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再見

  在愛琴海畔呆了三天,終於要出發去終點站——格雷梅。

  為了能看見日出,莫榛不得不起了個大早。凌晨四點半,熱氣球公司的車已經等在了酒店門口。

  本以為是淡季不會有多少遊客,可是到了目的地之後莫榛才發現,來乘熱氣球的人多到令他髮指。

  熱氣球癟癟的躺了一地,在等待熱氣球加熱的期間,莫榛順手用相機拍了幾張照。

  阿遙見他拍照,眼疾手快地湊了過去,對著鏡頭比了一個V。

  莫榛:「……」

  看來她不止演技好,鏡頭感也十分強。

  莫榛乘坐的熱氣球大概是人最少的一個,算上飛行員在內也才七個人。當然,還有一隻大家都看不見的鬼。

  考慮到空中的風會比較大,莫榛今天特意多穿了一件外套,還戴上了久無用武之地的茶色大墨鏡。

  在莫榛出現以前,那個高高帥帥的飛行員一直是大家關注的重點,可是現在大家都興奮地看著莫榛,小聲地說著什麼。

  這種程度的圍觀莫榛早就習以為常,他比較不爽的是,為什麼阿遙要一直盯著那個飛行員看?

  「榛榛,外國的男人果然比較有味道啊!」阿遙參觀完飛行員,終於飄回了莫榛的身邊。莫榛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五顏六色的熱氣球緩緩上升,就像無數隻彩色的小鳥翱翔在格雷梅的上空。

  格雷梅的地貌漸漸展現在眼前,一直延伸到天邊,和正待日出的藍天融為一體。泛著晨光的白雲下,米粒大小的熱氣球成了天空最美的裝飾。

  莫榛換著角度拍攝著難得一見的景色,阿遙更是飄在籃子的邊上,指著空中的熱氣球哇哇大叫。在這樣的景色下,其他的人也終於將注意力從莫榛的身上轉移到了風景上。

  「榛榛你看,我把氣球握在手裡了!」阿遙藉著角度,「握住」了遠處的一個熱氣球。莫榛端著相機,聞言回過頭來,順手按下了快門。

  阿遙像是玩上了癮,又做了一個戳破氣球的姿勢。莫榛透過鏡頭看著笑顏如花的阿遙,太陽正好在她的頭頂,害羞地露出小半張臉,如同神蹟一般將白雲和藍天染上了一層淡金色。

  莫榛沉靜的眼底終於掀起了一絲波瀾,手指微微一動,將這一幕收進了相機裡。

  他好想碰碰她。

  他可以在心裡描繪出她開心時嘴角翹起的弧度,生氣時眉頭緊皺的弧度,但就是沒有辦法觸碰她——這個在普通情侶的眼裡,再簡單不過的事。

  「榛榛,你在想什麼啊?」莫榛情緒的波動似乎引起了阿遙的注意,她從籃子邊飄了回來,探究地看著莫榛。

  莫榛沒有回答,只是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收起眼底的情緒,莫榛重新找了個角度,準備慣例地來張自拍照。

  阿遙趕在莫榛按下快門前,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湊了過去,貼著莫榛的腦袋偷了個影。

  卡嚓一聲,彷彿時間都被這一聲定格。

  「哈哈,榛榛我們有合照了!」阿遙說得十分激動,還帶著幾分小得意,就好像她不知道相機無法照出自己一樣。

  莫榛看了一眼相片,阿遙的偷影不會影響到任何效果,但他還是重新舉起相機,又對著自己拍了一張照。

  就像阿遙說的,那是他們的合照,這次旅行中唯一的一張合照。

  在空中飛行了一個小時,這場熱氣球之旅終於結束了。下地以後,熱氣球公司還為他們頒發了飛行證書,並且開了香檳來慶祝。

  晚上回到酒店以後,莫榛依然矜矜業業地更新微博。今天拍的照片比較多,他整理出了幾張最滿意的照片,拼成了一個長條圖。放在尾巴上的,是那張沒有阿遙偷影的自拍照。

  陳清揚此時正在一邊碼字一邊刷微博,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看見了莫榛更新的微博。

  格雷梅,熱氣球。

  她覺得自己要瘋了!

  「莫天王竟然去格雷梅坐了熱氣球!!!【驚恐】是大黎不是大力 對不起大力,我不該嘲笑你想坐熱氣球的TAT,等你醒了我們馬上踏著莫天王的足跡去格雷梅好不好?【淚】我會為你承包最大最漂亮的那個熱氣球QAQ」

  陳清揚會艾特黎顏,完全是因為激動過度導致的下意識舉動。可是對於有心人來說,這可是一個巨大的情報。

  莫榛揚了揚眉,點進了是大黎不是大力的微博。

  最近更新的一條微博是今年的6月4日,那天黎顏大學畢業。

  圖書館前的黎顏穿著一身乾淨的學士服,旁邊還站著三個女生,一個是陳清揚,另外兩個莫榛不認識,但估計是黎顏的室友。

  四個女生臉上的笑容都一樣燦爛,那是屬於青春特有的純淨和活力。

  病床上黎顏慘白的臉色驀地浮現在眼前,莫榛抿了抿嘴角,往下拉了拉滾動條。

  黎顏不常更新微博,僅有的七十幾條微博中還有大半是轉發的水煮檸檬的微博。偶爾她也會發一些自拍照,通常都是她和室友出去聚餐時報復社會的照片。

  莫榛看了看她的註冊時間,是去年年初。一年半的時間,她只更新了74條微博,但是粉絲數量卻有五百多。

  莫榛點進她的粉絲看了看,關注她的大多都是和她同一所學校的同學,男同學。

  呵呵。

  莫榛冷笑了兩聲,在黎顏的頭像旁邊點了悄悄關注。

  黎顏的頭像用的不是自己的照片,而是和水煮檸檬配套的Q版哥斯拉。莫榛盯著那個頭像看了一陣,覺得那蠢萌的樣子還真有點像阿遙。

  關注完黎顏,莫榛又關心起她都關注了些什麼人。

  黎顏關注的人同樣很少,而且大多是自己的親戚朋友,莫榛看了一圈有些驚訝,她竟然沒有關注一個明星,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

  看來黎顏不追星。莫榛的心情突然有些複雜。

  難道是自己的魅力還不足以引起她的興趣?

  他在認真地考慮要不要找個人破譯了黎顏的密碼,然後用她的賬號關注自己。

  「榛榛,你又在逛小黃網?」阿遙從陽台上飄回來,眨眼的工夫已經湊到了電腦旁邊。

  莫榛心中一驚,電腦再次被粗暴地強制關機。

  但是這次阿遙看清楚了,那不是小黃網,而是微博。她看了莫榛一眼,問道:「你在看誰的微博啊?該不會是蒼老師吧?」

  莫榛:「……」

  她不是不追星的嗎?為什麼會知道蒼老師??

  「不是,是小澤老師。」莫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進了浴室。

  阿遙看著他的背影,抽了抽嘴角,該不會是剛才看了小澤老師,所以現在去廁所……解決生理需求?

  氣咻咻地在床上躺下,阿遙兩隻瞪得圓溜溜的,瞬也不瞬地盯著廁所門。

  等莫榛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阿遙還保持著這個姿勢。

  見莫榛出來,阿遙眼中閃過一抹訝異:「你這麼快?」

  莫榛:「……」

  沖個澡需要多久?

  這個誤會一直到很久以後才解開,用黎顏的親身經歷。

  洗過澡以後似乎更加疲倦了,今天早上四點過就起床,又在外面玩了一天,莫榛現在只想好好睡個覺。經過這幾天的旅行,他已經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和阿遙同睡一張床。

  在阿遙的身邊躺下,莫榛閉著眼睛不再說話。阿遙今晚也特別安靜,房間裡漸漸只能聽到莫榛輕微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莫榛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阿遙。」

  阿遙正在努力地醞釀睡意,聽見莫榛叫自己,立馬精神抖擻地舉起右手:「在!」

  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反而襯得房間裡愈發安靜了。

  沉默了一會兒,莫榛終於動了動嘴角:「我們後天就要回去了。」

  清冷的一句話,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阿遙呆呆地望著莫榛的側臉,他沒有睜開眼睛,表情是那麼平靜。緩緩地放下右手,阿遙蔫蔫地應了一聲:「哦。」

  她知道,回去就意味著她該離開了。這個旅程是莫榛送給她最後的禮物。

  只可惜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再美的旅程也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

  莫榛的眼珠動了動,但始終是沒有睜開眼睛,他怕他一睜眼,眼底的情緒就再也掩飾不住。

  回程的心情比來時低落了不少,阿遙鑽進尾戒之後就再也沒有反應。

  來接機的是唐強,莫榛出了機場的大門,抬眼就看見了唐強的車停在馬路對面。

  本以為莫榛出去旅遊一趟,回來時心情應該很好,可是唐強發現他果然還是參透不了莫榛。

  為什麼他的臉色比走的時候還難看?

  一路上莫榛都沒有說話,唐強找了幾個話題都得不到回應,便也識趣地不再作聲。腳尖猛地踩了下油門,唐強只想快點把這座大佛送回家。

  莫榛提著行李走進客廳的時候,才發現裡面坐著一個不速之客。看著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男人,莫榛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師父,你怎麼在這裡?」

  他是不是該投訴一下肯斯尼莊園的安保系統?

  師父聞言睜開了眼睛,他看了莫榛一眼,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我來送你的小女鬼回家。」

  也許是聽到了師父的聲音,阿遙終於從尾戒裡鑽了出來:「師父,時機這麼快就到了嗎?」

  低頭輕笑了一聲,師父再次抬起頭來時,眼裡一片清然:「到了。」他說著取下了阿遙手腕上的鐲子,收進了懷裡,「你閉上眼睛,在我說好以前都不要睜開。」

  阿遙和莫榛都微微一愣,雖然料到了分離,但沒料到分離來得這麼措手不及。

  可是他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榛榛。」阿遙看了莫榛一眼,眼眶都有些濕潤,「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吃飯,不然胃又要疼了。」

  「……嗯。」

  「不要老是欺負唐強了,他為了你也是蠻拼的。」

  「……嗯。」

  「小黃網還是少逛一些好,對身體不好。」

  「……」

  「我會想你的。」

  莫榛嘴角微抿,良久才點了點頭:「我也會想你的。」

  師父的手上燃起了一張黃符,阿遙轉過頭來,在火光中閉上了眼睛。莫榛看著阿遙的身體一點一點變透明,等師父手上的黃符燃盡時,阿遙也徹底消失在了原地。

  這個住了這麼多年的別墅,莫榛第一次覺得它有些空曠。

  「想哭就哭吧,我會假裝看不見的。」師父拍了拍莫榛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

  莫榛:「……」

  他看著阿遙消失的地方,聲音有些低沉:「她回去了嗎?」

  「嗯。」師父抬頭看著外面暗沉的天空,淡淡地應了聲。

  「哦。」莫榛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有些頹然地站在原地。師父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你就把這個當做……黃粱一夢吧。」

  黃粱一夢?

  莫榛嘴角扯出一抹淺笑,如果一切只是一場夢,那也是最美的黃粱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