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傷了。
肩膀脫臼,腳腕扭傷,擦傷幾處,外加心理陰影若干,照理說,是沒什麼大礙的,卻沒想到把琳達給急紅了眼眶。
看她不停地在我床邊抹眼睛,我只好笑著勸她:「沒什麼的,輕傷,輕傷而已……」
哪知道卻把琳達惹怒了:「白驀然,你再笑?你再笑我讓你哭信不信!」
哦,好恐怖的女人!
我只好可憐巴巴地望著她:「那我陪你哭行了吧?」說著,假裝抹了幾把眼淚。
「你……」琳達哭笑不得,靜下來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教育我,「驀然,不是我凶你,只是當時的情況,我真的很著急。特別是看到你被沈總抱起來,手上全是血,還朝我笑,我真的心都抽了!」
琳達這樣說,我無言以對。
其實,我已經記不得當時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落地的剎那,我渾身都痛,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到一群人朝我湧過來,然後的事,我就記不起來了,更別說是琳達口中沈公子「英雄救美」的光榮事蹟。
想到這兒,我不免有些遺憾,畢竟能勞煩到沈公子的機會並不多,有時候我躺在病床上,也會無聊地想,像沈林奇這樣一個男人,究竟會不會為我著急呢?
事實是,我想多了。
他壓根就不會替我著急,他只會抽空來趟醫院,然後板著臉說:「劇組那,你暫時不用回去了。」
OH,NO!
我不禁感到非常的苦惱。
本來我就已經拖了劇組的後腿了,現在還要我躺在醫院裡,簡直就是給外面那群蓄勢待發的狗仔隊創造業績嘛。
就像昨天,我正無聊玩微博呢,忽然門就被打開了,然後啪啪啪啪地閃光燈亂閃,緊接著那個戴著眼鏡,一看就還嫩得不知天高地厚地小狗仔問我:「白小姐,請問你死了沒?」
瞧瞧!這種問題,要是換個人,真要一口血吐死在醫院的白床單上了。
我只好在微博上發:「神啊,救救我吧,地球真是太危險了!」
底下的留言大多是:「地球不適合你,那就快滾吧!」「又是你,真是醜人多作怪!」「你這個喬黑,你怎麼還不去死啊?」之類罵我的話。
只有一條是關心我的。
小白兔奶昔:危險?姐姐不會是受傷了吧?
大白兔奶霸:哈,竟然讓你猜對了!
小白兔奶昔:真的受傷了?嚴重嗎?
大白兔奶霸:是啊是啊,我身心受挫,已經嘔了幾十斤血了,剛才還有個人問我:你死了沒?
小白兔奶昔:(⊙o⊙)
我跟奶昔亂扯了一下午,快到傍晚的時候,沈林奇來了。
他的到來,讓我原本有所好轉的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這個男人的心了。
說他不關心我吧,可我受傷,是他第一個衝過來抱我去的醫院,甚至還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自來醫院看我,簡直可以說是貴賓級待遇了。
說他關心我吧,瞧他這張萬年不變的面癱臉,我說什麼,他都一個表情,跟我欠他錢似地,每次看到他這張臉,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哎喲!你還是別關心我了,你越關心我,我傷越重,我傷越重,就越不能出院,越不能出院,我就越得看到你,越看到你,我傷越重……
「琳達,我覺得我光看著他,我就快死了。」趁著沈林奇出去接電話的空當,我沮喪地抱怨。
「噓!」琳達撲過來,摀住了我的嘴,「你被撞傻了?說這種話,小心被沈總聽見!」
「可是我%^#@$%&*」我被捂著嘴,有口難言,只好手舞足蹈地發洩我心中的怨念。
「怎麼了?」沈林奇忽然開門進來。
琳達被嚇了一跳,蹦得老遠,尷尬地解釋:「這個……那個……驀然說……」
「我要出院!」我大聲抗議。
「不行!」他一口回絕。
「為什麼不行?我都好了!你看!你看……哎喲!」我揮舞的胳膊不小心撞到床沿,一陣鑽心的疼。
沈林奇冷笑了一聲:「這是好了?」
「這是……是意外……」我臉一紅,有些尷尬。
「那你的意外還真不少。」他不咸不淡地說。
我的臉更紅了,只好低聲下氣道:「那我真的很想出院嘛,在這裡太無聊了,又容易被狗仔隊亂拍,要不你就讓我回家休息吧?好不好嘛……」
撒嬌有時候比胸器還管用。
沈林奇竟然奇蹟般地同意了:「琳達,去給驀然辦出院手續!」
納尼?!我能回家了?
我驚喜萬分,頭一次覺得沈公子有了那麼一點點可愛,0.01秒後,我腦海中這傻×的想法再次被磨滅了。
他說:「我媽很擔心你,晚上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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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滅跌!!!
裴安娜不許我們叫她「媽媽」、「媽咪」、「母親」或者「伯母」,她要求我們叫她安娜姐,因為這樣顯得比較年輕。
至於她自己,她也從來不叫我們名字,不管是老公、兒子、兒媳婦,還是他們家那條狗,她統一叫「親愛的」,當然,有時候她也會給自己兒子特殊照顧,管沈公子叫「小寶貝」,每當這時候,我就很想笑。
我們的車到達沈家大院的時候,老遠,我就聽到安娜姐熱情地呼喚:「親愛的,你們來啦!」
正要下車的我打了個冷顫,差點沒站穩,幸虧身旁的沈林奇及時把我扶住了。
我下意識地抬頭,他看看我,我也看看他。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有些尷尬,迅速撇過了腦袋,這時,穿得像只花蝴蝶一樣的安娜姐朝我飛撲了過來。
「親愛的,我好擔心你啊!哎喲,你看你都瘦成這樣了……」安娜姐絮絮叨叨地念了好久,我昏昏欲睡,不停安慰自己,淡定、淡定、淡定就好。
但是,我的真淡定不了,特別是當我看到滿桌的甜食和噌噌冒著熱氣的牛扒時,我好想哭。
我說過,我不喜歡西餐,與此同時,我更痛恨甜食,但這些偏偏是安娜姐的最愛,這也是為什麼我不想跟沈林奇回家的原因之一。
「多吃點,多吃點……」安娜姐不停地勸著我。
她哪知道,我心中有個馬教主在咆哮:水煮魚有木有!!!麻辣燙有木有!!!辣子雞有木有!!!雞蛋灌餅有木有!!!這些都木有的孩子你傷不起啊!!!
安娜姐問:「親愛的,你怎麼不吃啊?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我哪敢說是,只好藉口道:「安娜姐,我手不方便。」
「對哦!」安娜姐恍然大悟,趕緊囑咐兒子,「小寶貝,你還愣著幹什麼?主動一點呀!」
不得不佩服沈公子的定力,都這樣了,他還能微笑著點頭,然後替我切好一塊芝士蛋糕,遞到我嘴邊。
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餵我吃東西吧,我遲疑了片刻,最後一咬牙,像吞毒藥一樣,把那蛋糕給嚥了下去。
吃完,睜開眼睛,我便瞥到沈林奇放在桌上的左手,手指微微地敲了敲桌子。
這個細微的動作,激怒了我。
我知道他有個習慣,但凡得意的時候,總會用手指敲幾下桌子,現在他這樣,明顯就是在嘲笑我。
都說衝動是魔鬼,我一沖動,我做了一個讓我嫉妒後悔的決定,我對安娜姐說:「安娜姐,我頭好暈。」
安娜姐急壞了,以為我腦震盪,差點叫黃媽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用了,不用了!」我急忙解釋,「我只是昨晚沒睡好,想早點去休息……」
我的話沒說完,沈林奇就忽然從我旁邊站了起來。
我大驚,不知道他這是幹什麼。
「我送她上去。」他說完,忽然俯下身,將目瞪口呆的我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我的腳離開地面,腦袋一片空白,直直盯著沈林奇近在咫尺,卻絲毫看不出一點端倪的臉,忽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我後悔了。
從沈林奇抱我上樓,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我就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我這哪是被車撞,簡直就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吃飽撐去激怒他,要知道冷酷、無情,翻臉不認人這種事兒,他做得比誰都順溜。
外面也就罷了,現在在他家裡,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真讓他吃點豆腐,也就算了,萬一要是沈公子失去理智,捅我幾刀怎麼辦?
想到這兒,我決定自保。
「那個……」
我才剛開口,就感覺人忽然向前傾,然後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我被丟到了床上。
「啊!」我輕叫了一聲,壓倒受傷的胳膊,有點疼。
「還知道痛?」沈林奇忽然朝我壓下來,捏住我的下巴,冷冷地笑。
我僵直了脊樑,不知道說什麼。
「我讓你別拍那部戲,你不聽;我讓你用替身,你說要自己上;我讓別出院,你硬要出;你來我家,你又不願意。白驀然,你不覺得你最近拒絕我的次數有點多嗎?」他盯著我,深邃的眼裡,發出令人畏懼的光芒。
「好像……是……」我艱難地開口,自己都不免有些驚訝,原來在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我竟然已經拒絕了沈公子那麼多次,也難怪他會生氣,要知道我以前真的很聽話。
「你是覺得我好說話了,還是覺得……」
「不不不!」我趕緊打斷他的話,你一點兒都不好說話,你比洪水猛獸都難對付,我說,「我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狗腿就狗腿了,反正我又不是沒狗腿過。
「保證?」沈林奇打量著我,「我很好奇,你準備拿什麼保證?」
這傢伙,簡直得寸進尺!我真想站起來,一腳把他踩在床上,雙手叉腰,挺直了胸說,「老娘拿胸保證,你有意見嗎?」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沈林奇的臉忽然朝我逼了過來。
我們的姿勢原本就已經夠曖昧了,現在他還朝我湊過來,這不禁讓我想到了不久前在他辦公室裡的那個吻。
下意識地,我喊了一聲:「不要!」
那一刻,我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白驀然,讓你嘴賤又說不,讓你嘴賤說不要!不是說好了吃點虧就吃點虧,總比讓他捅你兩刀好,你還真把自己當良家婦女了啊?
趁著沈公子還沒生氣,我趕緊閉上眼,抿起嘴,決然地迎上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心裡彷彿有個小人蹲在地上扯花瓣:吻我、捅我、吻我、捅我、吻我……
事實卻是,我們冷酷的沈公子既沒有吻我,也沒有捅我,他從我身上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啊哦!
我心裡那個小人丟掉花站起來,低頭失落地喃喃:竟然什麼都沒猜到……
沈公子一走就沒再回來。
我估計他是生氣了,曾經有那麼一次,我不知什麼原因惹他生氣了,之後整整一個月,他都沒找我,害得我都以為我們分手了,哪知道他一通電話打來,又找我去出席活動。
總之,我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想什麼管我鳥事?我又不真是他的女朋友,逢場作戲而已,有錢拿就行了,管那麼多幹啥?
這樣一想,我又釋然了,磨磨蹭蹭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玩了會兒微博。
小白兔奶昔又給我留言了:「姐姐,身體好點了嗎?」
我心情不好,回了句「不好,快SHI了。」就關機睡覺了。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想我得好好睡一覺,不然哪有力氣對付沈公子。
晚上,我做了奇怪夢。
我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被狼抓住的兔子,蹲在狼窩裡扯花瓣:吃我,不吃我,吃我,不吃我,吃我……
正數得哈皮呢,狼來了,手裡拎了只可憐巴巴的羊,問我怎麼吃。
我說烤著吃,他說煮著吃,我說下火鍋,他說夾泡饃,討論了半天……我TM的被餓醒了!
哦,好餓啊!
我摸著肚子,苦不堪言。
要知道,作為一個一頓能吃三碗飯,不吃飽堅決不減肥的人來說,晚飯吃的那點東西,根本不夠我塞牙縫!為了我的生命健康著想,我打算起來找點東西吃。
時值深夜,房間裡黑乎乎的,我餓得暈頭轉向,一時找不到燈的開關,只好伸手亂摸。
尼瑪這是什麼?硬邦邦的,挺滑溜,這一顆啥玩意兒?我下意識地掐了一下。
一聲低哼過後,燈亮了,然後我發現沈公子睜著眼躺在我旁邊,睡衣被扒開了個口子,精壯的胸膛上放了一隻豬爪,最關鍵的是,某一點上還留著我的指甲印。
我腦袋轟得一下,整個人都清醒了。
沈林奇的臉色,很詭異,非常詭異,相當詭異。
我僵直了身子,慢慢地把爪子從他胸前挪開,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蒼天在上,我真不是故意吃他豆腐的,雖然作為全娛樂圈女明星最想嫁男人龍虎榜上的第一名,想要吃他豆腐的女明星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又如黃河決堤一發而不可收拾,但是,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我啊!
而且誰知道他會睡到我床上來?趁著我睡覺吃我豆腐我都沒介意呢!嗚嗚嗚……你別再看著我了行不行,人家真不是故意的嘛!
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我只好解釋:「那個……我餓了。」
想像一下,一個女人,半夜摸上男人的胸,還說我餓了,這……這……這不是變態麼!
所以,說完這句話,我就覺得自己腦殘了。
沈林奇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嘴角牽了牽。
他在笑?!
我以為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睛,身邊的床卻忽然往下陷,頃刻間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急忙睜開眼,發現他的臉已近在咫尺。
他真的在笑,勾起的嘴角看得人心裡發毛。
我嚥了口唾沫,下意思地往後挪了下,想避開他,哪知我越是往後挪,他越是朝我靠近,這樣一退一進之間,我「啊」得一聲,從床上翻了下去。
就在那瞬間,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攬住了我,把我從失去平衡的狀態中拽了回來,撞進了某個溫熱的懷裡,眼前是那一大片被我摸過的胸膛上,指甲印若隱若現。
腦袋裡火燒火燎的,灼熱的溫度穿透我的二皮臉,不由得讓我呼吸急促。
喵了個咪的,作為一個有姿色的男人,你就不能自覺一點嗎?
我不怕你會撲我,我只怕我會撲你啊!
就在我猶豫得在撲與不撲之間徘徊的時候,我空空如也的胃,由於受刺激過度,再也耐不住寂寞,發出委屈的抗議:
咕嚕嚕……
聲音徹底破壞了我倆之間曖昧的局面,我嘆出最後一口氣,氣若游絲地說:「我……我真的快……快不行了……」
你要真想吃我豆腐,麻煩先餵飽豆腐行麼?
沈林奇嘴角抽了抽,那抹詭異的笑總算消失了,他鬆開我,從床上坐起來,問:「你想吃什麼?」
「飯……」我像貞子一樣得從長髮間露出兩隻餓得綠幽幽眼睛,淒淒慘慘地說。「我想吃白米飯……」
我一口氣吃了三碗白米飯,被我半夜拉起來做飯的黃媽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的嘴角一次次得抽動,眼神從「你要吃飯?」演變到「你不會還想吃吧?」又發展成「什麼,你竟然要吃第三碗?」最後終於崩潰了「我靠,你還真吃下去了啊!」
從頭到尾,沈林奇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得看著,直到我扒完最後一口飯,靠著椅背再也吃不下去的時候,他才抿了抿嘴角,伸手端起我放在桌上的空碗,遞給早已呆若木雞的黃媽,朝她揮了揮手。
黃媽捧著碗,失魂落魄地走了,留下吃撐了的我,和神情詭異的沈公子,大眼瞪小眼。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察覺到自己剛才的樣子很是失態,於是尷尬得解釋:「那個……其實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那是哪樣?」他挑眉問我,手指有節奏得敲擊著桌面。
這傢伙果然是在嘲笑我,不過我並沒有因此而惱怒,在今天這個不同尋常的夜晚裡,我在他面前丟的臉比我們在一起三年丟得還多,我都已經自我放棄了。
我抬手比劃了一下,說:「平時,我吃飯的碗還要小一點。」
他手指繼續敲著桌面,沒說話。
看著他這樣,我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乾脆豁出去道:「還有,平時我不吃西餐的!」
「哦?」他的手指停止了敲擊,深邃地目光向我投來。
我壯大了膽子,繼續說:「我也不吃甜食,太膩。」
我以為我這樣說,他起碼會表現出一點點的內疚,然後懷著歉意對我說,以後我再也不帶你去吃西餐了,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他收回目光,淡淡吐出一句很欠扁的話,他說:「看得出來。」
短短四個字,我被震驚了!
原來這傢伙壓根就知道我不喜歡吃西餐,卻每餐必帶我去吃,這是耍我玩呢?還是耍我玩呢?還是耍我玩呢?
我怒了,咬著牙問:「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強迫我?」
「我有強迫過你嗎?」他反問,「或者說,你有說過不要去嗎?」
我被問住了,試著努力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長久以來,好像一直都不曾反對過他的意見。
但是!
我迅速回過神,從他毫無邏輯地問題裡跳出來,問:「如果我說不去,你會同意嗎?」
沈林奇的眉間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大概是著覺得我這是吃飽了的小白兔,看上去不像有質問他的膽量,但是很快他又笑了。
我總覺得,他板著臉還好,一笑,反而叫人捉摸不透。
「下次,你可以試試看。」他站起來,拋下一句話,悠悠地上樓了。
留下我一個人,望著他的背影良久,然後深深得打了個飽嗝。
哎喲我的媽呀,早知道讓黃媽用小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