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終極天神·最糟糕的沐浴

  我的劍重新出現在口袋裏。

  是啊,來的真是時候。現在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對牆開戰了。我的牢房沒有鐵柵欄,沒有窗戶,甚至連門都沒有。骷髏衛兵把我從一堵牆直接推了進來,牆在我身後又合上了。我不知道房間是不是密封的。也許哈迪斯的地牢本來就是給死人用的,他們並不需要呼吸。所以忘了五六十年吧,再過五六十分鐘我也許就死了。同時,如果哈迪斯沒有說謊,今天夜裡一場大戰就要在紐約爆發,而我對此卻無能為力。

  我坐在冰冷的石頭地面上,萬念俱灰。

  我不記得什麼時候打起了瞌睡,時間一定到了大約早上七點——凡人的時間。我承受了太多。

  我夢見我在芮秋家聖托馬斯海灘別墅的門廊。太陽從加勒比海上升起。數十個鬱鬱蔥蔥的小島點綴在海面上,帆船在海上破浪航行。海水的味道讓我擔心,我是否還能再見到這海水。

  芮秋的父母坐在露台桌邊,私人廚師正為他們端上煎蛋餅。戴爾先生身穿白色亞麻西服,讀著手中的《華爾街日報》。坐在桌子對面的或許是戴爾太太,雖然我只能看見桃紅色的指甲,以及《康泰納士旅行者雜誌》。她在度假的時候還要閲讀關於假期的雜誌,我真搞不懂這是為什麼。

  芮秋靠在門廊欄杆上唉聲嘆氣。她身穿百慕達短褲,還有她的凡·高T恤衫(沒錯,芮秋試圖教我一些藝術,卻收效甚微。我只記得這傢伙的名字,因為他把自己的耳朵給切掉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想我,而我沒能去看她是多麼糟糕。反正這是我心裡所想的。

  這時候畫面變了。我在聖路易斯市中心的拱門下。我以前去過那地方,實際上,我在那兒差點兒摔死。

  城市上空,一場雷雨在翻滾——一道黑黢黢的黑牆帶著閃電,橫掃過天空。幾個街區外,數不清的急救車輛在聚集,警燈不停閃爍。從一片瓦礫堆上升起一片巨大的煙塵,我發現那竟是一幢倒塌的摩天大樓。

  附近的一個記者在對麥克風大聲喊:「官方稱倒塌是由於結構損壞造成,然而沒有人清楚這是否與風暴有關。」

  大風吹起她的頭髮。溫度驟降,比我剛站在這裡時幾乎下降了十度。

  「幸虧這座建築已經廢棄,即將拆除,」她說,「但警方疏散了周圍的群眾,以防倒塌引起……」

  一陣巨大的咆哮聲從空中傳來,她搖晃了幾步。在黑暗中央划過一道閃電。整座城市為之搖晃。空氣在發熱,讓我渾身毛髮都豎立起來。閃電如此強大,我知道這只有一個可能:宙斯的閃電權杖。它本應將目標蒸發得無影無蹤,但黑雲只是晃動著向後退卻了一點點。一陣煙霧從雲中冒出來,又摧毀了另一座高塔,整座建築如兒童積木般轟然倒塌。

  記者尖叫起來。人們紛紛穿過街道,應急燈在閃爍。空中又出現一條銀色的帶子——一輛馴鹿拉的戰車,然而車上沒有聖誕老人,阿耳忒彌斯駕馭著風暴,將一道道月光射向黑暗之中。一顆熊熊燃燒的金色彗星橫掃過她前方,也許是她的哥哥阿波羅。

  有一點是很明顯的:堤豐已經來到了密西西比河。他已經橫穿過半個美國,所到之處留下無數廢墟,而諸神幾乎無法阻擋他的步伐。

  黑暗的高山向我逼來。足有洋基體育場那麼大的一隻腳正要把我踩扁,這時候一個聲音輕輕喊:「波西!」

  我慌不擇路地向外衝去。還沒等我完全甦醒,我發現尼克貼在牢房的地板上,我的劍鋒指向他的咽喉。

  「我……來……救你。」他氣喘吁吁地說。

  滿腔的怒火剎那間在我心中升騰起來:「噢,是嗎?我為什麼要信任你?」

  「沒……有選擇?」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真希望他說的不是這麼有邏輯的話。我放開了他。

  尼克縮成一團,發出乾嘔的聲音,嗓子漸漸恢復了正常。他終於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盯著我的劍。他自己的刀入了鞘。要是他真想殺了我,在我睡著的時候他早就下手了。不過,我還是不信任他。

  「我們得從這兒逃出去。」他說。

  「為什麼?」我說,「是不是你爸爸又想跟我談話?」

  他向後退了一步:「波西,我對冥河發誓,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打算。」

  「你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個什麼東西!」

  「他騙了我,他保證說……」尼克伸出手,「瞧……現在我們得趕緊走。我把守衛催眠了,不過不能堅持太長時間。」

  我又有一種想掐死他的慾望,可他說得沒錯,我們沒時間爭執,而單靠我是無法自己逃脫的。他指了指牆中間,牆的一段消失了,現出一條走廊。

  「快來。」尼克在前面帶路。

  我真希望自己戴著安娜貝絲的隱身帽,不過事實上,我根本不需要。我們經過的每一個骷髏警衛,尼克只要伸手一點,他們就閉上了眼睛。可是尼克做得越多,他就越發顯得疲憊。我們穿過迷宮般的站滿警衛的一條條走廊,等我們到達滿是骷髏廚師和用人的廚房時,我已經是在拖著尼克向前走了。他讓一個個守衛進入夢鄉,但自己也幾乎暈倒在地。我拖著他從用人入口走出了門,來到水仙平原上。

  我正想鬆一口氣,這時候城堡上的銅鑼忽然敲響了。

  「警報。」尼克昏昏欲睡地咕噥。

  「我們怎麼辦?」

  他打了個哈欠,皺皺眉,彷彿努力想回憶起什麼:「跑……怎麼樣?」

  帶著哈迪斯一個昏昏欲睡的孩子奔跑,無異於與一個真人大小的布娃娃一起玩三腿賽跑。我吃力地拖著他向前,另一隻手把劍舉在胸前。仙銅如燃燒的火焰,逼得亡者的靈魂紛紛讓開一條路來。

  銅鑼的聲音在田野的另一面響了起來。俄瑞波斯的高牆出現在前方,然而我們越是向前走,它卻顯得越來越遠。我快要累趴下了,這時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汪!」

  歐拉芮夫人不知從什麼地方跳了出來,圍著我們轉起了圈,希望跟我們玩遊戲。

  「好樣的!」我說,「你能帶我們到冥河去嗎?」

  「冥河」這兩個字讓它興奮異常。或許以為我說的是棍子。它向上蹦了好幾下,追逐著自己的尾巴,想給它點兒厲害瞧瞧,好一陣才安靜下來,讓我把尼克放到它背上。我自己也爬上去,它向大門飛奔,從簡易死亡的亡靈頭頂上一躍而過,把幾個警衛撞得仰面朝天。這引來了更多的警報聲。刻耳柏洛斯三頭犬一陣狂吠,可那聲音聽起來更像是興奮而不是憤怒,就好像在說:我也能跟你一起玩兒嗎?

  好在它沒有跟上來,歐拉芮夫人腳步不停地向前奔去。我們一直向上游跑了很遠,俄瑞波斯的火焰消失在黑暗之中。

  尼克從歐拉芮夫人背上滑落下來,縮在一片黑沙堆上。

  我掏出一個小方塊,這是我總帶在身邊以防萬一的神食,有點兒壓碎了。我讓尼克咬下一口。

  「啊,」他咕噥,「我覺得好些了。」

  「你能量消耗太大。」我說。

  他睡眼惺忪地點點頭:「巨大的能量……需要睡一覺來補充。待會兒叫醒我。」

  「哈,殭屍夥計,」趁他還沒睡著之前我趕緊抓住了他,「我們已經到了河邊,你得告訴我該怎麼辦。」

  我把最後的一點神食餵給了他,這有一定危險。這東西能治癒混血者,可要是吃太多也會把我們燒成灰燼。幸運的是,一切正常,尼克搖晃了幾下腦袋,掙扎著站起了身。

  「我父親很快就會追來,」他說,「我們得抓緊時間。」

  冥河水的漩渦裡帶著無數奇怪的物體——破損的玩具,撕爛的大學文憑,枯萎的聚會胸花——人們從生到死的歷程中遺棄的夢。望向黑黢黢的河水,這是我最不願游泳的地方。

  「那麼……我只要跳進去就行了嗎?」

  「你必須先準備好,」尼克說,「否則河水會將你毀滅。它會燃燒掉你的身體和靈魂。」

  「聽起來很有意思。」我喃喃道。

  「這可不是開玩笑,」尼克警告我,「只有一個辦法能維繫住你的凡人生命,你必須……」

  他向我身後望了一眼,瞪大了眼睛。我一扭頭,發現自己面前是一個希臘戰士。

  一開始,我以為那是阿瑞斯,因為他看起來跟戰神一模一樣——又高又壯,冷酷的臉上帶著傷疤,削得短短的黑色頭髮。他穿一件白色外衣,青銅盔甲,胳膊下夾著一頂帶有羽毛飾物的頭盔。不過,他的眼睛卻是人類的,如同淺海的淺綠色,左腿上插著一支帶血的箭,剛好在腳踝上方。

  我對希臘名字一竅不通,不過就連我也知道這位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戰士,他因腳後跟受傷而死去。

  「阿喀琉斯。」我說。

  鬼魂點點頭:「我警告過另一個人,別重蹈我的覆轍,現在我得警告你。」

  「盧克?你跟盧克說過話?」

  「別這麼做,」他說,「這會令你強大,但也會令你虛弱。你在戰鬥中的英勇將超越所有的凡人,不過你的弱點,你的缺陷也會增加。」

  「你是說我會有一個容易受傷的腳後跟?」我說,「無意冒犯,難道我就不能在鞋子外面穿點兒別的?」

  他低頭望著滴血的腳:「腳後跟只是我身體上的弱點,混血者。我媽媽忒提斯把我浸入冥河的時候,用手提住了這個地方。真正奪去我性命的是我的自大。當心!回去吧!」

  他是當真的,我聽到了他話語中的悔恨與苦澀,他真誠希望將我從可怕的命運中解救出來。

  然而,盧克到過這裡,他沒有回頭。

  這就是盧克能夠成為克洛諾斯靈魂宿主的原因,他的身體沒有毀滅。他讓自己成了這樣,也就是這讓他堅不可摧。他浸於冥河之中,吸取了最偉大的人類英雄阿喀琉斯的力量,他是不可戰勝的。

  「我必須這麼做,」我說,「否則我沒有機會。」

  阿喀琉斯低下頭:「讓神見證吧,我儘力了。英雄,如果你執意要這麼做,把精神集中在你的致命點上。想像你身體的這一部分仍將脆弱。在這一點,你的靈魂將你的身體與世界相連。這將是你最大的弱點,卻也是你唯一的希望。沒有人能完全不受傷害。如果對讓你致命的東西視而不見,冥河將會把你燒成灰燼。你將不復存在。」

  「我猜你不能告訴我盧克的致命弱點在哪裡吧?」

  他皺了皺眉:「準備好吧,傻孩子。無論你是否能活下來,你的命運將就此決定!」

  帶著這個想法,他開心地消失了。

  「波西,」尼克說,「也許他是對的。」

  「這可是你的主意。」

  「我知道,可現在……」

  「你在岸上等著,要是我出了什麼事……好吧,也許這樣也就遂了哈迪斯的願了,你也就成了預言中的孩子。」

  他看來不大高興,可我不在乎。

  不等自己改變主意,我將精神集中在後背的一小塊地方上——對應肚臍之處。穿上盔甲之後,這裡會得到很好的保護。它也很難受到意外的傷害,很少有敵人會刻意瞄準這個地方。沒有哪個地方是完美的,可它對我來說卻不錯,而且比很多別的地方更有尊嚴,比方說胳肢窩什麼的。

  我頭腦中出現一條紐帶——一條彈簧索,從背後的這個地方將我與世界連接。我踏入了冥河。

  想像一個人跳進一片翻滾的酸液,再把那種痛苦放大五十倍,即便這樣也比在冥河中沐浴相差甚遠。我本打算慢慢走進去,如同真正的英雄般無畏。當河水一碰到我的腿上,我的肌肉就變成了凝膠狀,我臉朝下跌進了水流當中。

  我被河水完全淹沒了。生平第一次,我無法在水下呼吸。我終於明白了溺水時的驚慌。我身體裡的每一條神經都在燃燒,我似乎要溶化在這河水之中。我看到了無數的面孔——芮秋、格洛弗、泰森、我媽媽,但剛一出現就消失了。

  「波西,」媽媽說,「我給你我的祝福。」

  「當心,哥哥!」泰森懇求。

  「墨西哥餅!」格洛弗說。我不知道這話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可它真幫不了什麼忙。

  我幾乎要失敗了,痛苦是如此劇烈,我的手和腳正在溶化,我的靈魂正在脫離自己的身體。我不記得我是誰。與這相比,克洛諾斯給我刀傷的疼痛根本算不得什麼。

  紐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說,記得你的生命線,傻瓜!

  突然,我背後感到什麼東西一扯。水流拉扯著我,卻沒有把我帶向任何地方。我想像著背後的那一根繩索,將我捆在岸邊。

  「堅持住,海藻腦袋,」那是安娜貝絲的聲音,此刻更加清晰了,「我可沒那麼容易放你走。」

  繩子綳得更緊了。

  我看到了安娜貝絲。她赤腳站在我身邊,站在湖的碼頭上。我從船上掉進了湖裡。就這樣,她伸出手,把我向上拉,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她穿了一件橘黃色的營地T恤衫,頭髮塞進棒球帽裡,這顯得很奇怪,因為那樣本應會讓她隱形。

  「有時候你真傻,」她微笑道,「快來,抓住我的手。」

  記憶如潮水般向我湧來,越發清晰,越發生動。我不再溶化。我的名字是波西·傑克遜。我伸出手去,抓住了安娜貝絲的手。

  突然,我從河水裡飛了出來。我癱倒在沙灘上,尼克吃驚地退後了好幾步。

  「你還好吧?」他語無倫次地說,「你的皮膚,噢,神啊,你受傷了!」

  我的胳膊鮮紅,我感到身體的每一寸都被火焰燒灼過一般。

  我四處尋找安娜貝絲的蹤影,雖然我知道她並不在這裡。可剛才的一幕顯得那麼真實。

  「我還好……我覺得。」我皮膚的顏色漸漸恢復了正常,疼痛也隨之消失。歐拉芮夫人跑上前,關心地嗅著我。很明顯,我的味道一定很有趣。

  「你感覺更強壯了嗎?」尼克問我。

  我還沒有真正去體會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一個隆隆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那兒!」

  一隊死人軍隊向我們走來。一百個羅馬韁屍,手持盾牌和長矛走在前面。在他們身後,是一百個英國紅衣步兵,槍已經上好了刺刀。在隊伍中央,哈迪斯乘坐一輛夢魘馬拉的黑色與金色相間的戰車,它們的眼睛與馬鬃冒著火光。

  「這次你跑不掉了,波西·傑克遜!」哈迪斯怒吼,「殺了他!」

  「父親,不要!」尼克大叫,可太遲了。羅馬韁屍的前鋒放低長矛,向我直撲而來。

  歐拉芮夫人咆哮起來,準備跳起來發動攻擊。也許正是這一點激怒了我,我不願意看到他們傷害我的狗。另外,我早已厭倦了哈迪斯的威逼恐嚇。如果真將死去,那我寧願戰鬥到最後一刻。

  我大叫一聲,冥河炸開了。一道黑色的巨浪向軍團衝了過去。長矛和盾牌在空中到處亂飛。羅馬韁屍開始溶化,他們的青銅頭盔化做縷縷青煙。

  紅衣步兵舉起了刺刀,可我並沒有等待,直接衝了上去。

  這是我做過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一百支火槍向我開火了,近距離開火,沒有一槍打中我。我衝進他們的隊伍,用激流劍橫劈豎砍。刺刀向我猛刺過來,劍在向我猛砍,火槍重新裝填彈藥,又是一輪射擊。可是,我毫髮未傷。

  我在隊伍中來回廝殺,劍到之處,一個又一個紅衣步兵化做了塵土。我的內心似乎在控制著一切:刺殺,躲閃,橫砍,抵擋,翻滾。激流劍不再是一把劍,而是變成了一道道毀滅的弧線。

  我突破敵人的陣營,一步跳進了黑色戰車。哈迪斯舉起了他的武器。一道黑色的能量向我而來。我劍鋒一擋,能量倒轉方向向他飛去。我和哈迪斯同時摔出了戰車之外。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膝蓋已經壓住了哈迪斯的胸膛。我一隻手抓住他王袍的衣領,劍尖對準了他的臉龐。

  寂靜。軍隊並沒有上來保護他們的主人。我回頭望去,這才明白過來,所有的戰士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沙地上的武器、一道道煙塵,還有空空如也的制服。我已經消滅了所有的敵人。

  哈迪斯嚥了一口口水:「好吧,傑克遜,聽我說……」

  他有不死之身,我無法將他殺死,但神卻可以受傷,我曾經親眼目睹。我想被一把劍指在臉上的滋味一定不會好受。

  「只因為我是個好人,」我怒罵道,「我會放了你,不過首先你得告訴我那個陷阱!」

  哈迪斯消失了,我手裡只剩下空空的黑袍。

  我罵了一句,站起身來,氣喘吁吁。此刻危險過去了,我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疲憊。身體的每一處肌肉都在痛。我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成了碎片,上面佈滿了彈孔,可我卻沒事,連一點印記都沒有。

  尼克的嘴都合不攏了:「你……只用一把劍……你只是……」

  「我覺得河水起作用了。」我說。

  「噢,神啊,」他說,「只是你覺得嗎?」

  歐拉芮夫人搖著尾巴興奮地大叫。它蹦來蹦去,在空蕩蕩的制服中間嗅著,尋找著骨頭。我撿起哈迪斯的王袍。我仍看見痛苦的面孔在衣服上閃爍。

  我走到河邊:「自由吧。」

  我把袍子放入水中,看它翻滾了幾下,漸漸消失在水流中。

  「回到你爸爸那兒去,」我告訴尼克,「告訴他,我剛才放過了他,他欠我一個情。搞清楚奧林匹斯山究竟會發生什麼,說服他幫助我們。」

  尼克瞪著我:「我……我不行。他現在恨我,我是說……比以前更恨了。」

  「你必須這麼做,」我說,「你也欠我的。」

  他的眼睛紅了:「波西,我都說過對不起了。求你……讓我跟你走吧,我想去戰鬥。」

  「你在這裡會更有幫助。」

  「你是說,你再也不會相信我了嗎?」他可憐巴巴地說。

  我沒有回答。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剛才戰鬥中的表現讓我自己都驚呆了,無法靜下心來思考。

  「快回到你爸爸那兒去吧,」我做出嚴厲的樣子,「去說服他,你是唯一能讓他聽話的人。」

  「這太讓人失望了,」尼克嘆息,「好吧,我會儘力。再說關於我媽媽的事情,他依然有所隱瞞。也許我能想辦法讓他告訴我。」

  「祝你好運。我和歐拉芮夫人得走了。」

  「去哪兒?」尼克說。

  我看了看入口的方向,想著通往生的世界的漫長階梯:「開戰,現在該去把盧克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