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了幾日,z市的天空終於開始放晴。
由於溫泉度假村極為舒適的遊玩環境,老念同志回來的行程又往後推了推,直到和馮同志去後山坐了一趟纜車,終於捨得回家了……
途經家門口的樂購購物超市時,終於良心發現地記起了他們還有個外放的閨女……
老念同志親自過來接,路上怕堵車,還提前個半個小時就到了瑞今口腔醫院的門口。在車裡待得有些無聊,索性下車去視察一下念想的實習單位。
快下班了,診療室沒有病人。
念想就坐在牙椅上看徐潤清寫得病歷,那字體蒼勁又好看,雋秀工整,不像是在看病歷,而是書法作品……
這年頭能把病歷寫成這個樣子的醫生估摸著屈指可數吧?
她默默地膜拜著,一字一字看得仔細又認真。
歐陽在旁邊圍觀了半天,終於逮到空插話打斷她:「念想啊。」
後者「嗯」了一聲,頭也沒抬。
「你最近跟小君聯繫過沒有?」話落,他微微一頓,擰著眉心有些擔憂:「我總感覺她最近心情不好,但每次問她什麼事又不告訴我。」
「唔?」念想終於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回答:「我們基本上每天都會聯繫,她好像是工作上遇到不高興的事情了……她沒跟你說?」
歐陽似乎是想起什麼,恍悟地挑了挑眉,隨即眉頭皺得越發的緊:「我們前不久就因為她實習的事情……鬧過不愉快。」
情商低能的人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你說出來我幫你分析分析?」
歐陽很不給面子的「嗤」了一聲,正打算嘲笑她,想起這會還指望人家幫忙,立刻端正了表情,一本正經地:「她這段時間一直都覺得實習有些辛苦,而且她的實習老師性格有些不太好。前天,我和小君很嚴肅地談了談,但是不知道哪裡惹她不高興了,她一直到現在都沒理我。我下班去接她……也總是撲空。」
現在輪到念想鄙視他了:「女朋友抱怨的時候得聽著,她說什麼你就跟著她說什麼,誰讓你義正言辭去糾正她的……」
歐陽傻眼:「……」還、還有這樣的?
念想回以眼神→_→,不信?
歐陽有些懨噠噠_(:3∠)_……
蘭小君這段時間的情緒和狀態的確都有些不太穩定,就像是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這幾天打電話來,基本上都是在訴苦。
念想聽著聽著,比較下來覺得徐醫生簡直就是天使……
她這兩天忙著順毛,但是順完好像也沒啥效果就是。歐陽不說她還遲鈍地沒發現,原來兩個人……鬧不愉快了。
她皺起眉頭,心事重重。
目光剛轉移到病歷上,就聽歐陽有些打不起精神的聲音:「徐醫生。」
念想轉頭看過去,他剛走進診療室,手裡還拿著一杯蒸騰著熱氣的水杯……水杯是粉紅粉紅的y……而且很不湊巧的,是她的……
念想眼神不善地盯著他(⊙x⊙):你對我的kitty做了什麼!
徐潤清走到她身後,微微俯身,把水杯放到了工作台上,聲音像是染了幾分霧氣,濕漉又清冷:「念叔在樓梯口等你,你提前下班吧。」
「啊?」念想看了眼時間,老念同志剛才在電話裡也沒說要來接她啊:「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提前什麼的,會不會不好啊?
「不是已經有段時間沒和念叔見面了?」他站到她的身旁,幫忙整理起病歷,略微一頓後,輕瞥了她一眼,反問:「我准了,誰還敢有意見?」
從徐潤清進來開始就一直被當做空氣無視的歐陽內心非常激烈的鬥爭著——要不要舉爪抗議下?!這偏袒得也太……明目張膽了啊,當他是死的啊!
「可以?」念想眼睛一亮,蠢蠢欲動。
徐潤清沉沉地「嗯」了一聲,隨即想起什麼,把水杯遞給她:「喝幾口再走。」
一整天都待在空調的暖氣下,她的嘴唇都乾燥得有些發白,偏偏她自己不自覺。
等念想迫不及待地離開後,歐陽眼巴巴地看著那水杯,小聲地:「徐醫生,我也口渴……」
徐潤清剛拉開牙椅坐下,聞言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語帶笑意,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地問道:「需要我幫你倒?」
那眼神……沉沉的,蘊著濃郁的黑,絲毫沒有溫度。
歐陽立刻轉身往外走:「咦,我記得馮簡找我有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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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家的飯桌上。
老念同志往念想碗裡夾了兩大塊烤鴨肉,憂心忡忡地:「怎麼瘦了那麼多啊,臉都小了一圈了。」
……是你自己圓了一大圈吧?
念想黑線。
「我剛去你們醫院溜躂了一圈啊,環境倒還真的不錯。」老念同志頓了一下,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環境好人也水靈啊,我去的時候就看見你跟一個小白臉有說有笑的,幹什麼呢?」
小白臉?咳……老念同志說的好像是歐陽?!
馮同志很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補充:「你爸都跟我叨叨了半天了,說是覺得你們二樓那些小年輕都在肖想你。哈,他當他自己的閨女是□□啊!」
喂喂喂……
馮同志你口中的「老念同志的□□閨女」就在這裡坐著好不好╮(╯▽╰)╭……
「你看看你同事裡有沒有合適的,有合適的適當地發展下媽媽是支持的。」馮同志往念想碗裡撥了個荷包蛋:「你爸生怕你被豬拱了,臉太白覺得沒有男子氣概,臉太黑了看上去就跟挖煤的一樣。長得好看得覺得人家靠不住,長得不好看得又覺得配不上你……還是拿他自己當衡量標準,嘖……」
念想囧得差點整張臉埋在碗裡。
馮同志今晚這嘲諷語氣讓她都替老念同志羞愧啊……
當事人卻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依舊笑眯眯地:「念想啊,我還是覺得你們醫院的男的啊,都不行。男醫生總是能碰到貌美年輕的小姑娘,歪心思太多……而且這職業本來就誘惑年輕小姑娘,你可別想不開啊。」
於是,接下來,念家的飯桌上掀起了近年來最大的一場風暴……
念想從滿餐廳亂飛的鍋碗瓢盆裡掙紮著出來後,接了蘭小君的一個電話後迫不及待地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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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小君和念想約在了市中心的一家ktv見面,正是華燈初上的時間,念想坐在出租車裡,從車窗看出去,整座城市的燈光璀璨得像是一條燈河,隨著車快速地往前行駛,就像是在流動一般,流光溢彩。
z市的夜晚,像是籠罩在水粉畫裡,顏色鮮明又豔麗。
到樂意ktv時,已經是晚上的七點四十五分,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念想對ktv曲折又大同小異的走廊實在沒有方向感,掙紮了一會,逮住了正巧經過的服務員這才找到了地方。
推門而入的瞬間,就被蘭小君嘹喨得幾乎鬼哭狼嚎的歌聲嚇得差點退出去。
半個小時前念想接到電話的時候就隱約覺得蘭小君今晚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對,這會看見她的狀態,越發的肯定……這孩子不是被逼瘋了就是壓力太大有些崩潰了。
她在門口一遲疑的功夫,蘭小君已經發現她了:「念想你終於來了啊。」
她笑眯眯地蹭上來,靠近她的瞬間,念想立刻聞到了一股清晰的酒味。她輕捏了一下鼻子,扶了蘭小君一把:「你喝了多少啊?」
「不多。」蘭小君豎起三根手指:「才三瓶啊……」
念想:「……」作為幹上幾杯就可以睡成豬的人有些不太理解三瓶的概念。
旋轉的燈光有些晃眼,念想摸索著把燈光切換成明亮。抬手掩著蘭小君的眼睛,過了片刻這才放開,正扶著她到沙發上坐下,一垂眸就看見地上擺著一箱的啤酒……
念想數了數空酒瓶,臉都青了,五瓶了……!!!
難怪這麼大的酒氣。
「你怎麼了啊?跟我說說?」她從包裡翻出濕紙巾給她擦了擦臉,擦著擦著手就頓住了。
蘭小君睜開眼看著她,淚流滿面:「念想……」
「嗯,在呢在呢。」她湊過去抱她,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眉頭立刻揪了起來:「受委屈了啊?」
「我今天被病人家屬扇了一耳光。」她把臉埋在念想的懷裡,抽抽噎噎的。
臥槽……
念想眉心一跳,摸了摸她的臉,語氣放得更輕柔了:「打哪了?我看看?」
「左邊……一大嘴巴抽過來,我當時就腦子空白不知道反應。」她又哭了起來,掙扎地爬起來去開酒瓶。
念想去攔沒攔住,反而被她塞了一個酒瓶在手裡:「我現在不需要安慰,我憋火著呢,陪我喝幾口好不好……」
念想被她亮晶晶的眼神盯著,指間又是啤酒瓶冰涼的觸感,頓時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打結了。她為難地看了眼蘭小君:「小君我酒量不好啊……」
「喝……」蘭小君摸了一把臉,自顧自和她碰了碰酒瓶:「好閨蜜不就是在需要的時候陪個酒嗎?!」
誰給你灌輸的!
念想眉頭楸得更緊了,剛把瓶子挨著桌上,就被蘭小君一把握住手直接湊到她嘴邊灌了一口。
那澀苦的味道入喉,念想被嗆得差點吐出來……
事情有些大條,必須得搬救兵!
不然蘭小君這麼灌她酒,恐怕最後的結果是小君還清醒著,她已經獻身周公了……
她剛有這個想法,還沒付諸行動,就又被蘭小君用蠻力灌了好幾口。蘭小君力氣大,這會喝了酒,更是有些無所顧忌。念想掙了半天沒掙開,乾脆含著酒,等她鬆開,轉身趕緊吐進垃圾桶裡。
即使這樣往返幾次,念想還是嚥了好幾口下去。抬眼瞄向酒瓶,整個人都傻了……一瓶就、就這麼見底了?
不知道是生理反應還是心理作用,下一秒念想就感覺到酒精作祟,她的整個身體都開始發熱發熱發熱……
念想邊哄著她去唱歌,邊翻出歐陽的電話撥過去。一抬眼就看見蘭小君唱幾句喝一大口……看得簡直觸目驚心。
媽呀,這麼喝……真的沒問題?
電話接通後,念想溜到門外簡潔的,快速地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隨後報上了ktv的名字和包廂號。
透過門上的透明玻璃往裡看,還能看見蘭小君攏在燈光下的身影。
念想的心頓時像是被揪了一把一樣,鈍鈍得疼,臨掛電話之前,她還沒忘記提醒:「你得快點來,不然我被小君灌醉了就更制不住她了。」
歐陽是聽蘭小君說起過念想那差勁的酒量的,頓時覺得眉心隱隱作痛:「她現在精神狀態還行不行?」
「好像已經醉了……」不然清醒的蘭小君是不會使勁灌她酒的。
這麼想著,念想只覺得剛才嚥下去的那口酒,酒香瀰漫,那冰涼的感覺到現在都還能清晰地記起來,熏得她太陽穴的神經一陣劇烈的跳動。
太難喝了,沒有之一┬﹏┬。
歐陽抓起車鑰匙走到門口,邊在玄關換鞋邊問道:「那你呢?」
念想輕扯了一下領口,覺得有些難受:「我覺得我很快就不會很好了,毫不誇張的……」話落,她低頭抹了一把辛酸淚。
歐陽已經出發,等念想掛斷電話之後,他已經走到了樓下的停車場。想了想,有些不放心,毫不猶豫地給徐潤清打了一個電話。
徐潤清剛洗完澡,泡了杯咖啡坐在電腦桌前。
等了良久,終於彈出個□□消息。他點開,接受視頻邀請,看著電腦那端的阮青,懶洋洋地勾了勾唇角。
老徐同志公務出差,帶上了阮青一起去,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
算了算日子,是有一陣子沒見了。
阮青見到了人,心滿意足,開始切入正題:「你爸白天參加交流工作,我就出去玩。這裡環境不錯,我閒著無聊還整理了攻略,你休年假的時候就能帶著女朋友來玩了。」
女朋友……
徐潤清心思微轉,輕聲應下。
阮青不滿:「你說自己有安排了,我就一直沒催你。都這麼久了,也該跟我說說進度了吧?」
徐潤清指尖輕抵了一下眉心,有些沒有耐心。他今晚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寧,又不知道讓他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緒出自哪裡。
他沉默了良久,才緩緩說道:「我不知道。」
阮青立刻切斷了視頻通話,憤憤地留下一句加粗的超大字體:「你小子等著老娘回來給你相親吧!」
徐潤清微挑了挑眉,正要回覆,就聽「嘟嘟」的電流乾擾聲,他側目看去,手機屏幕亮起。
來電顯示——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