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男人心海底針

  我果然失眠了,一個人躺在大床上,盯著天花板,直髮呆,腦子裡亂哄哄地不知道在想什麼,眼前總閃過那天沈林奇站在一邊,冷眼旁觀時的情形,心裡不爽到了極點。

  為了發洩胸口這股惡氣,我大半夜地爬起來打遊戲,駕著我那魔導師,去了趟競技場,見人就揍,揍不過就跑,打了一晚上猥瑣CD流,罵我的喇叭飄得滿世界都是。

  我心裡那個爽,就好像那些被我揍的號,一個個都長著張沈林奇的臉,怎麼揍都不過癮。這樣一直玩到了凌晨五六點,窗外的天空泛起魚肚白,晨曦穿過厚厚的窗簾透進來,我才發現自己已經餓了很久了。

  我掛了機站起來,準備狗仔隊都還沒開工,去樓下買個雞蛋灌餅填肚子,好回來繼續戰鬥。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我踩著拖鞋,穿著小熊睡衣,準備下樓的時候,忽然踢到了樓道口一坨黑乎乎的東西,把我嚇了一跳。

  我往後退了幾步,發現這坨東西好像是個人,又湊近看了一眼。

  地上那坨東西抬起臉來,我們的視線撞了個正著,我幾乎驚叫起來:「你在這裡幹什麼?」

  沈林奇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淡淡地說:「等你給我開門。」

  我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媽媽呀!這傢伙不會是在這裡坐了一晚上吧?他……他不是走了嗎?難道是我幻聽?天哪,這個地球太瘋狂了,我要回火星。

  我扶了下額頭,說:「我好像有點頭暈,我還是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被擋住了,沈林奇依著牆,伸出一條腿攔在我面前,有些沙啞地說:「我餓了。」

  事情發展得太詭異了,我也不知道對他說什麼,只好訥訥地說:「我也餓了……」

  他支起身,很不客氣地繞過我,進了我家門,莫了不忘回頭看我一眼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做早飯。」

  「哦。」我反射性地應了聲,狗腿似地匆匆跟他進門,走了幾步,才忽然反應過來:這傢伙還把自己當回事兒了,隨隨便便進我家也就算了,竟然還把我這個主人當女傭使!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麼?

  我捏了捏拳頭,準備上去和他評理,才走了一步,他卻忽然回過頭來,頭髮有些凌亂,嘴角生著些鬍渣,白襯衫解開了幾顆扣子,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那睡眼朦朧的眼少些凌厲,多了分憔悴。

  他說:「我想吃蝦肉餛飩。」

  不知怎麼的,我殘存在心底的那一點點母性就被激發了。

  我想算了,現在我也餓,他也餓,當真吵起架來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吃飽了再說。

  作為藝人,我平時忙得很,家裡的廚房基本是個裝飾品,別說餛飩,連剩菜都沒有。

  我翻箱倒櫃地找出了幾包泡麵,又從這幾包泡麵裡好不容易挑出了一包沒過期的,放進鍋裡煮好,連鍋給端進了房。

  沈林奇真坐在我的書桌前,目光盯著我的電腦屏幕。

  我趕緊放下面過去,說:「你幹嘛看我電腦啊?」

  沈林奇沒理我,手指了指我掛著機的遊戲界面左下角,說:「他們罵的是你?」

  見自己的秘密被揭穿,我有些尷尬,趕緊把屏幕關了,說:「管你什麼事?吃你的早飯去!」

  他探過頭,瞄了眼我端進來的鍋,眉頭皺了皺,很嫌棄地說:「怎麼不是蝦肉餛飩?」

  「你還想吃蝦肉餛飩?我這裡人肉餛飩都沒有,只有泡麵,你不吃我吃。」我說完,也懶得再理他,就拿著筷子吃起面來。

  沈林奇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好像思考了很久,終於還是開口問:「沒碗怎麼吃?」

  我想,我眼前這位沈公子一定是昨晚在樓梯裡沒睡好,所以今天腦子暫時秀逗了,才會性格扭曲得竟然讓我覺得有些萌!

  我丟給他一雙筷子,果斷說:「用嘴吃。」

  我想,在沈公子活著的這二十幾年裡,一定沒有過在樓道里睡一晚,然後圍著鍋兩個人吃一碗泡麵的經歷,以至於他似乎吃得很哈皮,轉眼間,我那鍋面就見了底。

  我心痛啊,這可是我家唯一的一包泡麵了,他怎麼就不能省著點吃呢?我才吃了幾口呢,牙縫都不夠塞!

  就在我考慮著,要不要下樓再去買個雞蛋灌餅的時候,沈林奇卻放下了筷子,打開了我的電腦。

  我問:「你要幹什麼?」

  「報仇。」他說。

  我半天沒回反應過來,直到他開著我的魔導師,風風火火地進了競技場,我才意識到,這傢伙竟然要去幫我打架。

  在世界上罵了我很久的那個傢伙,見我又去了競技場,趕緊叫了個土豪兄弟來,要找我報仇。

  見那土豪是個血牛,我心裡有些沒底,雖然我那號裝備不算差,但面對滿身極品裝備的土豪還是比較吃虧的。

  我拉了下沈林奇的胳膊,說:「實在打不過就逃吧,反正牧師腿短,追不上我。」

  沈林奇沒理我,迎面上去先放了個枷鎖,然後趁著那傢伙沒法動,一通連招,竟然把那人家給連死了。

  我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良久才憋出句話來:「原來你是個高手啊……」

  他哼了聲,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那土豪又死了一次。

  那傢伙終於崩潰了,猥瑣地開始給自己加血,可就算是這樣,還是沒能逃過挨打的命運,一連死了好幾次。

  最後,土豪灰溜溜地跑了,又過了一會兒,世界上亮起成排的喇叭。

  「XXX你這個人妖!放著男人不做,去玩女號!爺不跟你玩了!」

  我差點噴出來,強忍著笑說:「那人罵你人妖呢。」

  沈林奇淡淡看了我一眼:「管我什麼事?這是你號。」

  對哦!我反應過來,挽著袖子說:「你走開,我上去跟他對罵。」

  「不用了。」他麻利地關掉了我的遊戲,在我萬分不甘心地眼神裡說,「你收拾一下,一會兒跟我去公司。」

  「去公司幹嘛?」我問。

  「收拾殘局。」他簡明扼要地回答道。

  一瞬間,我覺得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鐵面無私,不近人情的沈總。

  我不明白沈林奇為什麼要說替我「收拾殘局」,以目前的形勢,我覺得「料理後事」可能更切合我的實際情況。因為通常情況下,拍床戲被侵犯這種事,一般女星都會選擇沉默,即便有些氣不過對外談起,也總是遮遮掩掩,三緘其口。

  說白了,在這個圈子裡,女人永遠是處於弱勢地位的。不管你之前的名氣再好,形象再佳,一旦遇到這種事,挨罵的總是女方。畢竟對於公眾來說,罵水一個性楊花的女人,要比罵一個色膽包天的男人來得爽快的多。

  話雖如此,但事情既然涉及到我的形象問題,我還是不能馬虎的。我決定暫時把個人恩怨放到一邊,迅速刷牙洗臉,收拾妥當,準備跟沈林奇去公司。

  當我換好衣服從房裡出來的時候,我發現沈林奇也已經把自己收拾乾淨了,早上進門時那副邋遢樣蕩然無存,除了嘴角的鬍渣,基本上能算是人模狗樣了。

  我說:「我這沒刮鬍刀,只有剃毛刀,要不你將就一下。」

  沈公子的嘴角抽了一下,嘴裡簡單吐出三個字:「不用了。」

  「別客氣嘛,你等會還要出去見人,這形象恐怕不太好。」我信誓旦旦地朝他保證,「我不介意的,真的。」

  我以為沈林奇聽到這話,起碼氣得吐血,然而他卻冷笑了一聲,別有深意道:「不該客氣的地方,我自然不會跟你客氣。」

  這下,輪到我傻眼了,他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我想起自己昨晚害沈公子吃了一晚上閉門羹的事,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些害怕起來。

  為了防止他對我進行慘無人道的報復,去公司的路上,我決定跟他探討一下昨晚的事情……不,應該是誤會才對!

  我說:「那個,我昨天是聽你走了,才去睡的。」

  「嗯。」他開著車,哼了聲,好像完全沒打算搭理我。

  我只好繼續道:「我怎麼知道你走了又回來了呢?要是你說一聲,我就給你開門了,真的。」我說著這話,都恨不得扇自己耳刮子,太狗腿了!作為一個女壯士,我昨晚的豪情壯志都到哪兒去了?可是,好女不吃眼前虧啊,就算沈林奇之前做的再過分,只要他之後別更過分就好了,我可是很柔弱的。

  「你昨晚可不是那麼說的。」他終於打算理我了,說出口的話卻很不友善。

  呃……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只記得我昨晚對著門滔滔不絕地罵了半天,具體罵什麼,實在記不太清除了。

  我說:「可能是門太厚,你沒聽清楚,你知道我那公寓的隔音效果真的特別好。」

  「不會連信號都不好吧?」他說。

  信號?我一怔,猛然想起我昨晚罵他的那番話,我好像讓他有事別打電話,給我發短信來著,不會是……想到這兒,我趕忙從包裡掏出關了好幾天的手機,迅速打開,然後在排山倒海似地短信裡,找到了沈林奇發給我的那條。

  他發:「我在外面,出來開門。」

  接收的時間是昨晚12點,那時我正好在遊戲裡跟人打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

  看著這條短信,我欲哭無淚,尼瑪我讓你給我發短信,你還真發啊?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聽話,關鍵時刻竟然腦子秀逗了,你,你,你這不是想害死我麼!

  就在我耷拉著腦袋,無比鬱悶的時候,沈林奇的車已經開到了星天娛樂的樓下,車一停,窗外嘩嘩嘩的閃光燈就連成了一片。

  我頓時傻了眼,沒想到自己在家裡龜縮了幾天,事情已經鬧得這麼大了,連狗仔隊的陣勢都跟開頒獎禮似地。

  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一會兒下去,該如何應付。

  就在這個時候,沈林奇已經下車了,車門一開,閃光燈愈發來得猛烈,我坐在車裡,不知所措地望著車外,看見沈林奇從車裡下去後,坦然穿過無數記者的鏡頭,來到另一邊,替我打開車門。

  他的手朝我伸了過來,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情況已經不容許我有片刻的猶豫了,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後一股力量將我拉出車外,他按住我的頭,將我的臉埋在了他的胸口。

  閃光燈閃得越發凶殘了,隨之而來的,還有記者們各種鋒利如刀芒的問題。

  「沈林奇先生,你對外界盛傳白驀然小姐勾引男星一事如何看待?」

  「作為白驀然小姐的正牌男友,你不覺得恥辱嗎?」

  「你們是不是打算分手?」

  「你們現在這樣是在做戲給公眾看嗎?」

  「白驀然小姐,能現場傳授一下馭男秘籍嗎?」

  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一個比一個變態,我想如果不是沈林奇護著我,我確實連這短短一段路都沒法走過去。

  星天的工作人員已經接到消息,保鏢迅速到位,很快在我們和記者們中間,築起了一道人牆。

  我被沈林奇按在懷裡, 心臟怦怦地跳著,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似地不是滋味。

  他這樣保護我,我確實很感動,但是為什麼當時在片場,他沒有衝出來救我?如果當時衝出來打那一拳的不是喬銘陽,而是他,事情根本不可能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這個男人,既傷害我又救我;既冷酷無情又溫柔體貼;既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彷彿是個天生的矛盾體,讓我脖子上那個容量不怎麼大的腦袋,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

  在保鏢和工作人員的保護下,我們突破了記者的圍堵,走進了星天的大門。

  我還在胡思亂想,沈林奇的腳步卻忽然停住了。

  記者們見狀,趕緊又蜂擁上前,長長短短的麥克風和攝像頭,全都對準了我們。

  有人大喊:「沈林奇先生,作為一個男人,難道你真不介意你女朋友在外面勾三搭四嗎?」

  「當然介意。」他淡淡地回答,「但比起毫無根據的猜測,我更願意相信她。」

  他說得那樣篤定,在場的記者都有些被他震到了,其實不僅是記者們,就連我都有些怦然心動。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不是在做戲,如果我們之間並非一紙契約的關係,我想我現在應該已經愛他愛得無法自拔,恨不得當著那麼多記者的面問:這樣的男人你想不想嫁?你,你,還有你!連你們都想嫁,你們以為我會傻×地放著家裡的大魚大肉不要,去外頭啃窩窩頭嗎?

  只可惜,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往沈林奇襯衫上抹了把鼻涕。

  「那如果,有一天白驀然小姐真背著你紅杏出牆,你還會這樣相信她嗎?」

  我們一起走進去的時候,我聽到有記者在外面這樣問。

  「不會有這麼一天的。」他回過頭,肯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