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舞會上的美人魚

碧雲蜷縮在床上,看著自己傷痕纍纍的雙腳。委屈的淚水落下,這幾天,她彷彿要把一輩子的淚都哭乾了,不由地慨歎命運。

她很後悔,一不該年少任性,不聽家父的勸告,在美國的教會學校裡讀音樂系,做個乖乖女,而是偷偷改學了醫療,二不該志願參加了紅十字會,冒然來到納粹的集中營,三不該天真的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憑著一陣頭腦發熱,被那個魔女看守瑪格麗特報復,當做犯人關進了集中營。她真的後悔了,因為他們是一群真正的狼,而他,是萬獸之王,嗜血的魔鬼。

她只是個小女孩,空有熱情,對待凶殘的敵人,毫無還手之力,她害怕疼痛、懼怕侮辱,更畏懼死亡。她的對手太過強大了,他並不急於把她一口吞下,而是像一隻玩味著到手的獵物的狼,一點一點侵蝕她的思想,既讓她知道他強硬的手段是那麼不可抗拒,同時還向她施展著溫柔的魅惑。

他還是那樣,拿兩指輕輕地叩門,然後就不請自入。

她警覺地盯著他,「你……想做什麼?」

「送給你一些禮物。」他微微一笑,從床上把她拉了下來,又拉著她的胳膊,把赤著腳的她拖進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和剛才那個的傢俱陳設幾乎是一摸一樣的,不一樣的是,床上擺放著五顏六色、大大小小的許多漂亮的盒子。她站在他的身後,

他先打開那個最大的盒子的蓋子,碧雲本能地捂上眼睛,這個吸血鬼一樣的男人打開盒子裡面難道會蹦出一個殭屍,可事實出乎她的意料,裡面竟然是一件極致華麗的金色的晚禮服,她看得出這禮服的質地是產自她的祖國蘇杭地區的上等絲綢,每到春天換季的時候,母親會讓管家到裁縫店裡,為姊妹們做些新的衣服,她就有幾件旗袍,都是蘇杭的絲綢做的,可那是在家鄉的時候,這些緞子遠渡重洋來到歐洲,其價格可以媲美黃金。這還不算什麼,禮服上全是細密精緻的金線的刺繡。她知道這種工藝的價值,就算像她那樣富庶的家庭,也就只有老太太做壽的時候,才會找人繡那麼一件金線的坎肩,父親會把這個當做珍貴的禮物,送給祖母以討得她的歡心。

「我知道你想要一件衣服,這件怎麼樣,喜歡麼?」他斜著身子倚靠在床上,妖冶的唇邊帶著微笑,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這料質與工藝完美的結合,像一件藝術品。」

她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衣服是很華美,不知道他醞釀著什麼陰謀。

「或許你會喜歡這個。」他輕輕打開另一個狹長的盒子,她的眼睛不自覺地向盒子裡望去……啊,好漂亮,她不由在心裡輕聲慨歎,那是一件紫貂皮的長披肩,上等華貴的皮毛,閃爍著純淨的光澤。他修長的手指伸進盒子裡,蓬鬆柔軟的皮毛在他手裡如波浪般的翻滾著,緊接著低頭將那高挺的鼻尖靠在柔軟的毛尖上,輕輕吹了一口氣,抬起冰藍地眸子魅惑地盯著她,「多麼細密的毛針,純淨如雪,沒有一根雜質。女人們會為了得到這個,不擇手段的。」

她一聲不吭地別過臉,不看他的眼睛,他輕輕放下紫貂的披肩,一道璀璨的光芒閃在她的臉上。她重新朝著床上看去,眼前的這件東西,讓她不由地發出驚歎。

這次從天鵝絨布盒子裡取出的是一條鑲滿鑽石的項鏈,密佈著大大小小的鑽石,每一顆都那麼璀璨奪目,他拿兩隻手的食指挑著這掛項鏈,「每一顆的切工和火彩都是上乘的,不要以為是便宜貨,我可是個完美主義者。」的確很完美的鑽石項鏈,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那麼多的鑽石,她家鄉的女人是喜愛玉石的,在教會學校裡,那些美國女孩子們倒是對鑽石瘋狂熱愛,不管怎麼說,這掛項鏈還是閃的她眼睛發花。

她控制著自己不被這些華貴的衣服、首飾所動。這些東西越好看、越昂貴,越能說明這些納粹軍官們驕奢淫逸,四處搜刮民脂民膏。

看出她的堅守和固執,他鄭重地打開一個最華麗的方形盒子。「或許,你會喜歡這個。」

「這……這是……」她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掌中托著一雙透明的水晶鞋子,那真的是一雙水晶雕刻的鞋子,晶瑩剔透,毫無瑕疵,鞋跟很高很尖,似乎是為了加固,包裹著鏤空花紋的黃金。

這雙鞋子,彷彿讓她陷入到童話世界,那是格林童話的故事,一個平凡的姑娘,被繼母虐待,一個善良的女仙,送給她一雙水晶的鞋子,這雙鞋子,讓衷情於她的英俊的王子,從眾多的女孩中認出了她……碧雲的手忍不住去撫摸這雙水晶的鞋子,真的是太漂亮了。

她眼前的男人,比童話中的王子要俊美百倍,他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雅各布·格林,威廉·格林,這對奉行浪漫主義的兄弟,的確是寫了一個很美的故事。你能喜歡這個禮物,我感到很高興。」

他冰藍色的眼睛的湛湛寒光,讓她恍然從夢幻中清醒過來,「你,你想幹什麼?」他為何會送給她這麼多貴重的禮物。她沒有什麼值得收買的地方,她只是個紅十字會的護士,掌握不了什麼軍事機密,如果單單是為了得到她的身體,她人已經在他手上,要殺要剮,早就任他擺佈。

「我要你做我的公主。」他垂下眼睛,向地板上看去。

她的腳上佈滿了傷口,正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她的頭髮被剪的參差不齊,看不出有什麼公主的潛質。

「凱蒂小姐,我現在正是邀請你陪同我出席今天晚上的舞會,現在給你十分鐘,請打扮好你自己,記住,只有十分鐘。」他的語言明明用的是「請」,卻是那麼不可抗拒。他剛剛轉身離去,立刻進來兩個粗壯的僕婦。她們不容分說地將她按在床上,給她穿衣打扮著。

十分鐘後,他準時出現在門口,已經換上了黨衛軍特製的黑色禮服。如果不是邪惡的符號,她還真的會以為這身極其合體,特顯身材的黑色禮服是為了哪個國家的王子貴胄特別定制的。

「我的灰姑娘真的變成了公主,」他冰藍色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毫不吝嗇讚美的語句,「只是仙度瑞拉似乎不喜歡她的水晶鞋子。」

「這雙鞋根本無法穿!如果要去什麼舞會,就給我一雙正常的鞋!」她惡狠狠地瞪著他,什麼灰姑娘仙度瑞拉,讓那些童話見鬼去吧,給她鞋子的也不是什麼神仙奶奶,分明就是他這個魔鬼!他是為了折磨她才這麼做的。她本來就不習慣穿洋人的這種高跟的鞋子,更何況,昨天夜裡她的腳剛剛被碎玻璃扎的滿是傷痕。而那兩個粗壯的女人,竟然非要逼她穿上這根本不可能穿的鞋子。

兩個僕人在他的示意下退去,他緩緩走近她,單膝跪在地上,手裡握起一隻鞋子,輕輕給她套在左腳上,那力道溫柔到不可抗拒。隨著整只鞋子套進她的腳上,她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她的腳被堅硬的鞋子擠壓地痛不欲生。她咬著嘴唇,他竟然強迫她傷痕纍纍的腳,穿上足足十公分高跟的水晶製作的鞋子。

「很好,非常完美。」他捧著被禁錮在水晶鞋中的她的腳,紅唇邊浮起一絲微笑。

「好痛……」她忍不住喊了出來,淚水在烏黑的眼睛裡打轉。

「如果不是因為你昨夜違逆了我,就不會有現在的痛苦。不過讓你吃點苦頭也好,女人為了美麗,就要付出代價。」他又將另一隻鞋子套在她的右腳上,捧起她的腳,在因疼痛而弓起的腳背上吻了一下。「我的小美人魚。」

「不,好痛。」她根本站立不起來,他攙扶著她的雙手,硬是將她拉了起來,她重心一個不穩,直倒向他。他一隻手輕輕攬住穿著緊身衣的纖細腰身,「真是個熱情的小傢伙,你想把我撲倒在床上麼?現在還不是時候,司機在樓下等我們。」

她一瘸一拐地被他拉下樓,又塞進黑色的轎車裡。夜幕降臨,周圍很黑,她不清楚自己被帶到了哪裡,直到車子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古堡前停住,他紳士地先行下車,為她打開車門,然後以禮貌的措辭、命令的口氣請她下車。

他帶著她步入燈火輝煌的大廳,她身上穿著祖國出產的絲綢裙裝,圍著珍貴的紫貂披肩,脖子上是頂級的鑽石項鏈,在華麗的裝扮下,她是那麼清秀、柔美、嬌小,還有一點羞怯和楚楚可憐,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毫無疑問,女人的視線全在他的身上,男人們則都望向她。

「我的小人魚,你應該最擅長,光著腳在刀尖上跳舞。」他拉著她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步入有著鮮花路引的紅毯,似乎在輕吻她的臉頰,「笑一笑,如果讓我看到你的一滴淚,我就讓你今天晚上哭個夠。」他攬著她,輕盈地步入舞池,帶著她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她的眼睛裡含著熱淚,可是不敢讓淚水滴落下來。她的身子本來就很輕盈,她的雙腳也可以很靈活,因為她學習過兩年的芭蕾舞,可是她穿了一雙可恨的水晶的鞋子,她的腳上佈滿了傷口,落在雙腳上哪怕有一點壓力,就會讓她鑽心地疼,她只能本能地向他靠近,讓自己多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點,雙腳就可以少承受點重量。一個曲子終於結束,他攬著她從舞池的中央來到休息的區域。他放開她,暫時離開,她雙手扶著柱子,累的氣喘吁吁。

「可否請你跳支舞?」一個制服筆挺的軍官向她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問。

「不,先生。」她倚靠在柱子上,頭也沒抬地拒絕,她的腳痛的已經快要斷了。

「可是小姐?」軍官對她生硬的拒絕有些不解,微笑著打算進一步邀請。

「我說『不』!」她高聲吼了出來,再也顧不得什麼家教禮儀,這種折磨讓她簡直變成了小潑婦。

「抱歉先生,她是我的舞伴。」蓋爾尼德中將錯過那位軍官的身子,拉起她的手,將她的身子攬在懷裡,隨著音樂將她帶到舞池的中央,低沉著在她耳邊說:「你的表現讓我丟臉。」

她抬起頭盯著他俊美的臉,那個距離可以讓他清楚地看見淚花在她烏黑的眼睛裡攢動著,「我沒有義務陪著別人跳舞,你說過,今天我只是做你的舞伴。」

他低頭撇過她的雙腳,肉色的蕾絲的襪子,已經滲出了血跡。他攬著她的腰身,那力氣很大,幾乎是讓她的雙腳離開地面滑動了起來,將她帶到大廳旁邊的露台上。

「沒錯,你是我專屬的小人魚。」他將她放在椅子上,低頭看著她微笑著說:「如果你今後都像這次這麼聰明,那麼你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在這裡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