邊。不過,她向來配合他,尤其是他想她稱讚的時候,她拍手笑道,「鍾先生,大帥哥!」
他的動作停住,見她虎牙出來了,他眼裡有了淺淺的笑意,然後重新甩著盎士杯。
許惠橙坐在吧檯,托起腮望著他。
她能遇到他,是她最大的幸運。也許未來上天會將這份好運收走,她只能祈禱這一天不要來得太快。
鍾定推給她一杯酒,「不會醉的,你想怎麼喝就怎麼喝。」
她抿了一下,甜甜的。果然是鍾定的口味。她一口一口的,杯子很快見了底。
因為他說不會醉,所以她大喝了三杯。
然後,她漸漸開始暈沉沉了。
室內的音樂突然某個點的旋律,她覺得比較熟,便哼起了歌。一句後,她嘴裡唱的和音樂旋律完全兩個調。她沒理,繼續唱自己的。
鍾定一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醉了。她眼神都迷離了。
他倒沒聽過她唱歌,只記得她那僵硬的舞蹈。他笑著去逗她,食指在她的下巴摩挲,「小茶花,你在唱什麼?」
許惠橙嬉笑,「蘋果,蘋果!」
「嗯?」
「噓,你聽……」她握住他的食指,放到自己的唇上,「這歌……就叫蘋果。」
鍾定真不知道這法語歌曲,還有別名叫蘋果。
許惠橙聽了一會兒,搖搖頭,「他唱錯了……」
他笑,手指自動地撫上她的唇瓣,「那你來唱。」
「我唱……」她差點咬到他的手指,於是把他的手扔了,再唱著,「蘋果,蘋果!」
「這句你唱過了。」
許惠橙雙手握著酒杯,開始變大聲,「不離!不棄!」
「小茶花……」
「更加!溫暖!」
「我說……」
「點亮火火火火火!」她唱完喝了一大口酒。
他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再唱歌,啟口說道,「小茶……」
「火火火火火!」
鍾定終於徹底閉嘴了。
「山坡,山坡!」許惠橙把酒杯重重地放下,「不離!不棄!」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然後想起什麼,伸開雙手去攀他的肩膀。「鍾先生……」
鍾定還以為她要在他耳邊唱,可是她卻說著,「你以後要記得我……記得……」
她的手繞過他的肩膀,在他的背上寫著字,筆劃很亂。
他猜測,第一個字和第三個字,應該是「不」。
許惠橙喃喃道,「記得……」
「嗯。」因為隔著吧檯,他也只能扶著她的肩。「我記得。」
「那就好……」她很輕很輕唱著,「不離不棄……」
鍾定傾前和她額頭相抵,「小茶花,我答應你,不離不棄。」
她睜著眼睛,望著他放大的五官,她分不清現在是現實還是夢境,然後她捧起他的臉,吻上他的唇。
這是許惠橙第一次主動。雖然只是貼著唇,其他的動作都沒有。
鍾定加深了這個吻。
其實在s市的時候,他早答應了她,不離不棄。只是她在幾年的顛沛流離中失去了自信,一直不敢向他索求,也就喝醉了才會可愛些。
鍾父是在兩天後打電話給鍾定的。兩父子開頭說的都是些日常的客套話。
後來鍾父不耐煩這種不著邊際的問候了,直接說道,「這幾天,你見過鳳右嗎?」
「沒有。」鍾定在電話這頭望著外面露台的綠植,陽光灑在地上,真是燦爛。
「兩天前,你在哪?」
鍾定看著許惠橙在廚房的背影,彎了下眼睛,然後才回道,「這麼特殊的節日,我可是照足爺爺的吩咐,伺候著沈大小姐。」
「結果連戒指都沒選到?」
「她選的太貴了,我今個月還沒進賬,有點困難。」鍾定的語氣卻很平淡。
聽了這話,鍾父差點摔電話。
掛著個「鍾」姓,居然連個訂婚戒指都買不起,簡直丟臉。
「你這輩子也就啃啃阿延的遺物了。」鍾父冷冷說完,切斷了線。
鍾定諷刺地笑,他不屑和自己的父親爭論這些。
他在外面砌築冷漠,然後將所有的溫暖都給了許惠橙。
他不離,她不棄。
鍾父的這通電話之後,鍾定這邊的生活日常。情人節的那件事好像沒有發生過似的。
鳳右仍舊下落不明。
鳳鶯鶯哭暈了數次,床類的運動,她也失去了心思。鍾父沒辦法,這幾天都陪在她身邊,細心呵護,勸她寬心。
又過了三天,鍾父和鍾定之間表面上的風平浪靜被打破了。
鍾父找上的,不是鍾定,而是喬凌。
因為那輛闖進鳳右別墅,四處亂撞的suv,車主是喬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