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秘密情事

帝都市區的一家咖啡館裡,一個穿著黨衛軍黑色制服的瘦削的男人,端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像是在等候著什麼人,機警的灰綠色眼睛不時掃過玻璃窗外的廣場,桌子的一角放著一朵白色的牡丹花,顯然這不是咖啡館裡常規的擺設,而是有什麼提前放在這裡的。

他陰沉著臉,打量著突然出現在對面的這個圍著一條狐狸毛披肩,穿著一件黑色連衣長裙的光艷美麗的女郎。「薩碧娜少校,是你?」

「安德烈斯·雅各布上尉,我們到今天為止,認識也有五年多了,這五年來,你始終都是這副表情,一點沒變樣子。」

「你也沒怎麼變。」他面無表情地說。

「你比起你的上司蓋爾尼德將軍來,你可真是不解風情。」女郎撩撥了一下金色的卷髮,坐在了他桌子對面的位置上。

「我給你一個忠告,薩碧娜少校,或許該稱呼你為『小白狐』,如果你要約見將軍的話,不要試圖用這種突然襲擊的方式,來辦公大樓,按照正規程序打個報告,我會及時幫你聯繫的。」

「今天我可是專程約見您的,雅各布上尉。」

「少校,有話請直說。」

「我給你帶來一份小禮物,」小白狐挑挑眉毛,低下頭不慌不忙地從那個金光閃閃的扣子的小挎包裡取出一個白色的信封。

雅各布上尉警覺地望向她,那個封口上蓋著帝國海軍司令部的紋章。

只見她用兩個指頭夾著信封,放在鼻尖前面晃了晃,「是弗萊姆·凱利斯將軍托我轉交給你的,一點心意。」

他接過那個信封,打開了封口,把裡面的一張厚紙條抽出了一半,看了一眼,依舊是面無表情地把那張紙條塞了進去。

「這張支票是沒有限額的。」小白狐的臉上泛起迷人的微笑,點了一支煙,蠕動紅唇啜吸了一口。

他正視著她,從容地說到:「我有理由相信,一個從黨衛軍出身的情報人員,今天打著海軍情報處的幌子,來收買我,那麼她很有可能在英國從事秘密工作期間,為了錢或者別的什麼,出賣過帝國的利益,是個雙面間諜。」

「你……」她收回了那封信,疊起來塞進了手提包裡,訕訕地笑了起來,「你可真會開玩笑。其實我今天約您出來,不是為了公事,是向你打聽一件別的事。」

雅各布上尉依舊注視著她。

「蓋爾尼德他真的要訂婚看麼?跟霍夫曼將軍的小女兒,那個傲慢的黃毛小丫頭?」她朝他擠擠眼睛,探出一截雪白的胳膊,艷紅的指甲在他的袖口輕輕戳動了一下,「看在我們過去有些交情的份上,你就告訴我吧。」

「將軍的確打算與霍夫曼小姐訂婚。」雅各布上尉答道,他灰綠色的眼睛望向窗戶外面,餘光卻看到對面這個美艷女人的臉色漸漸變地陰沉,「就在下個月的15號。」

「是麼?這可真是難以想像,他竟然會接受一場政治婚姻,」小白狐垂著眼簾,昏黃的燈光下,那捲曲濃密的長睫毛在她的臉上顯出長長的倒影,她撣落煙灰,「不過比起當初他為了向家族示威,揚言要娶那個妓-女要合情合理的多。」

「或許吧,但你最好不要過多干涉將軍的事,否則是自討苦吃。」他語氣清冷地警告到。

「感謝您的忠告,上尉。」小白狐扯動嘴角,再次露出那種勾人魂魄的笑。

中午,碧雲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漢娜夫人打來的,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雅各布上尉跟他進了書房,似乎是談什麼要緊的事兒,她只能焦急地在門外等候著,過了好久兩個人才從書房裡走出來。

上尉剛剛告辭,碧雲立刻走上去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會客室裡。

「怎麼了,寶貝?」他發覺她的神態很不對頭。

「今天中午我接了一個電話。是漢娜夫人打來的……」她頓了頓,烏黑的大眼睛無辜地望著他,「我本來想說她打錯了,可是漢娜夫人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又推脫不掉,我以為是你打來的電話,女僕又剛好不在大廳,我才接起來的,因為剛好是中午十二點多一點的時候。」碧雲邊說邊苦著小臉,顯露出委屈的樣子。

「不必擔心,親愛的。」他倚坐在沙發上,雙臂攬著她的腰身,仰頭注視著她,平靜溫和地問到:「漢娜夫人還說了什麼?」

「她再三向我保證,不會對司令透露我們的事情,又再三打聽我和你的事情。」

「這群長舌婦。」他低頭哼笑了聲。

「會不會露餡?」她還是有些擔心。

「寶貝,你還記得前不久我帶你去參加過萬聖節的化妝舞會麼?」他突然間挑起眸子,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的臉,笑著問了一句。

碧雲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那麼你也一定記得,那天我們提前退場了。」他順勢攬著她,讓她嬌小的身子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冰藍色的眼睛裡仍舊是飽含著笑意的。

這次她的小臉立刻紅了,像是熟透的番茄一樣,雙手地交叉在胸前,羞赧地別開臉不看他的眼睛。

「我不是指我們兩個在做-愛,是在那之後,我去開車子的時候,你躲在小樹林裡,難道沒有看到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麼?」

「什麼事情?」碧雲愣了愣,「對了,我記起來了,當時有一對男女……」她越說越小聲,臉色也漸漸加紅了,「那個女人,莫非就是?」

他點點頭,捧起她雪白柔嫩的小手,「那個男人叫馬忒斯·米希爾,意大利籍的歌劇演員,是個爛賭徒,漢娜夫人與他的關係是秘密而危險的。」

碧雲瞪大了眼睛,有點不敢相信,第一次在醫院裡見到漢娜夫人的時候,感覺十分面熟的,又記不起在哪裡見到過,如果單單是聽他說,她也不敢相信像漢娜夫人那樣穩重持正的貴婦,竟然能背著丈夫和一個演員偷情,可如今兩相印證了起來,她便有幾分信了。有幾次,碧雲還在會客室的門口,恰好聽到漢娜夫人向她的閨中密友們抱怨司令對於她的漠不關心。

「可是,這一切你怎麼知道的?」

他垂下冰藍色的眸子,如雕塑般稜角分明的唇邊凝固著一絲狡黠的笑,並沒有回答她的話,「下次漢娜夫人再追問你的時候,你就在適當的時機提一下萬聖節那晚上在樹林裡發生的事。」

碧雲並不善於也不願意去威脅別人,但是她還是訥訥的點點頭。顯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儘管外面的世界狂風驟雨、電閃雷鳴,她卻完全不用擔心,這個男人會將她保護地嚴嚴實實的,此時她的心裡說不上來是窩心的甜蜜,還是別的什麼莫名複雜的感覺。

他把她的表情盡數收到了眼底,忍不住呵呵地笑了出聲,一把揉亂她的秀髮,從沙發上起身,踱步到了門口,轉頭對她說:「對了,有個東西是帶給你的。」

她尾隨著他走到了書房裡,好奇地追問,「是什麼東西?」

他從黑色公文包裡取出一個牛皮信封,遞到了她的眼前。

「哈,我知道是什麼了。」她笑得十分得意。

「是麼?」他反問道:「你確定?」

碧雲接過來,心想裡面一定是那天在漢娜夫人的府邸裡,他偷偷遞給她的,卻被她氣急敗壞地扔進了垃圾桶裡的那封信件。她突然有種預感,那張畫著小鴿子的紙條被她撕得粉碎,莫非這個傢伙一點點把那些撕碎的紙片黏貼了起來。心裡一陣感動,她撕開信封的膠帶口,瞪大了烏凝凝的眼睛望向牛皮信封裡面。

可是結果出乎她的意料,裡面是一張小字條,似乎是打字機印上的一行墨跡。

「家中安好勿念,三仟銀元已匯花旗,天寒加衣。」

碧雲愣住了,在半年之前,還在夏天的時候,她托女僕艾米麗發給美利堅的同學一封電報,它輾轉了大半個地球,從這個國家的首都,到了美利堅,再到北平,從北平到了上海,又輾轉到了父母的手上,只為了跟家人報一聲平安。如今得到了回信。她激動不已地捧著這個信箋,眼睛漸漸濕潤了起來。

「寫了些什麼?」他的腦袋湊到了她的身後,想窺視電文的內容。

她撅著小嘴,瞪了他一眼,「你還裝,肯定被你偷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我沒有偷看過,那信封是粘著的。」他挑挑眉毛,做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我才不信哩!你說你沒看過,可是這封電報怎麼會到了你的手裡?」

他微微瞇起眼睛,「如果我說是從門外的郵筒裡找到的,你信麼?」

她想都不想就搖頭。

他故作神秘地說:「現在由帝國到美利堅的電報都要經過一個特殊的機構過濾一遍代碼,一些有疑點的會被挑揀出來,送到我的技術處去篩查。」他頓了頓,接著說:「況且艾米麗她也不是個合格的信使。」

碧雲白了他一眼,明擺著的是後面那句話才是重點。相必是當初她拜託艾米麗去郵電局發電報的時候,就被他的手下跟蹤了。這個可惡的傢伙總是背地裡幹那些勾當,先前的一分感動和糾結情緒蕩然無存。

她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謹慎』是個富有而醜陋的老處女,只有『無能』才向她求愛!」

「你說什麼?」他的表情陡然間嚴肅了起來,讓她覺得處境有些危險。

「看來我得立刻做點什麼,才能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女人,知道我並非『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