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棗跟著守成嬸子和英子聊了好一會兒,中午日頭高照的時候,守成叔帶著二栓和褚雲峰說說笑笑的回來了。
守成嬸子忙套了鞋迎了出去,接過二栓手裡的竹筐,守成嬸子看了看,「都吃完了啊,他爹,你們吃飽了沒?沒吃飽鍋裡還有個窩頭。」
英子跟了出去給他們倒了水,山棗出來叫了聲守成叔,二栓是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大約二十一二歲,看見山棗,大聲的了叫了聲嫂子,山棗偷偷看了褚雲峰一眼,臉又紅了。
「飽了,吃的挺好。」
守成叔接過女兒端來的水大口大口的喝了,歇了一會兒才和褚雲峰說,「獵戶啊,你要換多少糧食呢?」
褚雲峰說道,「就一些面和米吧,換一些,剩下的想換點錢,還要買些雜貨。」說著把他的背簍給提了進來。
守成叔看了看,點點頭, 「還是老規矩,既然你在叔家裡,叔就先挑了。「
山棗不懂所謂的老規矩是什麼,所以只能靜靜的在一旁看著。守成嬸子已經轉身進了屋裡了。
褚雲峰拿出背簍的一些野物擺在地上,守成叔蹲□子一個個挑,最後挑了一隻肥碩的野兔和一隻野雞,而守成嬸子也已經裝了一袋子棒子麵和一袋子米來。
「米價現在貴了,所以比往日少了些,獵戶你看看,合適不?」守成嬸子笑呵呵的說著,褚雲峰大概看了兩眼,現在的糧食的價格貴他知道,白雲村的人還能有糧食是因為他們不用給官府交糧,兵荒馬亂的日子,官府也顧不上深山裡這麼一個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子。
「行,就這吧。」褚雲峰沒有多說什麼,他一向不太在意這些,背簍裡最好的野物先被守成叔挑走了,但是這就是老規矩,獵戶下山換東西,在誰家歇著,誰家就可以先挑。
褚雲峰把米袋和麵袋放在自己身邊,然後把剩下的野物放進背簍裡,山棗上前準備把米袋和麵袋的口紮緊,褚雲峰制止了。
「等一會兒。」
山棗還很迷惑,「等什麼?」
褚雲峰指指旁邊的小椅子,「你先坐著。」
守成嬸子也笑道,「獵戶媳婦還不知道我們這村裡的規矩,今天你和獵戶來了我家,一會兒他們誰家要東西就會自己過來的。」
正說著,果然聽見院子外面傳來的一個女人的聲音,「守成嫂子,聽說獵戶來了,在你家嗎?」
「來了來了,」守成嬸子一副你看吧的笑臉對著山棗使了個眼色,然後出去開院門,「是永貴娘啊,快進來快進來,獵戶和他媳婦兒在家坐著呢。」
山棗往外看了看,來人也是一位年紀比較大的婦人,身量不高,穿著一身靛藍布衣,下面是黑色的褲子,她拉著守成嬸子的手,一臉的驚訝,「獵戶娶媳婦兒了?啥時候的事啊?」
守成嬸子指指屋裡,笑的別有意味,「人在屋裡呢,都十幾天了,獵戶藏得嚴實著呢。」
山棗忙縮回了腦袋,轉頭微微一看,發現褚雲峰正在看她,臉上頓時覺得燒起來了,英子看了兩個人半天,突然捂著嘴撲哧一聲笑出來了。這一笑,更是把山棗笑的不好意思起來,褚雲峰低頭翻弄著背簍裡的獵物,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來。
永貴娘一進屋眼睛就一直盯著山棗瞧,連守成叔一家子跟她打招呼她都是心不在焉的應付過去,看著山棗的腦袋越垂越低,耳朵脖子都紅透了,守成嬸子忙推了永貴娘一把,「別看了,把人家新媳婦都看的不好意思了。」
永貴娘這才反應過來,胡亂答應兩聲,就開始埋怨褚雲峰,「我說獵戶,你也太不把咱們當一家人了,都是一個村兒的,你娶媳婦兒也不吱一聲,嬸子又吃不窮你,你還把新媳婦藏起來了,真是好沒意思。」
褚雲峰呵呵一笑,也不答話。
大家都知道褚雲峰的性子,也都沒計較,永貴娘又仔細端詳了山棗一番,嘖嘖贊道,「小媳婦兒挺白的,就是太瘦了不好生養,獵戶,你可得多給你家媳婦補補,瞧這沒二兩肉的,以後可咋生娃啊。」
山棗窘迫的恨不得能現在就奪門而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守成嬸子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永貴娘,你是來買東西的還是來瞧小娘子的,趕緊把你這張嘴停了吧,快瞧瞧獵戶這有啥你要的。」
永貴娘蹲□子翻著背簍裡的野物,嘴巴也不閑著,「守成嫂子,你讓我幹啥都行,就是讓我閉嘴這事可不行,我就是愛說話,再說我也沒說啥不該說的啊,本就是獵戶的不對,你說要是他早通知咱們一聲,我也不至於今天才知道。我說獵戶,你這可是沒把嬸子當你嬸子看了,嬸子家裡有個啥事啊,可都是告訴你們了……」
她絮絮叨叨的念著,褚雲峰安安靜靜的聽著,守成嬸子時不時的插兩句嘴,英子把山棗悄悄扯到一邊,在她耳邊小聲的咬著耳朵。
「嫂子,永貴他娘是村裡有名的大喇叭,愛說的很,不過沒啥壞心眼,她就是嘴巴碎了些。」
山棗感激的朝英子點點頭,輕聲說,「嗯,沒事。」
英子有些羡慕的看著山棗,再看看褚雲峰,心裡突然有些釋懷,她還年輕,正是一朵花兒一樣的年紀,褚雲峰年紀都大了,雖說能幹,但是這一天到晚不說幾句話的性子,她可受不了。
「嫂子,獵戶大哥這麼悶,你居然都受的了。」英子越想越釋然,越想也越覺得褚雲峰跟自己不合適,小姑娘很快就轉移了心思,開始好奇山棗和褚雲峰是怎麼相處的了。
山棗羞澀的看看褚雲峰,「我倆……還、還好。」
英子了然的一笑,「你不告訴我,你是害羞了!」
兩個人正嘀嘀咕咕的時候,永貴娘已經挑好了野物準備走了,「我一會兒給你們拿糧食過來。」
褚雲峰點點頭,轉頭看了眼山棗,對永貴娘說了一句,「嬸子,你家裡有鞋沒?」
永貴娘一愣,「鞋?什麼鞋?」
褚雲峰指指山棗腳上的草鞋,「布鞋,給她穿。」
永貴娘看了看山棗的腳,然後走過來用自己的腳比了一下山棗的腳,笑著說,「有有有,我一會兒給你拿幾雙過來。」
「糧食就不用拿了。」褚雲峰忙說。
永貴娘邊往外走邊說,「一碼歸一碼,我先回家看看還有多少糧。」
她一走,守成嬸子就和山棗解釋,「永貴娘縫補的手藝很好,經常做些鞋襪進城賣錢。」
不一會兒,守成叔家裡人越來越多,一小半是來買野物的,一大半是來看獵戶的新媳婦兒的,山棗臊的不行,反觀褚雲峰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各個都能應付妥當。
等永貴娘再來的時候,手上也沒提糧食,而是直接包了三雙鞋來,她拿出一雙遞給山棗,「你穿上試試,看看合不合腳?」
山棗在守成叔家的裡屋脫了草鞋,套上布鞋試了一下,剛剛好,很合腳,她高興的謝過永貴娘,「嬸子,謝謝你。」
永貴娘抽出一雙襪子,笑著說,「謝啥啊謝,剛好就著三雙大小合適,這雙你直接穿著,剩下兩雙包回去。我瞧著今天來的人多,估計糧食你們也差不多夠用了,等會兒直接給點錢吧。」
山棗穿好了鞋,正來回走著呢,聽這話忙說,「不用了嬸子,這三雙鞋就差不多了,哪能再要你的錢呢。」
永貴娘揮揮手,「不能這麼說,咱們這換東西得講良心,獵戶人不錯,平時多點少點他也不計較,嬸子也不能虧你們,要我說還是獵戶這小子不厚道,把你藏的嚴嚴實實的……」
永貴娘一開口就止不住了,滔滔不絕的說著,守成嬸子好笑的對著山棗眨眨眼,山棗心裡暖暖的,真誠的跟永貴娘和守成嬸子道了謝。
永貴娘還是執意要掏錢,最後褚雲峰推不過,收了她小一半的錢,永貴娘才絮絮叨叨的離開了。
自從村民中午從地裡回來,前後不過一個時辰,褚雲峰帶下山來的野物就完了,換了一大袋子麵粉,和大半袋子米,還有三五十個銅板。
這些都是各家各戶來換的,山棗發現了,這個村子確實生活的還不錯,雖然地小人少,但是大家都很樸實,就像她以前村子裡的那些人們,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融進這裡的生活了。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貨郎才挑著挑擔晃晃悠悠的進了村,他一進村就吸引了大家的視線,褚雲峰也帶著她辭別了守成叔一家,準備在貨郎那兒買點東西就回家。
山裡的貨郎帶來的東西都不多,一小罐麥芽糖專門給孩子們的,一個子兒能纏一大根,孩子們買回去就開始比賽誰纏的最好。還有些零七八碎的針線、頭花、香粉、胭脂等女人家用的東西,還收一些手巧的女人們打個結子或者是繡的帕子等等這些東西。
褚雲峰在旁邊看著,讓山棗自己去挑,英子也跟著去了,拉著山棗很興奮的挑來挑去,她年輕小姑娘愛美,看著啥都喜歡,尤其喜歡香粉,拿著就捨不得放下。她哥哥二栓在旁邊看的直搖頭,任英子怎麼給他使眼色他都當做看不見。
香粉是貨郎挑子裡最貴的貨物,一盒香粉要賣將近十個銅板,胭脂賣的也貴,雖說可以講價錢,但是一般情況還沒多少人買。
山棗挑了些針線和一根頭繩,褚雲峰瞧了瞧香粉,低聲問她,「這香粉和胭脂你要不?」
貨郎很是精明,忙在一旁說,「大哥,給你家媳婦兒買盒香粉吧,晚上擦點再上炕,你就像抱個天仙,香的你捨不得鬆手。這胭脂也是極好的,瞧這顏色多正,保證你媳婦兒美的你恨不得天天藏在炕上。」
他這話說的很曖昧,山棗聽的懵懵懂懂,褚雲峰卻是聽明白了,他看了貨郎一眼,貨郎別冷眼這麼一瞪,訕訕的一笑,再不說這些諢話了。
山棗搖搖頭,「就要這些了。」
她指了指手裡的針線和頭繩,褚雲峰付了錢,把背簍背好,輕聲說,「那走吧,咱們回家。」
山棗收好了針線和頭繩,微微一笑,「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