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第三天早晨,碧雲發現自己真的下不了床。他叫艾瑪送來兩份早餐。碧雲感到很餓,因為他總是想方設法消耗她的體力,但是她沒有胃口去吃那些血淋淋的牛肉,儘管她面前的那份並兩面都已經烤透,她端起床頭櫃子上的一盤蔬菜和水果拌合的沙拉,這顯然是艾瑪特別為了自己準備的。
「你這個小白兔。」他托著杯子,嚥了一口紅酒,皺著眉頭盯著她「咯吱咯吱」地往嘴裡塞青菜葉子,「怪不得這麼瘦,原來你只吃草和樹葉。」他把她的那份烤的很透的牛排端到了她的面前。碧雲搖搖頭,不是她浪費食物,在她的意識裡,早餐就是該吃點素的,那大塊的牛肉她吃不習慣。
「把這杯牛奶喝掉。」他放下牛排的盤子,奪過她手中的沙拉碗,又從床頭櫃上端起盛滿牛奶的玻璃杯子,再次放在她的眼前,這次他的口氣有些強硬。
碧雲順從地從他手裡接過牛奶杯子,就在唇邊,仰頭大口「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半杯子,她嘟起嘴巴,淺淺地皺眉,事實上她並不是十分喜歡喝牛奶,特別是歐洲出產的牛奶,不知道因為奶牛的品種不同,總覺得有種濃厚的腥氣。碧雲突然念起家鄉的茶葉,如果現在能喝上一盞清茶,那該多好,太湖的碧螺春、明前的龍井,什麼都好,當然她最愛的還是故鄉那被初夏裡的茉莉花薰製成的茉莉香片。她雙手握著杯子,低頭啜飲著剩下的一半牛奶。
「這還算是聽話,」他的大手擄順著她柔軟的黑髮,眼看著她把最後一口牛奶也吸進了嘴裡,「喝吧,我想你的胸部更大一點。」
聞言,她「噗嗤」一聲,把喝進口裡的牛奶全部噴了出來,還被嗆得不住地咳嗽。「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粗俗!」她臉紅著向他抗議。
他盯著她嫩紅的唇上殘留著白色的牛奶沫兒,輕聲笑了出來,「還有更粗俗的,你想聽麼?」
「不……不要。」她猛地向後撤著身子,卻沒留意自己本來就是坐到了床沿上,一不小心從床上翻了下去。
他迅速起身,想抓住她的胳膊,手下卻一滑,並沒有抓住,只見她已經掉到床下,一手捂著額頭,眼角里閃著淚花,吸著鼻子說到:「嗚,好痛,」她的額角被床尾磕起一個小包,木木地鈍痛。
他略微低頭,先是關切地望了她一會,發現她只是被磕碰了一下,並沒有出血,終於忍不住,仰頭大聲地笑了起來。
碧雲對於這個幸災樂禍的傢伙很不滿意,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故意氣呼呼的「哼」了聲,然後扭過頭裝作對他愛答不理的樣子,赤著腳走到書架旁邊,上面整齊地排放了一些硬皮的書籍,中間的一層,是幾個木製的鏡框,裡面卻沒有照片,那透明的玻璃裡面鑲嵌的是一枚枚閃亮的金屬勳章。
「好多的徽章……」她的指頭撫摸上一個鏡框,每一顆勳章作工都很精緻,設計的也很漂亮,他們總是喜歡在黑色的制服外面,佩帶上各色的勳章,象徵著無上的榮耀,可是看了這些,她心裡卻湧動著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倚靠在床頭,略微抬了抬頭,瞇著眼睛說到:「從你的左手邊開始數,第一枚是銀質國家體育章、第二枚是國家銀質馬術章、後面並排的兩個是銀質衝鋒隊章和金質衝鋒隊章、第三個鏡框裡略方的是南非國家體育章、後面是大十字珍藏章、卡瓦列雷迪德大十字、南斯拉夫皇家章、聖尼古拉薩瓦大十字、二級但澤十字……還有一些放不下了,在抽屜裡,本來都把這些放在書房裡的,可是因為那場火災……」他沒有說下去,閉上嘴,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炫耀的口氣,她耳朵裡聽著他的介紹,眼神掃過著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勳章,突然想到一首詩,緩慢地念了出來:
「澤國江山入戰圖,
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又是哪位老祖宗的名言?」他望著她清秀的背影哼笑了起來。
「這次是詩了。」她低低地答道。
「哦?」他撐起上身,從床上下來,也是赤著腳踏在地板上,兩步走到她的身後,展開雙臂把她包在懷裡,把尖狹的下巴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是什麼詩?不要用你老家抑揚頓挫的語言,我要你翻譯給我聽,是關於愛情的麼?」
她沒有回答他,下意識地聳了聳肩膀,因為他灼熱氣息吹在她的耳邊,弄得她癢癢的。他沒有再繼續追問詩文的內容,似乎把她的表現當做了羞赧,寵溺地說到:「你這個喜歡害羞的小傢伙。」
碧雲乾脆靠在他的懷裡,他的胸膛很厚實和溫暖,倚靠起來非常舒服,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在眾多的勳章中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碧雲不禁伸手把那個鑲嵌它的相框取了過來。徽章繫著一條寬闊的紅色黑邊,中間是五條白色條紋的綬帶,這枚勳章除了金色的細線做裝飾外,幾乎全是白色的琺琅彩,最上方是一隻展翅的鷹徽,下面的主體部分是兩層交叉的五角緞帶,金色的和白色的,最與眾不同的是,徽章最上層,是白色的鑲著金邊的五環。她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見過這個標誌,和那赫然的黑色十字不同,這個白色五環的標誌顯得那麼親切。
「你剛剛說的這個是什麼勳章?好漂亮呀。」她輕聲讚歎著。
他雙手環繞著她,從她手裡接過相框,修長的手指打開相框的蓋子,把這枚勳章取了出來,平放在掌中,這枚徽章很大,應該是佩帶在脖子上的,碧雲從來沒有見到過他戴它,如果有正規的場合,他一般是在領子下面佩帶著大號的黑十字。
碧雲一手把著他修長的手指,一手輕輕地觸摸著這個五環的圖案。
「她是一枚奧林匹克勳章,寶貝。」他輕聲給她解釋著。
「奧林匹克?」碧雲不禁有些詫異,儘管她知道這個圖案所代表的意義,「你說的是奧林匹克運動會麼?」
「對,但這不是獎牌,算是紀念章吧,政府頒發的。」
「你參加了奧林匹克運動會麼?」她更加驚訝,嘴巴都合不攏了。
他笑了,有些故作神秘地說到:「事實上,在那次比賽上,我獲得了一枚金牌。」
「什麼?真的?你是奧運冠軍麼?!什麼項目的?」
他沉吟了片刻,答到:「馬術。」
「馬術?!好棒!」她簡直要跳起來,
「你很喜歡她麼?」他沒有承接著她歡呼雀躍的情緒,而是微微眨動著閃爍著冷靜的光芒的冰藍色眼睛,低沉地問到,「我有這麼多勳章,為什麼你單單喜歡這個?」
「嗯,也說不好啦,就是覺得它很漂亮。你看這五個環,各自成圓,又環環相扣,這個設計很巧妙,難道不是麼?」她雙手扯著勳章的絲帶,轉過身子抬起手臂,在他的□的脖子,那突出喉結的下方比量了一下,又抬眼著他的臉,微笑著問到:「你參加運動會的時候,一定很有意思吧!給我講講賽場上的事吧。」
「的確很有趣,不同種族,不同國家的選手們,在一個賽場上激烈角逐,但是冠軍只可能有一個,那就要看,是誰更高、更快和更強。」
「哦。」她應了一聲,把那顆勳章放回到盒子裡,小心翼翼地覆蓋上玻璃鏡框,擺放到書架上。
「怎麼了?寶貝。」她彷彿突然間對那枚勳章不再敢興趣了,他有些疑惑的問到,其實剛剛在那雙黑色的眼睛裡閃著迷人光彩的時候,他有一股衝動,如果她真的那麼喜歡,他就把這顆勳章送給她。儘管這裡的每一顆勳章都代表著個人的榮譽和功勳,對他來說理應是無比珍貴的,可是騎士精神重要的一條,當一個男人在他所崇拜的和愛與慧美之神面前,他心愛的女人面前,是沒有什麼不能貢獻的。
她不像是位豐慧的女神,而是像個小女孩一樣聒噪,「我也想要騎馬。」
「騎馬?好吧,我可以滿足你這個願望。」他冰藍色的眼神渾濁了起來,突然間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到,「不過,在那之前,先讓我來騎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