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心虛,但是看到沈林奇的那一瞬間,我真的腿軟了一下。
與此同時,那喊話的白目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像受了驚的雞似地,飛快地逃走了,留下我與面無表情的沈公子相對而立,尷尬萬分,進退兩難。
就在這個時候,沈林奇拔腿朝我走了過來,眨眼間已與我近在咫尺。
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儘管他過去也有過出國辦事,數月未歸的情況,但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與他重逢,因為我心中始終惦唸著一個月前他離開時,我打過去的那通電話,也不知他究竟忘掉了沒。
此時此刻,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沈公子貴人多忘事,別再想起那通狗血的電話了。
我僵著臉乾笑了一下:「呵呵,回來了啊?」
「嗯。」他點了點頭,直直看向我,沒有多餘的言語。
這讓我愈發緊張了,我說:「回來了,怎麼也不打電話通知一聲啊。」
「哦,電話?」他輕描淡寫地重複了一遍。
我差點抽自己耳刮子:讓你嘴賤,提什麼不好,偏提電話!
好在這個時候,導演忽然喊我去拍戲,我差點幸福得淚奔,我說:「那個,我還有工作要做,要不你先回去吧?有事回公司也……也可以說。」我當時就決定以劇組為家,再也不回公司了!
沈林奇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朝四周望瞭望:「不急,我可以等你。」
等?我有些猜不透他這話的意思:「你有什麼事嗎?」
「驀然,過來!」蔣雲達又喊了一遍。
我應了一聲,急急回頭對沈公子道:「那我過去了,可能會很遲哦,你要是等不及就先走吧。真的灰很遲,真的哦!」在強調了好幾遍之後,我轉身朝拍攝現場奔了過去。
等著我的是一場高難度的戲。
在這場戲中,杜如風由於腿受傷,爬樓梯時行動不便,跟在後面的小七發現之後,計算機程序又開始運行:
[緊急情況!主人受傷!9527行動!行動!]
小七毫不猶豫地上前,把要上樓的杜如風,輕而易舉地橫抱了起來。
杜如風被突如其來地情況嚇傻了,抗議無效之後,他眼睜睜地看著小七把自己從一樓抱上了十四樓,大氣都沒有喘一聲。
我真的好想讚一句牛逼的編劇,竟然可以想出如此有創意的情節,如果我是觀眾,我估計會笑瘋過去,但此時此刻,我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因為要把喬銘陽那傢伙抱上樓的不是機器人小七,是我啊!活生生,有血有肉,最近還被琳達逼著減了2斤肉的我啊!
雖然之前導演給我做足了思想工作,讓我別緊張,只是裝裝樣子,不必真把人抱上十四樓,但真到了拍戲那一刻,我還是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真後悔,這幾天為了減肥沒把喬銘陽的午飯搶來吃掉!
「你可別把我摔著。」喬銘陽看上去比我還緊張。
「我儘量吧……」我哭喪著臉,深吸了一口氣,在兩個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把喬銘陽橫抱了起來。
情況比我想像的要好很多,由於有工作人員托著,喬銘陽大部分的體重並沒有落到我身上,但即便這樣,我仍然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放輕鬆,注意表情,走!」蔣導坐在那兒發號施令。
我調整好狀態,試著朝前走去,在好幾台攝像機的鏡頭下,我努力把自己想像成一個機器人。
「很好,就這樣,再堅持一下!」蔣導的話讓我漸漸對自己有了信心,眼看勝利在望,我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一抹修長的身影。
沈林奇不知何時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遠遠看我。
我頓時心亂如麻,腿一軟,一頭栽了下去。
「啊!」
一聲慘叫之後,我摔倒在了地上,屁股坐開了花。
小金和琳達都在第一時間衝了過來,小金很勇猛地扛起了摔在地上的喬銘陽,而琳達,那混蛋猶豫了半晌之後,她朝沈林奇大喊:「沈總,驀然受傷了!」
我嚇得忘了痛,急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我自己起來就行……」話音未落,身子一輕,沈林奇已經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
瞬間失去平衡的我,反射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並抬頭與他四目相對,這帶著些曖昧的動作,讓我感覺四周的空氣彷彿一下子凝固了起來,臉頰隱隱有些發燙。
「沒事吧?」蔣雲達過來問。
「我有事!」喬銘陽一臉痛苦地倚著小金大喊,「我受傷了,我要求請假!」
蔣雲達沒鳥他,轉頭看向我:「你沒事吧?」
我剛想搖頭,就聽見沈林奇說:「她也要請假。」
蔣雲達看看他,又看看我,朝身後的助理說:「白驀然家屬來訪,放假半天。」
喂!我怎麼說也是工傷!工傷啊!
我趴在劇組給我配備的房間床上,忍著扭傷的腰,心情無比複雜。
琳達坐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著我:「你沒事吧?要不我讓沈總帶你去醫院看看。」
我哭喪著臉搖頭:「你算了吧,讓他帶我去醫院,不如直接帶我去殯儀館。」
「你說什麼呢!沈總怎麼會那麼對你,你看他一下飛機就過來看來,還主動去給你買藥了。」琳達又開始在我耳邊碎碎念。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去買毒藥?」
我才嘟噥了一聲,就聽到開門的聲音,我趕緊閉嘴,看到沈林奇拿著一袋子藥進來。
琳達趕緊慇勤地站起來:「沈總,這麼快就回來了啊?都買了什麼藥?」
「毒藥。」沈林奇淡定地說。
琳達的臉一下子就白了:「那個,我好像還有點事,先走了!」她說完,竟然很沒有良心地閃人了,可憐的我趴在床上,剛開口想叫住她,沈林奇高大的身影已經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嚇了一跳,喊她的話哽在了喉嚨裡。
「要不你也走吧,我其實沒什麼事……」我剛想裝作沒事,一邊的床卻忽然往下陷,沈林奇不知何時坐到了床上,一隻手驀地按上我的腰。
我「哎喲」一聲,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殺人啊!」我痛苦地大喊。
只聽他冷笑了一聲:「殺你?因為紅杏出牆嗎?」
我愣了一下,不知為什麼,心裡忽然有些發毛。
「放心,我有辦法讓你從牆上下來。」他繼續不冷不熱地說著,手同時掀起了我的上衣。
我感覺到腰上一涼,整個腰都露了出來。
「你幹嘛?」我叫起來,伸手想要把衣服放下去,卻因為腰痛使不上勁,被他一把按在了床上。
「安分點。」他用充滿命令的口吻說,「給你貼藥。」
貼藥?我不知道沈公子還有這種功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感覺到他帶著涼意的手指按上我的腰。
「這裡痛?」他問。
我搖了搖頭:「下面一點。」
他的手指往下移了半分:「這裡?」
「左邊。」
「這裡?」
「再往下點……喂!你不要摸我屁股啊!」我忽然醒悟過來,這哪裡是在貼膏藥,分明就是借貼藥之名,行流氓之實嘛!
喂!說了不要摸屁股!T_____T
雖然我對沈林奇吃我豆腐的行為感到很憤慨,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推拿的技術超群,才一會兒的功夫,我的腰不但沒那麼疼了,甚至還感到很舒服。
在這糖衣炮彈的強烈攻勢下,我好了傷疤忘了疼,竟然享受似地閉上了眼,直到沈林奇地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他說:「電話……」
「什麼電話?!」我一下子抬起頭,像受了驚的地鼠似地警覺地望向沈林奇。
他的眼神略帶深意,看了眼我放在床頭的手機。
原來是短信,我放鬆緊張的神經,長舒了口氣,拿過手機一看,卻差點暈過去。竟然是蔣雲達發來的:「受傷不宜劇烈運動,明天還要拍戲,儘量克制。」
克制你妹啊!我憤憤地把手機丟到了一邊,卻聽到沈林奇漫不經心地說:「怎麼?表白失敗了?」
一句話,把我給驚到了。
他終究還是沒有忘記嗎?我緊張得不知如何回答他,眼珠子一轉,乾脆繼續裝腰疼。
「哎呦呦,疼!疼死我了!」我一邊扶著腰痛苦地嗷嗷直叫,一邊忍不住用餘光去偷瞄沈林奇的反應,只見他不緊不慢地從我腰上收了手,然後又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本厚厚的外文書,隨手丟到了我面前。
這是?我因為他奇怪的舉動而停止了演戲,目光投向他丟在我面前那本書,封面上面長長的一串鳥語,它們認識我,我卻不認識它們。
我不由得感到疑惑,不知沈公子這回的葫蘆裡賣的又是什麼藥,只好把目光重投回他身上,想開口問個明白,那知他卻破天荒地說起了無關緊要地事情,他說:「這次我這去美國的行程,最初預計是一週。」
「哦。」我訥訥地點了點頭,「然後呢?」
「然後我在舊金山,遇到了個腦科專家。」
腦!科!專!家!
我聽到這四個字,眼睛就跟黃鼠狼似地亮了起來,哪還顧得上什麼腰疼,嗖地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攀住沈林奇地胳膊問:「什麼腦科專家?很有名嗎?能治阿哲的病嗎?」
面對我一連串急切的問題,沈林奇並沒有回答我,他只是低頭盯著我看。
我趕緊把翻起的衣服扯好,繼續抓住他的胳膊追問:「你倒是說話呀,別賣關子了,什麼腦科專家?你說清楚呀!」
沈林奇把我的手從他胳膊上扒開,扭頭停頓了一下,然後忽然朝我轉過臉,勾了勾嘴角,說:「不如我們先聊一下那通電話。」
我當時就愣住了,好不容易回過神,臉立馬就白了。
他他他……他絕對是故意的!先用腦科專家勾起我的興趣,然後再提那通電話,他這麼做分明就是給我下個套子,好讓我往裡頭跳。
但是,沈林奇畢竟還是瞭解我的,他放的誘餌夠大,大到我明知這是圈套,也要義無反顧地往裡跳。
我用幾乎哀求的語氣說:「你先告訴我腦科專家的事,其他的,你想聊什麼、做什麼我隨便你,求你了!先告訴我好不好?」
可是,他卻並沒有因此而動容,他聳了聳肩:「可惜我現在又不想說了。」說完,他不顧我的拉扯,毅然從床上站了起來,要往外走。
我忽然有種被耍的感覺。
「沈林奇!」我怒不可遏地叫住他,「我都那麼求你了,你到底還想要我怎麼樣?」
他的腳步停住了,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他慢慢回過頭:「我不想怎麼樣,我只想……」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拿起了電話。
我丟到一邊的手機立刻震了起來,屏幕上一閃一閃地亮著沈林奇的名字,我忽然感到莫名其妙地緊張,顫抖著拿過手機,按下了通話鍵。
「我想……」他開口,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閃光,人分明與我隔著一步之遙,但聲音卻通過衛星,從幾萬英呎的高空直傳進我的耳朵裡,輕輕震動著我的耳膜。
「再聽你說一遍,上次電話裡的那句話。」
他說完那句話的瞬間,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四周好像忽然安靜了下來,只聽到心臟在我胸口怦怦地跳著,周圍緩慢流動的空氣,讓我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
就算我的情商再低,此時此刻,也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他對我有意思,但是非要我主動說出來才覺得夠意思。
多變態的一個混蛋啊!
我真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幾個耳刮子,抽他一頓,然後瀟灑地告訴他:別迷戀姐,姐會讓你吐血!
但是,面對變態而強大的沈公子,姐還沒把他逼吐血,自己已經生生嘔出了幾十斤鮮血。
這個男人,他是那麼的反覆無常:既保護我,又傷害我,既成就我,又利用我,我不知道他心裡究竟藏著怎麼樣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害怕與他越近就知道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受到的傷害就越大。
說白了,我們都在犯賤:他喜歡我,卻非逼著我說出來,我喜歡他,卻害怕對他說出來,到最後就只能是他折磨我,我折磨他,最後我們合起來折磨死讀者。
但是!
這麼多人受折磨,總比我說出來一個人受傷要好,一想到這兒,我又退縮了。
我怯怯看著沈林奇,說:「是不是只要我說一句,你就告訴我腦科專家的事?」
沈林奇臉上那抹自信凝固住了,他冷笑了一聲,收回手機:「不用了,斯蒂芬教授半年後才有檔期,如果你不著急,半年後我會安排你弟弟出國接受治療。」
「不不,我一點都不著急!」我拚命搖頭。
他哼了一聲:「你當然不用著急,因為我也不著急,白驀然。」他忽然叫我的名字,蹲下身,手指托起我的下巴,「我有的是時間聽你說那句話,不是嗎?」
他說完,勾了勾嘴角,起身大步走出了我的房間。
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精疲力盡地癱軟在了床上,腦子裡忽然想到一句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而與沈公子拚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