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會客室的昌代,首先為剛才現場勘驗時失態的那件事,向刑警們鄭重道歉。刑警們惶恐邀昌代坐下。
「話說回來,又有事情要向您請教了。放心,不是什麼大事,您丈夫遇害的時間幾乎已經確定,為了以防萬一……」
「刑警先生,您想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吧?」
「啊啊,不,老實說,與其說是調查您的不在場證明,應該說是調查您兒子們的不在場證明。聽說昨晚深夜時分,矢島醫生前來造訪,這部分沒錯嗎?」
「是的,醫生確實前來造訪,記得是將近凌晨,大概是凌晨的十分鐘到十五分鐘之前。」
昌代的證詞,和美樹夫與矢島醫生的供詞幾乎一致。昌代繼續說下去。
「醫生說他和美樹夫約好,一起收看深夜衛星頻道播放的電影。是的,之前也偶爾會這樣,並不稀奇。我當時為他們準備茶水和點心,等到電影開始,我就離開客廳回到寢室直接就寢。畢竟時間很晚了,而且他們兩人聊起來,不知道會聊到幾點。」
「也就是說,您在電影開始之前,一直和他們兩人在一起,電影開始播映就離開客廳。是吧?」
「嗯,是的。」
「電影幾點開始播放?」
「凌晨整。」
「順便請教一下,是什麼樣的電影?」
「黑白電影,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時代劇。我不懂電影,不知道是誰的作品。」
肯定是《百萬兩之壺》。也就是說,至少在凌晨這個時間,昌代、美樹夫、矢島醫生三人都在客廳,而且就在這個時候,成人高的龐大招財貓出現在案發現場。既然這樣,可以確認搬動招財貓的不是這三個人。
不對,等一下──志木變得慎重。將招財貓從正門搬到案發現場的人,一定是殺害豐藏的兇手嗎?應該無法否認這兩件事是不同人在進行,那就無法立刻把這三個人排除在嫌犯名單之外。
「話說回來,關於兇手殺害豐藏先生的動機,您心裡是否有底?想到什麼請儘管說。」
「不知道,我完全沒有頭緒。外子個性有點怪,但我認為他不會遭人記恨。」
「您說他個性有點怪,是指他喜歡貓?」
「是的,而且他非常寵愛,甚至不准我或兒子們碰一根汗毛。」
「碰誰?」
「貓。」
「貓……嗯,其實我從剛才就在意一件事。」砂川警部有些裝模作樣環視四周。「豐藏先生是著名的愛貓人士,但我在這座宅邸連一隻貓都沒看見,請問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啊,是的,正如刑警先生所說,現在這座宅邸沒有養貓,不過直到上個月都有一隻貓,是叫作三花子的三花貓。剛才提到不能碰的就是那隻貓。」
「啊,原來如此,真紀小姐也有提到這隻失蹤的貓。不過這隻貓這麼受寵?」
「是的,非常受寵。外子始終把三花子抱在懷裡,絕對不會讓其他人抱,外出時甚至把貓放進專用房間上鎖,一回家就率先前往那個房間問候三花子。」
「嗯,有點不正常……呃,恕我失言。」
「不,刑警先生說得沒錯,外子在這方面確實超脫常軌。您看過別館了嗎?」
「不,還沒看過。」
「晚點您看過應該就會明白,外子堪稱是一種『貓狂』。」
「喔,豐藏先生是眾所皆知的『愛貓人士』,而且其實是『貓狂』?嗯,這部分無妨,我也很喜歡動物,像是水母或海牛,我百看不厭。」
「這樣啊……」
砂川警部的特殊嗜好,使得昌代露出困惑表情,像是忽然對自己的供詞難為情。
「不過,我不認為外子愛貓的個性和動機有關。抱歉我剛才多嘴了。」
如果貓可能成為動機,應該只限於真兇是昌代夫人的狀況,也就是妻子對丈夫超脫常軌的愛貓行逕火冒三丈之類的。不,這樣果然想太多了。志木逕自摸著下顎告誡自己。
對話暫時中斷。志木不經意回想起之前抱持的疑問,決定直接詢問昌代本人。
「那個,恕我冒昧,請問真一先生不是夫人的親生兒子吧?兩位如果是親母子,年齡差距太小了。」
「是的,如您所說,真一是外子和前妻所生的孩子。」
「那麼,美樹夫先生與真紀小姐呢?」
「比較小的兩人,是我和外子所生的孩子。」
「換句話說,真一先生和另外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是的,請問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有點在意……順便請教一下,三人的感情怎麼樣?」
昌代似乎有所察覺,揚起美麗的柳眉毅然回應。
「他們三人即使同父異母,卻是真正的一家人,我自認毫不偏心,外子當然也是同樣深愛三人。如果刑警先生覺得孩子們有問題,肯定是您的誤解。」
「呃、是的,那當然。」
志木懾於昌代出乎意料的氣勢,不再追究這件事。
昌代離開會客室之後,砂川警部愉快地取出煙點燃。他在嫌犯們面前克制至今。
「如她所說,三兄妹之中,只有真一是同父異母。」
砂川警部似乎在十年前的案件,就掌握豪德寺家的內部細節。
「感覺她不想提到這個話題。」
「這是有原因的。記得豐藏先生和昌代結為連理的過程是……」警部朝天花板吐出一大口煙,進行補充說明。「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當時豐藏先生有另一位妻子,我忘了妻子叫什麼名字,他們只有一個獨生子真一,記得當時真一正準備念小學吧。聽說兩人的婚姻生活還算美滿,但昌代在此時出現了。當時的昌代正值荳蔻年華,美貌名聞遐邇,提親的要求蜂擁而至。」
「既然連現在都那麼美麗,我想也是……啊,所以豐藏先生也一樣?」
「嗯,豐藏先生即使已有家室,依然受到昌代吸引而熱烈追求,後來昌代也不禁為這個年紀可以當她爸爸的中年男性著迷。」
「以現在的說法就是外遇吧?」
「以當時的說法也是外遇,不過這種事屢見不鮮。後來豐藏和前妻離婚,順利和昌代結為連理。」
「所以是豐藏先生積極追求?」
「這一點肯定沒錯。例如豪德寺這個姓氏,並不是豐藏先生原本的姓氏,豐藏先生舊姓……這部分我莫名忘了,總之我記得是相當平凡的姓氏。」
「也就是說,豐藏先生和昌代結婚之後冠妻姓?」
「對。」
「是基於昌代家的期望?」
「或許也是原因之一,但比較偏向是豐藏先生本人的意願。換句話說,豐藏先生應該是刻意拋棄舊姓,象徵自己完全拋棄之前的家庭,藉以追求昌代。他不惜這麼做也要和昌代在一起。」
「哇,即使再怎麼愛上對方,男人一般也做不到這種程度吧?」
「哎,一種米養百種人。」
「話說回來,離婚的前妻後來怎麼樣了?」
「不久就病逝了。原本由母親撫養的真一,因而再度由父親豐藏先生撫養。記得來龍去脈就是如此。」砂川警部把煙蒂塞進煙灰缸,吆喝使力起身。「那麼,我們去別館看看吧,記得有個叫作劍崎的人借住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