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靜靜地等到展昭似乎睡熟了,這才躡手躡腳地退出房間,輕舒一口氣,轉頭望天。月兒依然靜靜地掛在夜空,星光閃耀。
現在的時間……她抬起頭看了看月亮,應該是半夜一點左右,現在出發,認定方向施展輕功,順利的話或許兩三個小時就能到,清晨四點左右是萬物睡眠最沉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是最容易潛入蓮花峰的時候……
對不起,展昭,這次不能和你一起去。
我必須去,必須獨自前往,去證實這件事,與淩鶴川無關……
我不知道是誰提供了將罌粟煉製成鴉片並用它來控制他人的方法,我不相信淩鶴川會做這樣的事,所以,我必須前往,親眼證實這件事……
琉璃簡單地準備了一個包袱,又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裝備,確認無誤後扭頭看了一眼展昭睡著的房間,咬了咬牙,決然轉身離去。
然而卻在踏出院門的一剎那,忽然黑影一閃,一個人影赫然擋住了她的去路:「你要去
琉璃大吃一驚,抬起頭發現此人竟是展昭。
展昭立在琉璃面前,半眯著眼,髮髻淩亂,依然是神色迷茫睡意朦朧,困頓得似乎睜不開眼,竟像是硬生生將自己從深深的睡眠中強行拔起,正在拼盡全力地與睡意抗爭,卻也像是介於半夢半醒之間的一場夢遊。
夢遊?琉璃嚇了一跳,展昭會夢遊?這種懷疑讓她不敢輕易離開,便一面仔細地觀察著他。一面小心翼翼地試探:「我沒事,回去睡吧。」
「哦。」展昭朦朦朧朧地唔了一聲,卻是過了一會,迷迷糊糊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又問,「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他能感受到周圍的環境,應該不是夢遊。@@琉璃稍稍地放心了一些,只得哄他道:「我覺得有些氣悶,想要四處逛逛。你快回去睡吧。」
「四處逛逛?」展昭重複了一遍。似是此話理解起來頗為費力,悶頭想了一陣,一雙睡意朦朧地眼睛到底漸漸恢復了一絲清明,「四處逛逛?」
琉璃輕輕歎了一口氣,非常後悔剛才沒有趁他迷糊的時候趕緊離開。
秋夜清冷的山風一吹,展昭到底是清醒了過來,瞧著琉璃的模樣對适才的事已有了個十之八九的猜測,這猜測讓他頗為不快,皺起了眉頭:「你想夜上蓮花峰?你瘋了?!」
好險,他适才睡得香甜。連琉璃何時離開房間都不得而知。若非多年江湖生涯錘煉出的一絲本能讓他感覺到琉璃的異動,從而硬生生自睡夢之中做出最直接的反應,恐怕此時已經讓她獨個兒進了山了。
這個琉璃!實在太任性了認,展昭心頭不由一陣火起,恨不得上去給她一巴掌。
「你知道這山上有些什麼?且不論那有地沒的黑獅。豹子、老虎、山魈、野豬甚至熊瞎子總是有的吧?入秋熊瞎子和漫山遍野的蛇正愁沒東西填飽肚子呢!你大發善心以身伺虎?!還是你道你武功天下第一,進去了就如履平地?這山裡的路你熟悉麼?!哪裡有懸崖哪裡有地洞你知道麼?!哪條路往哪裡走你曉得麼?!哪裡的草有毒哪裡的石頭不能踩哪裡有沼澤這林子裡什麼時候有瘴氣你懂麼?!就算是我也不敢輕易在夜裡上山,可你倒好,一聲不吭地就想獨自進去,你憑什麼?!就憑你這單薄的身板,你走得到蓮花峰麼?!」
展昭越想越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實在太過分了!她竟敢丟開他自己一個人進山?!而且還是在晚上!!
琉璃垂著眼任他怒,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展昭罵了一陣,發了一陣火,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看著琉璃垂眸在自己面前一言不發的樣子。心頭一陣酸楚,亦是沉默了許久才輕輕一歎:「你究竟想做什麼?」
琉璃又是沉默了許久,這才輕聲回答:「我必須要進去。」
「你想去蓮花峰,我並不反對。但為何你不與我商量清楚卻要丟下我獨自進山?蓮花峰我們是一定會去的,但我不明白,為何你要丟下我?為何你要如此急切地要進山?我們先行商量準備清楚,至少天明再進山不成麼?!」展昭地口氣帶上了一份酸楚。
琉璃咬牙沉默了許久,卻是倔強地搖搖頭:「我等不起。」
「為何?」展昭奇怪道。此事說來並不是琉璃的事。無論是二牛的案子還是鴉片等事,說到底也是開封府職責的範疇。與琉璃並無瓜葛,他展昭自個兒都不急,怎地琉璃竟如此迫不及待?這般想著,他忽然靈光一閃,想起幾天前琉璃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展昭……你說此事,會不會與他有關……此事……會不會與淩鶴川有關……」
展昭一驚,這才徹底明白琉璃此言的含義,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你懷疑是淩鶴川在煉製鴉片?」
琉璃點點頭。
「你為何如此懷疑?!你可有憑證?」展昭驚疑不定道。
琉璃輕輕一歎:「沒有憑證。所以我必須親眼證實此事。」
「難道這鴉片煉製之法是從你們師門流傳出來的?!」展昭震驚道。
琉璃輕歎一聲:「其實這鴉片煉製道理極其簡單,倒也並非一定是從我師門流傳而出,但是,」她話鋒一轉,「關鍵是罌粟粟之前一直是作為藥材使用,如果不將它提煉成鴉片,只是作為正常的藥用的話是不會使人上癮的。所以究竟是何人發現了從罌粟粟中提煉出地鴉片具有讓人上癮的作用,這個問題就變得很關鍵。」
「我希望這個人不會是淩鶴川。我也從心底相信不是他。但是三年啊……他離開我已經有三年了,這三年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我可以肯定三年前的淩鶴川不會這樣做,卻怎麼敢肯定三年後的淩鶴川仍然不會這樣做?畢竟他獨自在此,到底經歷了什麼我根本就不知道。」
琉璃喘了一口氣繼續道:「而且,他跟我一樣對鴉片這類毒品極其敏感,鴉片如何提煉如何使用我們同樣非常清楚。從風中傳來的氣味來看,他們的鴉片提煉已經到了第三道工序,這種程度提煉出地鴉片已經足夠使人上癮。現在已經是淩晨,今天地太陽會很好。他們很有可能會將提煉出來的鴉片膏放在太陽底下再曝曬一日,然後正式裝箱。也就是說,很可能明天天黑之前,就會有人來把煉製好的鴉片膏領走。」
「所以今天夜裡應該是他們最忙碌防守最薄弱的時候,而負責鴉片提煉和品質鑒定的人應該也會在場。我們繳獲的鴉片品質如此之高,說明負責品質鑒定的人非常善於此道,短的時間內要培養出新地善於此道地人並不容易。因此,負責品質鑒定的那個人,十有八九就是提供了鴉片地煉製和使用方法的那個人。而我要做的,就是去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淩鶴川!」
展昭沉默了許久,頗為艱澀地開口道:「那個人……不可能是淩鶴川……」
「你為何如此肯定?」琉璃奇怪地看著他,她與淩鶴川如此熟悉都不敢肯定此事,為何他卻敢這樣說?
展昭咬咬牙,下定決心地開口道:「其實,淩鶴川他……」
「算了,你別說了。」琉璃卻忽然擺手打斷他,疲憊而傷感道,「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我現在需要的不是這個……我必須親眼看到那個人不是淩鶴川才能安心。」
展昭沉默了。
二人一言不發地立在原地,任夜風嗚嗚吹過,拂起衣袂飄飄,卻是相顧無言。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展昭忽然開口道:「如果這樣,那我陪你。」
琉璃聞言一怔。
展昭略略低下頭,盯著琉璃的眼睛,堅定道:「不論哪裡,不論何時,我陪你一起去。」
琉璃怔住了,心底卻流過一股異樣的感受,溫暖的,卻有濃濃的酸楚。這讓她鼻子一酸,禁不住掉下淚來。琉璃一哭,展昭不由得幾分慌神,有些笨拙的伸出手想為她擦去淚水,卻見琉璃忽地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他。
展昭全身一僵,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兩手也凝固在空中,全然無措。
琉璃緊緊抱著展昭,任自己的淚水打濕他的衣服,一聲聲地抽泣著,說不清心頭的感覺。
「謝謝你,展昭。謝謝你……我不知該說什麼……謝謝你……」
展昭的心頭泛起一絲苦澀,卻是一言不發,雙手也慢慢地放下了,最後順勢將琉璃摟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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