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黑色鐵十字

波蘭駐防營地,德意志空軍第四隊的亞歷山德拉·裡爾將軍正在和幾位參謀共同研究戰局。這群專心致志的男人被一陣喧鬧聲驚擾,營地的守衛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纏的傢伙。

裡爾將軍仔細地盯著這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看了好久,終於認出了他的身份,只不過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弗裡德李希將軍?您怎麼會來這裡?!」

裡爾將軍不愧擁有一副空軍上將敏銳如鷹的眼睛,他的參謀官們大跌眼鏡,這位素有著「亞特蘭蒂斯黑衣騎士」之稱的黨衛軍武裝警察上將,是帝國最標緻最英俊的男人,與面前這個焦炭球一般的衣著不整的傢伙無法劃上等號,他那一貫筆挺的黑色制服不見了,上身是被燻黑地看不出什麼顏色的襯衣,下身是一件被劃得漏洞百出的長褲。

蓋爾尼德上前一步,焦黑的面頰似乎是微笑,綻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齒,他雙手拍著桌子,灼灼發光的藍色的眼睛直望向亞歷山德拉·裡爾將軍說:「嘿,裡爾老兄,你欠我一枚近戰十字勳章。」

裡爾將軍仍舊沒有從吃驚中緩過神來,但是指揮官的素質讓他強迫自己鎮定,「我剛剛還在和作戰參謀分析,從哪裡冒出來一架沒有戰鬥編號的ME109!參與戰鬥,真想不到是你駕駛的它!」

蓋爾尼德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說:「我只是路過,那些該死的英國佬在包抄我們的飛行縱隊,我總不能眼看著我們的同志被偷襲,見死不救!」

「你怎麼搞成這幅樣子?」裡爾將軍瞪著他。

「別提了!你那架傻鳥訓練機,關鍵時刻引擎出了故障,害我被敵機擊中,緊急迫降。」他所謂的緊急迫降,不是用輪子,而是直接用機身接觸地面。

裡爾將軍望著這個衣衫襤褸的男人:「這真是的一個奇跡,不過,蓋爾尼德,十字勳章的事兒,我勸你還是不要打主意了。」

「亞歷山德拉,我一向欽佩你部隊的賞罰分明。」他故作出一幅斤斤計較的姿態來,「好吧,我代替你的第四縱隊,4機組長指揮了一場戰鬥,粉碎了他們的偷襲計劃,並擊落了三架敵機,這至少也是一枚金質格鬥勳章!你不要以為我幹飛行員是個外行,就想這樣糊弄過去,」他豎起三根手指,像個奸詐的商人一樣跟對方討價還價,那氣勢洶洶的質問引得沙盤後面的幾個參謀長和副官紛紛笑了起來。

「弗裡德裡希!你這樣冒然參戰,考慮過後果麼?要是讓元帥、總指揮或者是元首知道了這件事,我這個指揮官會被就地免職!」裡爾將軍再也控制不住脾氣。

蓋爾尼德並沒有繼續糾纏下去,他的本意也不是向這個老朋友邀功,於是他笑著直指著對方的,「裡爾,你要記得,你欠我個人情!」說完了這句話,他在眾人面面相覷的目光下灑脫地轉身。

「等等,你鑽入雲層,把主機當成敵機,擅自發動攻擊,至少你得把當時的具體情況跟我講清楚再走!」裡爾將軍的聲音有些嘶啞。

他並沒有回頭,輕聲哼笑著說到:「隨你怎麼編吧!誰會看那些見鬼的數據報告!我得回指揮部好好洗個熱水澡,我可不想被當成一個黑鬼!」

裡爾司令和他的參謀官們呆立在原地,大家心裡都很明白,他們的尊敬的司令員對這個我行我素的黨衛軍上將無計可施。裡爾司令那雙褐色的眼睛,注視著他的身影,作為一名軍政要員,他很清楚,這個金髮碧眼、俊美無比的男人,不但是帝國最年輕的上將,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是元首欽定的皇太子。只不過他這次的冒險舉動,並不符合他一貫秘密審慎的行事風格。

「真是見鬼!」裡爾司令自言自語地說到。

只聽到蓋爾尼德那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帳篷裡高八度響起,「我要一架用於高空飛行BF-109H!」

全體人員目送著那個上下通體那焦糊、衣衫襤褸的身影消失在了帳篷大門。一個參謀官小心翼翼地問到:「將軍,真的要給他一架BF-109H麼?」

「白癡!快給我查,是誰擅自把那架ME109訓練機借給他用的!」

「那麼,關於這次的勝利,幾架擊落的敵軍飛機記在誰的賬上?」

「蠢貨!你不會說是地面部隊的高射炮打下來的。」

他洗去了臉上的機油和黑灰,又從洗手間的櫃子上面取出了醫藥包,自行處理了一下額頭的傷口。沾著紅藥水的棉球擦過那道口子時,一陣火辣辣地刺痛讓他反射性地瞇起了眼睛,「該死,該問裡爾那個傢伙要一枚戰傷章。」這道傷口並不是敵人的炮彈和機槍造成的。他從來未曾在空軍服役,沒有受過什麼正規的跳傘訓練,降落在了灌木叢裡,被尖利的樹杈劃傷的。還算是僥倖,那道割傷沒有傷到他的眼睛,只是把他高聳的眉弓劃破了皮。

「將軍!」

「雅各布,你從陸路到這兒,來得可真遲,要知道,我剛剛已經贏了漂亮的一仗。」

「上帝,我在路上已經聽裡爾將軍的傳令官說了這件事兒。請您原諒我的冒犯,允許我說一句,您那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冒險,不是麼?」他聳聳肩膀不置可否。

「三年前,總指揮就命令禁止您參與任何飛行。」

「你這是怎麼了?雅各布,你簡直跟裡爾那個古板的傢伙一摸一樣了。說起亞歷山德拉·裡爾將軍,我跟他的交情也不淺,在黨衛軍和國防軍之間很難找出像我們這樣融洽的一對兒了,你都不知道,他剛剛看到我的時候,竟然足足用了5分鐘才認出是我。」

雅各布上尉沒有理會他興致勃勃的演講,挑起眸子盯著他的眉毛。「您受傷了麼?!」

「一點擦傷!」他下意識地將手背掠過眉弓,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深邃的光,「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文件?」

雅各布上尉沉吟了幾秒鐘,開口說到:「是海因裡希總指揮的密電,剛剛到的。」

「喔?」他垂下冰藍色的眸子,「看來總指揮並不知道我回過柏林。」

「是的,他應該不知道,還有幾份文件奈科斯中將已經處理了。但是這一份需要您親自簽署。」

「是什麼?」他挑目問,隨手抽出了那份信封裡的紙張,《關於在佔領區建立猶太人集中營的……》

他沒有看全那個標題,只是「集中營」那個醒目的字眼刺痛了他的眼睛。眉毛上的傷口跳動了一下,他把那幾張紙放在桌子上,按住了傷口。他簡單的處理過,可傷口仍舊是有血絲的。

「需要軍醫來處理一下麼?」雅各布上尉問。

「不,不需要,我已經處理過了,把文件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是!」雅各布上尉立正向他致意,走出了這個房間。

他沒有再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站起身子,走到了套間的裡間臥室,白色的床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套嶄新的黨衛軍夏季制服。他原本的制服脫在了飛機艙裡。

他對著這面木框上雕刻著花紋的落地穿衣鏡子,指尖撫摸過自己的領章上那三片銀線繡織的橡樹葉,和兩枚將星。這身深黑色的制服,標明了他的身份和地位。他無法像「禿鷹集團」的戰鬥英雄那樣,在天宇中駕駛著戰鬥機翱翔,實踐著那瑰麗迷人的騎士夢想。

是的,他不是一名普通的戰士,他也永遠不可能像一位騎士那樣單純的為了榮譽和理想而戰鬥,他的戰場,不是在刀光劍影炮火連天的火線,他的舞台,是在那不為人知的幕後,遊走在人類心靈裡最黑暗和墮落的角落。他的指尖在板挺地豎立著的襯衣領口停駐,那裡應該佩戴一枚大十字勳章。他沒有佩戴那枚大十字,那是到目前來說他獲得的最高的榮譽。那些戰鬥英雄們,憑借自己卓越的飛行技巧征戰沙場,建功立業,可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在31歲的時候成為一名帝國的上將,擁有這顆無上榮耀的黑色大十字勳章。他自然也可以當一名單純的戰士,但他所選擇的道路是不平常的,他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因為這是一條有效的也是唯一的捷徑。

一陣渾厚的男聲小合唱,自臨時指揮部的外面傳來,不知是哪個部隊的戰士們在排練歌曲。

「當人們不再忠誠,我們仍然忠誠,

這是一個為了榮譽而戰的隊伍。

我們的青年同伴,他們生於此時,

每一個男人該為美德和愛情而死。

永不會拋棄我們,一直在我左右,

德意志的橡樹,月亮太陽的光輝!

忠誠無比的戰士,驍勇善戰的騎士,

堅定必勝的信念,撒旦正在逼近。

該如何掌控我們的生活和分分秒秒,

我們為之奮鬥的榮耀與夢想,

神聖的帝國,神聖的德意志。

……」

他比誰都瞭解戰爭,戰爭的本質,永遠是人類社會中的一小部分當權者利用強權,掠奪大部分弱勢群體的財富,甚至是自由與生命,戰爭的過程,是死亡、殺戮、流血和犧牲。然而他也很清楚,作為一名帝國的指揮官,他必須如閃電之神般所向披靡,沒有一秒鐘遲疑和思考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