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妖魔之海·與殭屍們同行

  救生艇急速落下,我大喊:「快拿保溫盒!」

  「什麼?」安娜貝絲一定是以為我被嚇糊塗了。她正忙著將安全帶繫在身上,頭髮順著下落的速度向上飄起,活像一束火炬。

  幸好泰森明白我的意思。他迅速打開行囊,掏出保溫盒遞給我,另一隻手牢牢抓住船舷。

  這時弓箭和標槍嗖嗖地從我們身邊飛過。

  我接過保溫盒,暗暗祈禱這個方法能夠奏效,喝道:「抓緊了!」

  安娜貝絲叫道:「抓得夠緊了!」

  「再緊些!」

  我的雙腳死死鈎住艇上的橫凳,泰森則抓牢我和安娜貝絲的衣服背面。

  我將保溫盒蓋子旋扭了四分之一,一股白色的旋風立刻噴出保溫盒,巨大的反衝力將我們連人帶船推了出去。原本我們是垂直降落,這樣一來我們立刻變為四十五度角向前滑落。

  盒子裡射出的勁風似乎在哈哈大笑,彷彿慶幸自己終於獲得了自由。救生艇剛一落在水面,立刻又彈起向前飛出,然後再遠遠落下,如同打水漂一般彈跳前進。落穩在海面後,小艇如大馬力的快艇一般急速飛馳,濺起的水霧撲面而來。

  游輪上的魔獸們齊聲發喊,只是我們的小艇已經超出投擲的射程,他們也只有胡亂罵幾聲了事。隨著我們漸漸遠去,眼看著「安德洛墨達公主」號游輪越來越小,最後就像一個白色的玩具船,不一會兒工夫便消失在海平線上。

  我們一邊駕艇航行,一邊給喀戎發送彩虹信息。茲事體大,我們得把盧克的陰謀及時傳播出去。可是除了喀戎,我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從保溫盒裡射出的風在海面上激起一層水霧,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一道彩虹,正好能用來發送彩虹信息,可是我們的信號依然很弱。安娜貝絲朝水霧中拋出了一枚德拉克馬金幣,嘴裡念動咒語,請彩虹女神為我們接通喀戎。須臾之後,喀戎的臉出現在水霧中,圖象很清晰,背景中能看到激光燈在閃爍,同時還有搖滾樂聲。他似乎正在一所舞廳裡面。

  我們把溜出營地後發生的事情給他敘述了一遍,還特別提到了那個盛放克洛諾斯遺骸的金棺。只是他那邊音樂轟鳴,我們這邊的風聲和水聲也很大,不知道他是否全聽清了。

  喀戎大聲說:「波西,你必須小心——」

  這時他身後響起鬨鬧的喊聲,頓時將他的聲音淹沒——舞廳裡的人就像野人一樣嗷嗷喊叫。

  我大聲問:「什麼?」

  「真該死!」一個盤子飛了過來,喀戎急忙低頭,盤子從他頭上飛過,氣得他罵罵咧咧。然後他說:「安娜貝絲,你不該讓波西離開營地!不過,如果你們能夠得到金羊毛——」

  「哈哈,爽啊!」喀戎身後有人喊道,「哇噢——」

  音樂聲突然變大了,重低音震得我們的小艇都在顫動。

  「邁阿密,」喀戎喊道,「我會密切注意——」

  這時,好像舞廳裡有人朝這邊扔過來一個瓶子,水霧中的圖象頓時消失了。我們和喀戎失去了聯繫。

  一個小時後,陸地已是遠遠在望——是高樓林立的海岸。周圍的漁船漸漸多了起來。一艘海岸警衛隊的巡邏艇從我們的右方經過,然後又拐了回來,彷彿想過來看仔細些。一艘載有三個孩子的小破艇,在沒有馬達的情況下居然能夠達到時速一百海里,大概這種事情倒也難得一見。

  安娜貝絲說:「這裡是弗吉尼亞海灘!老天爺,『安德洛墨達公主』號怎麼能在一夜之間走這麼遠?就像——」

  我說:「一共走了五百三十海里。」

  安娜貝絲驚詫地看著我,問:「你怎麼知道?」

  「我——我說不清。」

  她想了一下,又問:「波西,我們的方位是什麼?」

  我立刻答道:「北緯36度44分,西經76度2分。」接著我搖了搖頭,說:「哇噢,我是怎麼知道的?」

  安娜貝絲猜測說:「因為你爸爸的緣故吧。當你在海裡的時候,你的方位感就特別靈敏。太酷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酷,這樣一來我豈不變成活的GPS儀器了。我正在自個兒瞎尋思的時候,泰森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有一艘船衝我們來了。」

  我扭過頭,看見那艘巡邏艇追在我們後面,閃著警燈,全速開了過來。

  我說:「不能讓他們追上我們,他們會問很多問題的。」

  安娜貝絲說:「把船開進切薩皮克灣。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能躲進那裡。」

  我沒有問她怎麼會對這裡的地形這麼熟悉,只是將盒蓋稍稍扭鬆了一點點,又一股風從盒子裡噴了出來,小艇如火箭般飛速繞過弗吉尼亞海岸北端,徑直開進切薩皮克灣。那艘巡邏艇被我們甩得越來越遠。我們一路全速前進,直到海灣漸漸向一邊收窄,我這才意識到我們來到了一條大河的入海口。

  我甚至感覺到了從鹹水到淡水的變化。那一瞬間我忽然感到精疲力竭,彷彿亢奮之後的虛脫一般。要不是安娜貝絲指引方向,我連此刻在哪裡,船要往哪裡去都不知道。

  她說:「就在那兒。經過那片沙洲。」

  我們將船開進一片水草叢生的濕地,停靠在一棵巨大的柏樹邊。這裡樹木參天,古藤盤繞,蚊蟲肆虐。河面上蒸騰起一層層的水氣,令空氣十分潮濕悶熱。關鍵在於這裡不是曼哈頓,因此我不喜歡。

  安娜貝絲說:「走吧,順著河岸走一段路就到了。」

  我問:「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跟著我走,到時自然就知道了。」說著,她抓起一個行囊,「為避免惹人注意,我們最好找東西把船蓋上。」

  於是我們撿了些樹枝將小艇遮蓋好,然後在安娜貝絲的引領下,一路沿著河岸走。河岸的紅泥十分稀軟,每踩一腳便深陷其中。有條小蛇一度從我的腳趾間遊走而過,轉眼消失在草叢間。

  泰森說:「這個地方不好。」他不住地拍打蚊子,胳膊上被叮了好幾個大包。

  又走了不一會兒,安娜貝絲說:「到了。」

  我四處打量,見這裡除了一大堆荊棘之外並無特異之處。安娜貝絲上前移開了一個用樹枝編成的圓蓋子,我這才發現那一堆荊棘竟然是座精心偽裝的小屋。

  屋子還算寬敞,即使有泰森這般大體積的人,也能輕鬆容納下我們三個 壁都是用籐條編織搭建而成,與鄉間的小木屋相似,不過看上去防水性能顯然要好許多。屋子的角落裡堆滿了野外住宿所需要的生活用品——睡袋、毛毯、一個冰箱,還有一盞煤油燈。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專供混血用的特殊物品——銅製的槍尖、一大捆箭、一把備用長劍和一盒神食。屋子裡有一股子霉味,表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了。

  我驚詫地看著安娜貝絲,說:「一個混血密室。你建的這個地方?」

  她淡淡地說:「塔莉亞和我,還有盧克。」

  安娜貝絲從小就由塔莉亞和盧克悉心照料。在格洛弗帶他們去混血者之丘之前,三個人在魔獸的追殺之下,到處躲躲藏藏。算得上是同生死,共患難了。安娜貝絲本來就認識他們在先,可不知為什麼,每當我聽到她說起他們的那一段往事的時候,我就感到……說不清,可能是不自在吧。

  不,不自在這個詞用得不恰當。

  應該是嫉妒才對。

  我說:「既然如此……難道盧克不會到這裡來找我們嗎?」

  安娜貝絲搖搖頭,說:「我們一共建造了十幾處這樣的地方。可能盧克連這些藏身處具體在哪裡都忘記了吧。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說著,她找了張毯子坐在上面,開始翻她的行囊。

  我見此情形,知道她不願意多談這件事,於是轉換話題說:「嗯,泰森,你能到外面打探一下周圍的情況嗎?比如,找一家野外小超市什麼的。」

  「小超市?」

  「是啊,買些零食吃。糖粉麵包圈啦什麼的。只是別走遠了。」

  泰森高興地說:「糖粉麵包圈。我要去野外找糖粉麵包圈嘍!」說著,興沖沖地奔出門外,嘴裡嚷嚷,「麵包圈,我來也!」

  等他出門後,我在安娜貝絲對面坐下來,說:「對不起,讓你遇見了盧克。」

  「這不是你的錯。」她拔出匕首,用一塊抹布仔細擦拭起來。

  我說:「我們這回從他手中逃得太過輕易了!」

  我原本希望這只是一種個人感覺,沒想到安娜貝絲也點頭同意說:「我也在想這件事。我們在門外偷聽到他在談什麼賭博,還說『他們會上鈎的』……我覺得他在說我們。」

  「你的意思是,金羊毛或者格洛弗竟然是個誘餌?」

  安娜貝絲凝視著刀刃,說:「我不知道,波西。也許盧克想得到金羊毛。他讓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最後他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唉,我只是不能相信他居然會向塔莉亞大樹下毒手。」

  我問:「他說塔莉亞會站在他那一邊,是什麼意思啊?」

  「他說錯了。」

  「你也不能肯定吧?」

  安娜貝絲狠狠地瞪著我,我心裡有些發慌,後悔不該在她拿刀子的時候說這個話題。

  「波西,你知道你最能令我想起的是誰嗎?是塔莉亞。你們兩個真是邪了門兒地相似,這很可怕。因為你們之間要麼是肝膽相照的朋友,要麼就是你死我活的對手。」

  「還是當『肝膽相照的朋友』比較划算。」

  「塔莉亞有時也生她父親的氣,這一點和你一樣。你會因此而背叛奧林匹斯山嗎?」

  我看著靠在牆角的那一捆箭,說:「不會。」

  安娜貝絲將匕首插回刀鞘,說:「那就好。她也不會。所以盧克說錯了。」

  我很想問她盧克提到的那個預言,弄清楚和我的十六歲生日到底有什麼關係。可又知即使問了,她也不會說。喀戎說得非常明白,在諸神沒有改變主意之前,我不能知道那個預言。

  我問:「盧克說的那些關於獨眼巨人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說你們都——」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他……他說的是造成塔莉亞死亡的真正元兇。」

  我沉默良久,一時間無話可說。

  安娜貝絲顫顫巍巍地吸了口氣,說:「永遠都不要信任獨眼巨人,波西。六年前的一個晚上,格洛弗帶著我們來到混血者之丘——」

  這時,屋門忽然打開,只見泰森從外面拱進來。

  他舉著一盒點心,得意地說:「看,我找到糖粉麵包圈啦!」

  安娜貝絲凝視著他,問:「我們這是在荒郊野外,你是從哪裡得來的?周圍根本沒有——」

  泰森說:「離這兒幾十米遠。魔獸麵包圈店——就在山上!」

  安娜貝絲悄聲說:「糟糕!」

  我們蹲在一棵樹後,朝樹林中的麵包圈店窺去。那個小店像是新開張不久,明窗淨几,門前還有一塊停車場。一條小路通向森林裡。可附近荒無人煙,停車場內也是空空蕩蕩。小店的招牌上寫著幾個黑色的大字,就連我都認得。上面是:魔獸麵包圈。

  店內飄出濃郁的香味,像是新出爐的巧克力麵包圈。

  安娜貝絲說:「不會有人在這裡開店。情況不大對頭。」

  我問:「什麼?不就是個麵包圈店嘛!」

  「噓!」

  「我們幹嗎要這麼小聲說話?泰森都進去買了一盒了,不什麼事也沒有嘛!」

  「因為他是個魔獸。」

  「拜託,安娜貝絲。魔獸麵包圈並不意味著就有魔獸啊!這是一家連鎖店,我在紐約就見過。」

  安娜貝絲點頭說:「是連鎖店。你剛要泰森去買麵包圈,這裡就突然冒出了個麵包圈店,難道你不覺得蹊蹺嗎?而且這店還開在深山老林裡?」

  其實我也想過,這件事是挺奇怪的。可我現在有一大堆爛事兒要處理,實在沒時間多想。

  安娜貝絲說:「這有可能是一所巢穴。」

  泰森小聲哭起來。我估計他也聽不大懂安娜貝絲的話,不過被她說話的語氣嚇哭而已。此時他已經吃了半盒麵包圈,糖粉沾得滿臉都是。

  我問:「誰的巢穴啊?」

  安娜貝絲說:「難道你就從沒想過為什麼商店會在短時間內遍地開花?前一天還什麼都沒有,第二天——轟,就突然冒出來一家快餐店或者是咖啡館什麼的?開始是一家,緊接著就是兩家,然後四家,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頃刻間就遍佈全國了。」

  「嗯——沒有想過。」

  「波西,有一些連鎖店之所以複製得如此之快,皆因它們的位置都與一個魔獸的生命力有著神秘的聯繫。早在一九五○年,一些赫爾墨斯的孩子就偷窺到了其中的奧秘。他們養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停頓住了。

  我問:「什麼?他們養了什麼?」

  「不要……做……快速的……動作,」安娜貝絲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說,「轉過頭看,動作要慢。」

  我忽然聽到一陣嘩嘩聲,像是樹葉在某種體形龐大的物體身上擦過所發出的聲音。

  我扭頭看見一個犀牛般大小的東西正在樹林裡行走。它喘著粗氣,上半身份成了好幾個部分,朝不同的方向扭動著。起初我沒明白怎麼回事,仔細再看方才發現那怪物居然長了好幾個脖子——起碼有七個,每一個脖子上面都長著一顆爬行動物類的菱形腦袋。它的皮粗厚堅韌,七個脖子下各繫了一條塑料圍巾,上面寫著:我是魔獸麵包圈娃娃!

  我取出激流圓珠筆。可是安娜貝絲衝我一個勁兒地使眼色——意思是叫我先不要動手。

  我明白她的意思。許多魔獸的視力都很差,這只海德拉九頭蛇(希臘神話中關於九頭蛇的頭的個數說法不一,故「九」是虛數,表示多的意思——譯者注)很可能就此從我們身旁經過而無所察覺。可是如果我拔開筆帽亮出激流劍,銅劍的光澤就會引起它的注意。

  我們靜靜待在原地。

  海德拉九頭蛇距離我們只有幾步之遙,它不停地在地面上和樹幹上嗅著,似乎在搜尋什麼。接著,我看見它其中的兩個頭在撕扯一塊黃色的帆布——正是我們的行囊。這畜生一定去過我們的小屋,然後循著氣味追蹤至此。

  我的心怦怦直跳。雖然混血大本營裡有海德拉九頭蛇的標本,但此時親眼見到,與看標本自是全然不同。那怪物的每一個頭都呈菱形,和響尾蛇的腦袋很相似,但是嘴裡卻長了一口獠牙。

  泰森瑟瑟發抖,後退兩步。就聽咔吧一聲,踩斷了一根枯枝。那怪物的七個頭立刻全部扭向這邊,嘴裡發出噝噝的聲響。

  安娜貝絲大喊一聲:「分開跑!」朝右邊衝出去。

  我翻身朝左邊滾開,這時海德拉九頭蛇的一個頭恰好噴過來一團綠色液體,從我的肩膀旁邊飛過,打在一株榆樹上飛濺開來。榆樹的樹幹立時冒起青煙,頃刻間就被燒斷了。整棵大樹隨即傾倒,砸向泰森。泰森已被那怪物嚇得渾身癱軟,動彈不得,眼看就要被大樹砸個正著。

  「泰森!」我用盡全力將他撲到一邊。大樹砸在那怪物的兩個頭上。

  那怪物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將頭從樹杈間拉了出來,痛得它對著大樹瘋狂地吼叫。所有七個頭一起噴射酸液,那棵榆樹頓時被腐蝕成一攤爛泥。

  我對泰森說:「快跑!」自己則朝另一個方向奔跑,手裡拔出激流劍,只盼能分散開九頭蛇的注意力。

  這一招很奏效。

  魔獸們最恨見到這種神器發出的光芒。我的寶劍剛一亮出來,那怪物的七個頭齊齊轉過來,露出獠牙,凶相畢現。

  慶幸的是:泰森暫時沒有危險。可不幸的是:我就要被怪物的酸液化成一攤膿血了。

  怪物的一個頭試探性地朝我咬來,我想都不想,持劍隨手砍去。

  安娜貝絲叫道:「別砍!」

  太晚了。海德拉九頭蛇的一個頭已被我砍落,滾進草叢裡。那個沒有頭的脖子很快就止住流血,開始像氣球一樣膨脹起來。

  不一會兒,那個受傷的脖子居然一分為二,變成了兩個脖子,每一個脖子上都有一顆完好的頭顱。那怪物轉眼間就從七頭變八頭了。

  安娜貝絲嗔道:「波西!你剛剛又在某個地方開了家魔獸麵包圈店!」

  我躲開飛來的一口酸液,說:「我都快要死了,你還擔心那個?我們怎麼才能殺死它?」

  安娜貝絲說:「用火!我們得找把火來!」

  她話一說完,我就想起來了。據說這種海德拉九頭蛇的頭能夠隨掉隨長,而且越長越多。只有在它長出新頭之前,用火去燒那個沒有頭的脖子,方才可以徹底消滅它。可是我們沒有火啊。

  我步步後退,朝河邊靠過去,海德拉九頭蛇則是步步緊逼。

  安娜貝絲來到我的左側幫我分擔壓力,用匕首擋開其中一個蛇頭,可是另一個頭卻甩了過來,將她撞飛到地上。

  泰森大叫:「不許打我的朋友!」衝過來擋在海德拉九頭蛇和安娜貝絲之間。等安娜貝絲站起身,泰森揮拳朝九頭蛇的頭上打去。那怪物的頭很多,這邊剛打回去,那邊又伸過來,令他應付得手忙腳亂。

  大家一點點地向後退,一邊要躲避吐來的酸液,一邊還要擋開怪物的頭,同時卻要避免砍掉這些頭。但如此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一旦我們稍有疏忽,九頭蛇就會瞅準空隙要了我們的命。

  忽然,我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響——咚,咚,咚。起初我以為是自己的心跳聲,可是這聲音非常大,竟然將河岸都震得晃動起來。

  安娜貝絲大聲問:「那是什麼聲音?」

  泰森說:「是蒸汽機。」

  我問:「什麼?」低頭閃過九頭蛇噴來的酸液。

  這時我們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女孩聲音:「在那裡!準備砲彈!」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碰見她,我心裡暗暗叫苦。

  只聽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說:「他們距離太近,有可能誤傷,長官!」

  那女孩說:「這些不知死活的小子!加足馬力!」

  「是,長官!」

  「管不了這許多了,船長,開火!」

  我還沒有多想,安娜貝絲已經反應過來,急忙大喊:「臥倒!」我們剛撲到地上,就聽河岸響起轟的一聲,一道火光閃過,濃煙過後,海德拉九頭蛇已被炸得四分五裂,內臟都變成綠色的黏液被拋上天,然後如雨般紛紛落下,掛在我們身上。

  安娜貝絲驚叫:「真噁心!」

  泰森大叫:「是蒸汽船啊!」

  我站在那裡,被硝煙嗆得不住咳嗽。抬眼望去,那是一艘我所見過的最奇怪的船。這艘船如同潛水艇一般浮在水中,僅有一小部分露出水面。船兩端為鐵製的甲板,中央為一梯形炮塔,炮塔兩側分佈著許多炮口。船頭掛著一面旗幟,圖案的底色為血紅色,上面畫有一頭野豬和一根長矛。甲板上列隊站了一排身穿灰色制服的殭屍,看衣著像是死去的士兵。他們的臉部並不完整,部分已經腐爛見骨,看上去和我在冥王宮殿外見到的守門食屍鬼長得一樣。

  這艘船是一艘戰甲船,應該屬於南北戰爭時期的巡洋艦。我甚至還辨認出船首處那幾個苔跡斑斑的大字:「伯明翰」號巡洋艦。

  一個女孩身穿希臘鎧甲,赫然站在仍舊冒著青煙的大砲旁邊,竟是克拉麗絲!

  她輕蔑地說:「一群不中用的東西!看來我不得不救你們了。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