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頭說起。白玨原本想要和白老爺子好好說道說道,希望他把白家的一部分產業交由他打理,但是白老爺子死活不肯鬆口,堅持那些東西是留給長孫的。
這個古板的老古董!偏心的老家伙!白玨走出門的時候心裡狠狠啐了他一口,滿心都是不服氣。
可是他沒有辦法,最後簡直連表情都掛不住就匆匆走了,積了滿肚子怨氣的他當然要找地方發洩了。
郭瓊今晚要拍戲,他不能去找她,那麼自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和狐朋狗友去最奢靡的場所喝酒找女人了。
這是北京城裡最有名的娛樂場所,有最好的酒,最懂得討人歡心的女人,據說每一個在這裡的陪酒小姐,都必須要有本科以上的學歷。
當然,收入也是相當豐厚的,普通的陪酒小姐一年有幾十萬的收入,其余的頭牌更是不用說了,衛天行曾經就是這裡的常客,只是近些年去海城收心了罷了。
雖然黃子安看不起他,白玨在京城裡卻是挺吃香的,誰都知道白瑄沒有多少的可能性繼承白家,而白少成對這個兒子又是重點栽培,雖然是私生子,但是架不住情況特別不是,大家幾乎已經是把他當成內定的繼承人來看待了。
如此一來,身邊怎麼會缺少阿諛奉承的人呢?
白玨喝多了,帶著美女上了車,他駕駛的是性能最好的跑車,白少成從來沒有虧待過這個兒子,一向都是給他最好的優待。
夜晚的街道很空曠,白玨的車開得越開越快,仿佛是想通過這樣的渠道發洩自己心中的憤懣之情。
被他帶上車的女郎顯然也見慣了這些公子哥的飆車,根本不在意,她從背包裡拿出一面小圓鏡補妝。
直到砰一聲,兩個人頓時就清醒了過來,白玨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車開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人了。
這下麻煩了,超速而且是酒駕。白玨煩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盤,最終決定先開車離開,然後找人頂罪自首。
當然,此時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撞了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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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瑄傻掉了,他在被車撞到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身體裡的力量快速流失。就在三分鍾前,金秋才下班,她肚子餓,他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兩個人出來吃宵夜,沒想到穿馬路的時候一輛車以飛快的速度撞了過來。
他只來得及現形把她推開,然後車就順理成章撞到了他,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衰弱起來,就好像是那一次車禍以後的狀態,他不能現形了,整個人仿佛隨時隨地會消失,像是風中浮萍,脆弱得不堪一擊。
白瑄驚慌失措,他要是消失了,金秋怎麼辦呢?不能消失,千萬不能消失!白瑄急中生智,對,他現在靈魂的狀態太虛弱,回到身體裡就好了。
對,會到身體裡!這好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白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開車的人,卻發現那竟然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白玨。
是他?!恨意頓時燃燒在了他的心目中,白瑄回去的願望又迫切了幾分,回去,回到身體裡去,他不能夠消失,他還要在她身邊!
他強大的意念起了作用,白瑄覺得整個身體飄飄然去往不知名的地方,原本輕盈的感覺頓時一沉,酸痛、疲憊、倦怠湧上來。
呵,這是身體的感覺,他回來了。白瑄能夠感覺得到自己已經回到了肉身裡,那麼沉重的感覺,只有臭皮囊才會有。
醒過來,要醒過來!他努力地撐開眼皮,只有醒過來才能知道老婆有沒有受傷,只有醒過來才能找白玨算賬!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感覺到一線光明出現在眼前,眼皮子撐開一條縫了,好樣的,加油!白瑄默念著給自己鼓勁,終於在經歷無數次的嘗試以後,他睜開了眼睛。
雖然晚上只開了一盞小小的燈,但是那麼溫和的光線在他看來卻無比刺眼,白瑄眨了眨眼睛,慢慢的坐起來。
這間病房就是那天他來的時候所看見的樣子,與其說是病房,不如說是設施齊全的酒店。
他拔掉了針頭,下床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他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肌肉軟綿綿的,但是他強撐著走到門口,外面是一個客廳,隔壁睡著一個男護理,他聽見響動出來看看情況,沒想到會看到一頭是汗扶著牆壁走路的白瑄,他張了張嘴,半天才想起來去扶他:「大少爺,你醒了?」
「白玨呢?」白瑄抿了抿嘴,蹙著眉看著他。
護理略感意外:「二少爺不在這裡,您找他?」他是黃家找來服侍白瑄的,對於他之前的事情並沒有耳聞,因此也不覺得他問出這些話來有什麼奇怪的。
「對,我找他!」白瑄現在就是一只虎視眈眈的被人踩了尾巴的狼狗,他眼裡的凶狠根本藏都藏不住。
護理雖然有些奇怪,但是依舊是把他扶著坐下來:「好的,沒問題。」
他先去喊了醫生過來,結果剛一進門,白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滾開!」他覺得整顆心都在砰砰亂跳,響得如同雷鳴,他血氣上湧,整張臉都紅透了,這樣不正常的情形嚇壞了醫生們,二話不說給他打了一針鎮定。
白瑄被迫冷靜了下來,他坐在沙發上,覺得心裡絞痛得難受,可是他強忍著,金秋當時被他推了一把,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才對,但是沒有看到她完好無損,白瑄心裡就定不下來,他胡思亂想著,如果金秋出事了要怎麼辦?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他會直接結束生命去陪伴她。
他的經歷已經證明了一點,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不管要去哪裡,是投胎還是變成孤魂野鬼,他都一定一定要在她的身邊。
聽見白瑄醒過來的消息,白家的人和黃家的人都趕來了,白玨自然也在此列,他剛剛把事情交代完,就被白少成拎著一起來了醫院,說是他名義上的大哥要見他。
他不記得以前和這個名義上的大哥培養過兄弟感情吧?白玨心裡那麼嘀咕著,面上卻揚起虛偽的笑容:「大哥……」迎接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拳頭,直接砸到了他臉上,白玨懵了。
其他人也懵了,誰都沒想到白瑄剛剛坐在那裡不聲不響就是在積攢力氣,在看見白玨的時候再也忍不住,揮拳就上,他一拳頭下去隨即就把白玨撲倒在地,發了瘋一樣一拳一拳揍著他,白玨只是一時片刻回不過神來,理智一回來,他也氣不打一處來:「你有病啊!」
然後兩個人順理成章毆打在了一起。
黃子安皺著眉:「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護理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
白少成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過更疼白玨一點,畢竟是從小到大養在身邊的孩子,他開口呵斥:「阿瑄你搞什麼,怎麼可以打弟弟?」
「誰讓你撞她的!」白瑄簡直是發了瘋,他身上挨了好幾下,不過白玨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還不敢像白瑄那樣什麼都豁出去了,要是真的當著兩家人的面把他哥打死了,他還真不用混了。
「我撞誰了?!」白玨心裡根本沒想起來今天的事兒,他想的是該不會當初白瑄被撞的真相被他知道了吧?
白瑄眼睛發紅:「就是今天晚上,你撞了她,我打死你!」
聽到這裡總算聽出來一點端倪,白黃兩個老家伙對視一眼,都沒開口,倒是黃子安問:「撞誰?」
白瑄扁了扁嘴,不說話了,他剛剛就是強撐著一口氣在打,現在身上已經脫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得越來越快,好像隨時隨地會破胸而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痛苦地呻~吟起來。
黃子安連忙喊醫生過來,白瑄不肯讓他打針:「你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她。」
他跌跌撞撞要往門外走,走了幾步就摔了個跟頭,嚇得黃子安一把扶他起來:「你要找誰,舅舅替你去找好不好?」
白瑄根本聽不進他講的話,他只想著如果金秋出事了怎麼辦,如果沒出事,看到他不見了,她一定會很害怕的,他越想越揪心,眼淚都落下來了,他抹了抹臉,甩開黃子安扶著牆走,可笑的是他根本不認識路,那是通向廁所而不是電梯的,他走了會兒就發現了路不通,白瑄心裡更難過了。
他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裡,回到身體裡又不像是靈魂狀態還可以穿牆,他根本沒了辦法。
想到此處,白瑄悲從中來,眼淚又一次模糊了視線,他抽了抽鼻子,用袖子抹抹眼角,繼續掉頭走——就算是不知道她在哪裡,也要去找,說不定她沒事已經回酒店了,說不定她還在出車禍那裡,說不定她會在醫院。
他一處一處去找,總會找得到的。
黃子安稍微想一想,大概就能猜得出白瑄要去找誰了,他看著自家外甥現在的狀態就知道必須先安撫他,所以他走過去,柔聲問:「你是不是想找金秋,舅舅幫你去找好不好?」
聽見金秋的名字,白瑄一下子清醒過來,拉著他的衣袖,愣愣地問:「真的嗎?」
「真的。」確定了心中的猜想,黃子安把他當小孩一樣哄著,「舅舅替你去找他,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白瑄反應很激烈:「不好,你帶我去找她,她被車撞了,不知道有沒有事情。」
「肯定沒有。」黃子安斬釘截鐵地說道,「舅舅和你保證,你一覺睡醒就能看到她了。」
白瑄扁了扁嘴:「舅舅,你當我是小孩子嗎,你到我去找她,找到她了,我就聽話去休息。」
黃子安無奈,他工作太忙,和白瑄相處的時間不多,自然不知道他從前有多少少言寡語,白老頭卻是知道的,他雙目含淚:「阿瑄,你認不認得爺爺?」
「爺爺,我要去找她。」白瑄對於從前的記憶沒有太多的印象,很多只是模糊不清的畫面,就好像那個時候他真的是傻子一樣,但是爺爺他是認識的,對他來說比沒見過幾面的舅舅更親近,「讓我去找她。」
白老爺子面對自家孫子的懇求沒有任何抵抗力,馬上答應:「好好好,我們馬上去找。」他簡直是要老淚縱橫啊,白瑄以前是個自閉症——當然那只是他們以為的,因為他拒絕和人交流——現在居然肯開口講話了,實在是可喜可賀。
白瑄聽見他們的保證,根本沒有心思去和這幾個久違的親人說說話,更不必說是白少成了,他對這個生父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白瑄拒絕回到病房裡去,他靠著牆壁抱著膝蓋坐下來,那種感覺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動物,其余人面面相覷,最終是白少成咳嗽了一聲:「很晚了,既然爸爸在,我先帶阿玨回去了。」
出人預料的,先說話的竟然不是白老頭,而是白瑄,他惡狠狠盯著白玨:「不准走!」
白玨大概已經猜出今天晚上他撞的人和白瑄有點關系,他心虛道:「你不讓我走難不成還想殺了我嗎?」
「如果她死了。」白瑄平靜的語氣掩蓋不住他內心的惶恐,「我和你同歸於盡。」
白少成皺眉:「什麼,他是你弟弟!」
白瑄抿了抿嘴,又不肯說話了,白少成差點氣了個倒仰:「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
「怎麼不能這樣了?」黃子安吩咐人去打聽金秋的事宜,一回來就聽見這件事,「阿瑄不是說了他剛才撞了人嗎?」
白少成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你撞人了?」
「不是我。」白玨恢復了鎮定,空口說瞎話,「是一個朋友借了我的車。」
白少成雖然還有所懷疑,但是他了解這個兒子,他既然敢這麼說就表明他已經安排好了,他看著白瑄:「不是阿玨。」
白瑄理都不想理他,他們說什麼,怎麼評判,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只覺得等待的時間太漫長了,漫長地幾乎要讓他發瘋。
腦袋裡一個個恐怖的想法冒出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能咬著嘴唇默念「她沒事,她一定沒事的」。
過了很久,他才聽見黃子安接到電話,他的舅舅蹲在他面前:「找到她了,受了輕傷在醫院。」
白瑄拉著他的袖子:「帶我去!」
黃子安把他扶起來,看著他虛弱的樣子皺眉:「她既然沒事,明天再去也一樣的,你需要休息!」
「我要去!」白瑄固執地不像話,他現在腦子裡根本沒有什麼家人什麼健康,他滿心只有一件事,他要找到她,在她身邊,不然他根本沒有辦法安心。
黃母最心軟:「阿瑄要去就去吧,找個輪椅過來。」
白瑄不肯坐,最後是黃子安強硬要求他坐著龍椅才肯帶他去,這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