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除夕

說起來,白瑄在長輩那裡的評價是褒貶不一的,女性長輩不管性子怎麼樣,對他的觀感都挺好的,比如說金秋的大伯母就和金母說:「瞧瞧那黏糊勁兒,就知道他對阿九不錯,男人吶,對老婆好才是真的好。」

因為金秋的大伯賺了點小錢,早年也犯過錯誤,和一個年輕的女人不清不楚的,大伯母是糟糠之妻,自然對這種事情頗為在意,她看見白瑄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金秋身上,就對他挺喜歡了:「你看看我們這屋裡,曉娟啊,芳芳啊,小雨啊,他一眼都沒看過。」

曉娟是金大姑家裡的,芳芳是金二哥金祿的女兒,是個小官二代,向來都比較高傲,底子不錯,會打扮,看起來比於曉娟上檔次一點兒,而小雨則是金樂的女兒,活潑大方,嘴巴又甜,所有姑娘裡最討人喜歡的一個。

金母當然也對白瑄表示了滿意。

但是吧,男性長輩有不同的看法,金祿有著所有坐辦公室的公務員一樣的大肚子,對金父道:「看起來一點兒銳氣都沒有,性格可能有點內向,男主外女主內,曉娟的男朋友就大方多了。」

於曉娟的男朋友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做過幾年生意,能說會道,比較討長輩的歡心。

金父笑了笑,沒說話,他知道自己這二哥一向比較強勢,但是他倒是覺得雖然白瑄作為男人難免少了點男子氣概,但是金秋是他的女兒,他自然希望這個女兒過得好,女婿如果能夠乖乖聽話,對女兒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再說從之前的相處中,他也大概看出來了,在他倆之間,自己的女兒占主導地位。

而那邊白瑄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先是被一堆中年婦女把祖宗十八代都快扒出來了,完了就輪到金秋的堂姐妹們問兩個人相識相戀的過程,這也就罷了,他對金秋的所有事情都挺有興致的,所以也不覺得無聊。

但是等到於曉娟的男朋友開始說他怎麼怎麼做生意,並且想和白瑄交流一下心得的時候,氣氛就變得奇怪了。

「我覺得最近做……挺火的。」「你覺得XX股票怎麼樣,你會炒股嗎?」「你平時喜歡做什麼,我比較喜歡去旅游,我之前去了馬爾代夫,你覺得怎麼樣?」

看在金秋眼裡,這就是一個小男人竭力想要證明自己厲害卻根本不厲害的表現,但是於曉娟卻聽得很滿意,嬌聲嬌氣來一句「老公你好厲害啊」,又或者是「我老公最棒了」。

於曉娟完美繼承了金大姑愛炫耀愛虛榮的性格,雖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金秋從前對她的這種表現素來是視而不見,但是這一次於曉娟仿佛是較上了勁兒,非要問白瑄怎麼樣,顯然是希望在男朋友這一塊把金秋再度壓下去。

白瑄想了想,很認真回答:「我喜歡在家陪老婆,不喜歡看電視,不喜歡炒股,不喜歡旅行,也不喜歡足球不喜歡NBA,我喜歡給老婆洗衣服做飯,陪她看電視劇,你說得事情,我都沒有興趣。」

此句一出,誰與爭鋒,原本亂哄哄的客廳突然安靜下來,就他這一句話清晰無比,所有親戚們都聽見了。

金秋蹭一下臉紅了,真的是面紅耳赤,根本抬不起頭來……在那麼多長輩面前被這麼肉麻的表白,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白瑄好像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也牢牢閉上了嘴巴。

倒是金大伯呵呵笑了笑:「阿九福氣蠻好的,男朋友疼她。」其余長輩們自然紛紛附和,金大姑雖然心中不屑,卻也從來不在金大伯面前放肆,只是撇了撇嘴。

如今的除夕夜,早就不像過去一樣在家裡燒一上桌子好菜了,金大伯早就在縣城裡最好的飯館定了包廂吃年夜飯。

年夜飯一如既往地貴和平淡,兩桌子分別坐著長輩和小輩,金家的人口其實非常旺盛,剛剛開席沒多久,紅酒白酒就倒上了,白瑄忐忑地看著自己面前的一杯紅酒,他不會喝酒腫麼破?

尤其是剛剛在金大伯家裡,他不自知地得罪了於曉娟的男朋友,作為在飯桌上鍛煉過的過來人,他端著一杯紅酒就上了,勸酒的話一句接一句,根本不讓人推辭:「……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以後我們好歹也是連襟了。」「來,是男人就乾了這杯。」

老婆,我可以埋到你懷裡哭一場嗎?白瑄欲哭無淚,不知所措,金秋也煩了他們倆,一把奪過白瑄的酒杯:「他不能喝酒。」

「表姐。」於曉娟笑著說,「你幹嘛管那麼嚴嘛,男人不喝酒怎麼增進感情啊。」

「他不能喝酒。」金秋淡定地說,「對身體不好。」

白瑄猛一陣點頭,表示老婆所說的絕對沒錯,因為之前的車禍到底還是撞到了頭,所以醫生建議在近期內讓他不要飲用具有刺激性的飲料,酒自然是包括在內。

「那表姐你替他喝唄。」於曉娟輕描淡寫把一杯紅酒舉了起來。

金秋挑了挑眉頭,她從前在家裡的聚會從來不喝酒,主要是怕自己喝醉了發酒瘋(事實證明她喝醉了只會調戲小白),而且沒人送她回去,但是現在有什麼要緊的,白瑄就在旁邊,要是真醉了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所以金秋很爽快地說:「好,我替他喝。」

這好像是開了個頭,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金秋喝掉了半瓶紅酒,臉如雲霞,白瑄擔心地看著她,順便替她剝蝦盛湯,喝過酒的人都知道,如果空著肚子喝酒更容易醉,金秋今天是一開場就被灌了,因此到最後飯局散場的時候,她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了。

金母和金父都挺意外的:「阿九怎麼會喝得那麼醉?」

金秋歪在白瑄懷裡醉眼迷蒙,時不時對著他笑,白瑄摟著她的腰,感覺到她的頭髮劃過自己的掌心,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決定:「老婆,我背你回去吧。」

他說著彎下腰來,金秋也不囉嗦,直接跳了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旁邊的大伯母就笑了笑:「年輕人可真是……」

白瑄穩穩托著她,覺得背上有軟軟的東西硌著他,他想一想就知道是什麼,差點控制不住要露出陶醉的表情,只能拼命板著臉忍住不讓自己傻笑起來。

外面飄起了雪,因為是晚上,都沒有人掃馬路,積著厚厚的雪,金母便笑著說:「瑞雪兆豐年呢。」

金秋聽見了,迷迷糊糊抬起頭,覺得看什麼東西都晃,頭暈得很,只有身下背著她的人一步一步,踩得很穩當,她覺得安全和可靠,便收緊了胳膊,將發燙的臉頰貼在了他的背脊上。

當時風很冷,雪很大,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漆黑的夜幕裡,有人在放煙火,五彩繽紛的光芒砰一聲從天際四散下來,仿佛開了一朵花,千瓣萬瓣。

金秋覺得自己想起了什麼,又好像大腦裡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她輕輕笑了起來:「下雪不打傘,一起到白頭。」

白瑄的心就這麼漏跳了一拍,心房裡被什麼東西瞬間塞滿,雖然背上的人一點都不重,但是他就是覺得自己好像背著整個世界。

屬於他的,白瑄的整個世界,全在他身邊了,從今往後,無論去哪裡,做什麼事情,他都不會害怕退縮。

他逃避了這個世界二十多年,總覺得與旁人始終有著距離和隔膜,他懼怕著這個殘酷而又陌生的世界,只想蜷縮在她身邊就好。

但是背著她的瞬間,他卻改變了想法。

如果有她在自己背上,去什麼地方,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她就在他身邊,他隨時隨地可以觸摸到的距離,牽著她的手,他可以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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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金母跟著白瑄進了金秋的房間,她想幫女兒換衣服,卻發現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因為未來女婿已經用無比熟練自然的動作解決了。

「老婆你口渴嗎?」白瑄把她脫下來的衣服折疊放好,又去廚房倒了杯溫水,關切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頭還暈不暈?」

金秋醉得厲害,只是朝他笑了笑:「還好,遙控機呢,該看春晚了吧。」

「我去給你開。」白瑄把金秋照顧得妥妥帖帖的,令金母都自歎不如——雖說是親生母女,她對金秋也疼愛到極致,可是也做不到白瑄這樣眼神一刻都不會離開她的。

有這樣的女婿照顧女兒,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金母很乾脆地轉身回房了。

春晚已經開始,照例的歌舞,金秋看得昏昏欲睡,白瑄調低了音量,然後躲到陽台上去打電話,給白毅國還有黃子安等人,一一拜年問好。

這件事情是金秋早上特地提醒過他的,雖然她現在醉了,可是白瑄才不會忘記她說過的事情呢,當然是一一照做。

等到他洗漱完鑽進被子裡的時候,金秋已經要睡著了,但是卻還強撐著等過十二點,白瑄對以前的過年沒有什麼印象,他只想和金秋多說說話:「老婆,不知不覺,我們竟然在一起一年了哦,這是我們第一次過新年,以後的每一個新年,我們都會一起過的,像今天這樣。」

「嗯,一定。」金秋想著,如果以後的每一個除夕都能夠像今天這樣,那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呵,等了二十多年,方才等到一個這樣的人,從前她總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嫁一個不好不壞的男人,過不好不壞的日子,但是命運在冥冥之中自由安排,這段愛情讓她覺得既激烈又溫情,交雜在一起,呈現出一種讓她迷醉的味道。

十二點的鍾聲響起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煙火聲,砰砰砰震耳欲聾,金秋的手機不斷地震動,有各種各樣的朋友發來了短信,電視裡的主持人正在向大家拜年。

她看見他眼底倒映著的自己,眉眼含笑,甜蜜如糖,而他正滿心歡喜地和她說:「老婆,新年快樂。」

金秋微笑起來,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從身體裡掙脫出來,飄飄欲仙,她把臉湊過去,吻住了他的雙唇,白瑄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似是沒有想到有這樣的好福利,馬上張開嘴和她的唇舌纏綿起來。

這還遠遠沒有結束,金秋喝醉了,膽子也大了不少,直接把他壓在身下,白瑄迷迷糊糊地被她包容進去,強烈的刺激讓他想要說什麼,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聲。

他只能把被子拉起來蓋住兩個人,黑暗的小小空間裡,連呼吸都清晰可聞,兩個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白瑄摟著她的腰,在極大的快樂裡,卻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這……算不算是被老婆酒後亂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