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眼睛

  莫榛訂的是單人間,雖然他還帶著一隻性別為女的阿遙,但也不可能再為她開個房間。

  阿遙從陽台上回來的時候,莫榛正面色沉靜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呼吸綿長而均勻。夕陽的餘暉輕盈地灑落在他臉上,平日裡凌厲的線條此時也柔和了不少。

  這毫無防備的模樣,讓人很容易想上去輕薄一把。

  悠悠地飄到莫榛跟前,阿遙彎下腰兩眼彎彎地看著他:「榛榛,我可以睡在你旁邊嗎?」

  那模樣看似在詢問,但沒等莫榛回答,她已經在莫榛身邊躺下了。

  在心裡嘿嘿笑了兩聲,阿遙扭過頭去看著身旁的人。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細密捲翹的睫毛。

  阿遙下意識地抬了抬眸,想要瞟瞟自己的睫毛,結果什麼也沒有瞟見。她又看了一眼莫榛的睫毛,長這麼長真的不會看不清路嗎?該不會是假睫毛吧,要不要拔一根下來試試?

  阿遙想著就往莫榛的身邊挪動了幾分,微微揚起頭,看著莫榛光潔白皙的皮膚。

  按照一切流氓的戲份,接下的發展應該是吻戲。

  阿遙盯著莫榛的側臉,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緩緩低下頭,阿遙看著莫榛的臉在自己面前慢慢放大,她想如果自己有呼吸,那麼此時灼熱的氣息已經噴灑在莫榛的臉上了吧?

  沒有呼吸真是太棒了,簡直是偷親的神助攻。

  就在阿遙的唇快要貼上莫榛的側臉時,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阿遙還來不及撤退,莫榛已經睜開了眼睛。

  ……

  大眼瞪小眼。

  「哈哈。」尷尬地笑了兩聲,阿遙順勢抽開了距離,「榛榛你的皮膚好好哦,靠這麼近都看不到毛孔。」

  ……

  莫榛移開目光沒有說話,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翻身下床。

  「喂?」走到陽台,莫榛才接通了電話。

  「負心漢,你實在是太讓人傷心了。」

  莫榛:「……」

  傍晚的空氣帶著一絲涼意,莫榛吸了一口氣,順手拉上了通往陽台的玻璃窗:「向博士,你大晚上的不睡覺,發什麼神經?」現在國內已經十二點過了,向雲澤的生活習慣向來良好,十二點以前一定會睡覺。

  電話那端的向雲澤嘆了一口氣,語氣十分幽怨:「你戀愛了,可是對象不是我,我心塞得睡不著。」

  莫榛:「……」

  他抽了抽嘴角,耐著性子問道:「誰跟你說我戀愛了?」

  「網上都這麼說的。」

  莫榛:「……」

  所以他打了個盹兒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再次吸了一口氣,莫榛努力讓自己不要發火:「我現在在土耳其,打著三塊錢一分鐘的國際長途,就為了聽你這些廢話?」

  向雲澤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對著話筒道:「你跑到土耳其去做什麼?和誰一起去的?」

  「……你現在的反應真像一個在審問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

  「我是啊。」

  莫榛:「……」

  他真想直接掛電話。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想跟向雲澤強調一下:「我一個人。」

  這個答案在向雲澤的意料之中。莫榛從小性格就有些孤僻,人又長得太漂亮,所以老是被人盯上。現在長大了,雖然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朋友也始終只有那幾個。

  說起來,小學的時候有段時間,班裡有同學傳莫榛能和鬼說話,搞得大家更加不敢接近他,後來還是他把那個散播謠言的同學揍了一頓。

  現在回想起來,向雲澤忍不住笑著問道:「該不會還有你的鬼朋友吧?」

  莫榛:「……」

  有時候真相,往往都是看上去最不可能的那個。

  小學的時候班上是流傳過他能看到鬼的傳言,沒想到向雲澤現在還記得。莫榛看了一眼在大床上打滾的阿遙,背過身子對向雲澤道:「是啊,還是一隻漂亮的女鬼。」

  這通電話價值不菲,莫榛掛斷電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五分鐘。重新拉開陽台上的玻璃門,莫榛剛走到電腦桌前坐下,阿遙就從床上飄起來,習慣性地湊到了他的跟前:「榛榛,你和誰打電話呀?神神秘秘的。」

  莫榛抬眸瞟了她一眼,答道:「女朋友。」

  阿遙:「……」

  她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看著莫榛:「我剛才沒有和你打電話呀。」

  莫榛:「……」

  阿遙的無恥總是能刷新他的下限。

  不再理會黏在身邊的阿遙,莫榛再次打開電腦,發現網上果然都在傳自己戀愛了。他無奈地編輯了一條新的微博。

  「這是我一個人的旅行,明天會去遊覽幾個古蹟,今晚打算早點睡,大家晚安。」

  雖然國內已經過了十二點,但是夜貓子黨的數量依然可觀。莫榛的這條微博發出去沒多久,就得到網友的熱烈響應。

  「太好了,男神果然是一個人,可以安心睡覺了!」

  「正在為您直播的是#帥到沒朋友系列PART2#」

  「繼一個人逛遊樂園之後是一個人旅行,下次難道是一個人結……婚?」

  向雲澤剛要睡著,就聽到手機響了起來。

  本來他睡覺是要關機的,但這段時間因為黎顏的關係,他擔心醫院會臨時有事,所以睡覺的時候也開著機。如果不是因為屏幕顯示來電人是陳清揚,他一定會果斷地掛斷電話。

  「向向!莫天王他是一個人去旅遊的,他才沒有戀愛!」

  ……

  向雲澤的嘴角抽了抽,繼而轉化成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哦,那真是恭喜你了。」

  「他還說了晚安!」

  「嗯,所以你快點洗洗睡吧。」

  陳清揚:「……」

  莫天王才不是這個意思!

  她掛斷電話,哼著小曲發了一條微博——聽說莫天王寂寞地一個人旅遊,我決定加更。

  ……

  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莫榛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阿遙就更不用說,作為一隻鬼魂,她就像不知疲憊一樣,一直都精神抖擻。

  簡單地用過早餐,莫榛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帶著阿遙離開了酒店。12月的天空依舊湛藍,暖暖的陽光曬在身上一點也不覺得寒冷。莫榛只穿了件襯衫和外套,一邊走在米利都乾淨整潔的街道上,一邊四處拍著照。

  這就是國外的好處,他不用刻意偽裝一番,也能夠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偶爾也會有人認出他來,但也只是遠遠地看著他,衝他點頭微笑。

  米利都除了擁有一個保存完好的半圓形劇場,街道也十分有特色。在街邊的一家小店裡點了一些吃的,莫榛坐在椅子上翻看著剛才拍的照片。

  阿遙蹲在一旁逗弄著店家的花貓,小貓就像能看見阿遙似的,一直對著她喵喵直叫。阿遙伸出手,象徵性地摸著小貓仰起的腦袋。正午的陽光不偏不倚地打在阿遙的身上,似乎連她嘴角的笑意都被點亮了。

  莫榛情不自禁地舉起相機,對著阿遙的方向按下了快門。

  「卡嚓」一聲,被記錄下來的只有那隻棕黃色的小花貓,左邊空出的那塊填充著正午透明的陽光。

  雖然拍不出阿遙,但莫榛還是對著照片勾了勾嘴角。

  情人的眼睛是最好的相機,它能幫你記錄下相機無法記錄的美好瞬間。

  剛才的那一幕,已經住進了莫榛的眼睛裡。

  晚上在愛琴海畔的酒店落腳。阿遙到房間後好像終於有些累了,直接霸佔了那張兩米乘兩米的大床——雖然她根本感受不到它的柔軟,但能過過癮也是好的。莫榛放下行李,走到陽台前的桌子旁坐下,拿出電腦發今天的行程。

  比起之前的兩張照片,莫榛這次顯然要敬業許多,因為他貼了一套九張照片的組圖。

  除了有壯觀的歷史遺蹟,也有爬滿三角梅的白色小屋;有趴在地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的貓咪,也有路上偶遇的行人。當然,最必不可少的就是自己的自拍照。

  這次粉絲的反應比上次更快更熱烈,幾乎是在眨眼的功夫就把這條微博送上了熱門微博排行榜。

  莫榛翻看著評論,裡面有震驚景色很美的,有震驚莫榛拍照技術高超的,也有震驚莫榛竟然帶了尾戒的。

  尾戒,代表孤獨,自立,單身。

  看來男神已經認識到自己「帥到沒朋友,單身一輩子」的宿命了。粉絲們表示很欣慰。

  而電腦另一端的莫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昨天這些人還在猜測他戀愛了,今天就在分析他會單身一輩子,這個世界變得太快。

  去浴室洗了個澡,莫榛看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的阿遙,真的很想一腳把她踹下去。可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你不用睡覺的吧?」冷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阿遙嘟囔了一聲,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立在一旁的莫榛,然後往右邊平移了半米。

  莫榛看著空出來的半張床,站在原地沒有動。阿遙迫於他眼神的壓力,又往右邊挪了挪,可是莫榛還是不動。

  阿遙終於不高興了:「這張床大家都有份,你不能趕我走,更何況我們又不是沒睡過。」昨天晚上還一起睡了呢!

  莫榛:「……」

  什麼叫沒睡過啊!能把話說完整嗎!

  洩憤似的在阿遙空出來的半邊床上躺下,莫榛一把扯過被子搭在自己的心口。剛剛洗過澡的身體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混合著沐浴露的香氣一起飄到了阿遙的鼻尖。

  小貓似的吸了吸鼻子,阿遙蕩漾地往莫榛身邊挪去:「榛榛,你好香。」

  莫榛閉眼,不想理她。

  「榛榛~」阿遙繼續往莫榛身邊挪,轉眼已經貼到了莫榛耳邊。毫無徵兆的,昨晚阿遙偷親自己的畫面浮現在腦海,莫榛突然覺得耳朵有些燙。

  抓著被子翻了個身,莫榛用冷酷的後背對著阿遙。

  阿遙看著莫榛那頭柔軟的黑髮,忍不住揚了揚嘴角:「榛榛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