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雲峰走過去拉著山棗,到了樹蔭下後,兩桶水也沒人動,褚雲峰不由得疑惑。
「你們怎麼不喝?」
嚴三舔舔乾裂的唇,指著水桶說,「你們先喝,等你們兩口子喝完了我們再喝,總不能你挑了水還讓我們搶了先去。」
褚雲峰點點頭,也沒讓,用水瓢舀了水遞給山棗,山棗美美的喝了兩水瓢才覺得通體舒暢了,見她確實不喝了,褚雲峰才喝了水,然後把水瓢放下,「大家喝吧。」
眾人這才一個接一個喝水,兩桶水很快就喝完了,這次還不等人說,各家已經有男人自覺的挑了水桶去自家擔水。
找了快陰涼的地兒,褚雲峰從懷裡取出一塊餅遞給山棗,「早上你吃的少,這會兒餓了吧,吃一點兒。」
山棗靠在樹上,把餅推給了褚雲峰,「你吃,我不餓。」
說著,她看了看戲臺子裡的那個官員,問著褚雲峰,「這裡登記都這麼麻煩嗎?我們家鄉那個很快就好了。」
褚雲峰有袖子擦了汗,搖搖頭,「以前沒有過,今年才開始的。」
旁邊的人過來搭了話閒聊打發時間,到了午後,總算輪到褚雲峰和山棗了。
羅官員不耐煩的抬頭看了褚雲峰一眼,提筆在一本小冊子上準備寫字。
「姓名?年齡?家裡幾口人?做什麼的?」
褚雲峰一一回答了,羅官員迅速的記上這些資訊,然後刷刷的在另一頁空白的地方畫出一個男人的臉。
褚雲峰完了就是山棗,問的問題都一樣,接著就是畫像。
「還有幾個人啊?」
羅官員看看天色,口氣越發不耐煩了。
山棗看看身後,小聲說,「大概還有三、四個人吧。」
羅官員點點頭,又皺著眉像扇蒼蠅一樣沖著山棗擺手,「走走走,別耽擱本大人的時間。」
山棗忙閃開,褚雲峰早已經在一旁等著了,等走遠了些,山棗回頭看了看,說道,「挺快的啊,怎麼弄的這麼長時間呢……」
褚雲峰輕笑,「問的不如旁人仔細,畫也也不如先前的人細緻,你沒瞧著他畫的人,有哪點像你我呢?」
山棗掩嘴笑,「我感覺他把我和你都畫成一樣了,除了頭髮不一樣。」
「這叫夫妻相。」褚雲峰很是開心。
羅官員今天也很鬱悶,他是新官上任,好不容易托人找關係才找了衙門裡的這個差事,還是占著他識字的好處,原以為司民是個多威風的官,沒想到就是來幹這種事的,而且還是到這種深山老林裡的破村子。
看在這個村裡的人還挺尊重他
的份上,他還是用了心的,只是越到後面他越覺得這樣下去不成,這個村還是蠻遠的,再拖下去,他今晚可回不了城了。
寥寥幾筆把剩下的幾個人的資料弄完,羅官員揉揉酸痛的脖子,趕緊站起來收拾包袱,「沒有了吧?沒有本大人就先走了,真是麻煩,再耽擱可怎麼進城啊。」
眾人還沒走完,有人就建議了。
「羅大人,要不您在我們村兒住一宿,這會兒走肯定進不了城了,明天一早您再回吧,再說這要是耽擱了,黑天半夜的,山裡可不平靜。」
羅官員小身板一抖,黑天半夜不平靜……
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他不想在這個破村子裡住,誰知道乾淨不乾淨!
羅官員想到這,咬咬牙,把手裡的包袱往身上一背,「本大人明天還有事兒,不能耽擱,白雲村的東西都在這了,要是誰沒登記上的,讓他們進城去縣衙找我,走了。」
「羅大人,這點兒乾糧和水您帶上,你可要騎著騾子跑快,要不趕在天完全黑前你可真進不了城,一路別歇著,能走多快走多快。」守成叔遞給羅官員一個小包袱和一個小水壺,牽過已經喂好草料的騾子。
羅官員不由得多看了守成叔兩眼,上了騾子的背,接過包袱和水壺,頭也不回的出了村子。
「終於弄完了,可把人累壞了。「守成叔揉著因為站太久而酸痛不已的腰搖搖頭,喃喃說著。
「可不是,等這麼一天,啥事也沒做成。」
「是啊,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走吧,回去做飯去!」守成叔笑呵呵的吆喝著,大家都笑起來了。
三三兩兩的往回走著,褚雲峰和山棗家裡因為在村口,所以算是離戲臺子最遠的一戶,剛準備開門,就聽見一個女兒怯生生的問。
「大兄弟,大妹子,請問這是白雲村不?」
山棗回頭,一個大約有二十六、七的婦人站在不遠處,身穿一身青色的衣裳,身後背著一個包袱,懷裡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孩童,還有一個五、六左右的孩子揪著她的衣襟咬著手指看著山棗。
「你有什麼事兒嗎?」
山棗疑惑的問。
婦人怯怯的一笑,「我姓王,夫家姓李,我們是新搬到白雲村兒的,聽說要登記名字,我這才趕著過來的。」
「羅大人剛走,他說還沒登記的去鎮上縣衙裡找他。」山棗指指通往村外的小路。
王氏很是失望的哦了一聲,轉而沖著山棗他們笑了笑,「那請問村長家在哪?」
山棗看了一眼褚雲峰,褚雲峰低頭開了門直接進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著母子三人一眼。
「村長還沒選呢……」
山棗輕輕的說,看著王氏和兩個孩子,她又有些猶豫。
「就你自己帶著孩子過來嗎?」
王氏低著頭,把肩上的包袱往上提了提,「我男人在外面做生意,三不打時回來,平時都是我帶著孩子。」 山棗沒再多問,想進去又瞧著這母子三人可憐,但是又不能傻站在光聊天,褚雲峰已經在燒灶了。
「那……要不你們去我家坐坐?」
王氏遲疑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不了,我們還是先回我們之前住的地方,離這兒也不遠,這會兒回去也剛好,等過幾天我們再過來。」
「那好吧,你們路上小心。」山棗歎口氣。
王氏對著山棗點點頭,帶著孩子走了。
山棗關上門,和褚雲峰說起這事兒,褚雲峰正埋頭添著柴火,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山棗說著話。
過了幾天,他們的隔壁就新搭起了一間草屋,一間破草屋在一群平整的房子間顯得特別顯眼,新鄰居落戶總要去道賀。
山棗提了一隻野兔和一隻野雞去道喜,開門的正是王氏,王氏看見山棗正打量著草屋,臉上頓時有些尷尬,但還是笑著把山棗迎了進門。
褚雲峰進山了,所以沒來。山棗歉意的解釋了一下,王氏忙搖搖頭。
「不打緊,你能來就好,不過我家簡陋了些,連杯茶水拿不出來招呼你。」王氏端上了水,不好意思的放在山棗手裡。
山棗站起來接了,環視了一下整個小院,山棗還是贊道,「嫂子收拾的很整齊,咱們鄉下人不計較這些,有杯水就成了,我也不愛喝茶。」
王氏笑著拉山棗坐在院子裡,「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家裡還有這麼兩個小的要吃要喝,有點錢買吃的都先顧著娃了,還好現在穩定了,再打下去,我家老二可就活不下了。」
山棗吃了一驚,「孩子生病了?」
王氏忙搖搖頭,「不是不是,我是說……」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忙搖搖頭,「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你們是一直住在村裡的嗎?為啥沒村長啊?」
山棗搖頭,「我家那口子是村裡的老住戶,我是……」
「哎,都是苦命的,不過現在日子也好過了,這女人嫁人啊就是投第二次胎,就看各人的命了。」王氏說起這話時,言語間不免有些苦澀。
山棗忙說,「李大哥是做生意的?做什麼生意?還沒回家嗎?」
王氏神色冷了下來,「他不回來還好,我們娘仨好過日子。」
這話說的山棗就不好往下接了。訕訕的笑了一下,山棗喝了口水來岔開話題。
「兩個孩子呢?」
提到孩子,王氏臉上就柔和起來,「都在屋裡睡著呢,今天老大幫著我做了不少活兒,我這兩個孩子,都特別乖,特別懂事……」
每一個母親說起孩子,都有著說不完的話題。
兩個人正聊著,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進門了,他像是沒有看見山棗一般,直接提了山棗送來放在院子一角的野雞扔在王氏的腳下。
「不趕緊去做飯,在這說什麼!女人家就是碎嘴,走哪都能說!趕緊做飯去,把這只雞燒了,我進屋睡一會兒,真TM的累死了,做好了叫我。」
男人進來就是一頓劈裡啪啦的說,山棗直接愣住了,等男人進屋了,王氏在尷尬的解釋,「這是我家那口子,今天剛好回來,他……今天可能是累著了,平時不這樣的。」
山棗忙笑笑,站起身來,「嫂子你忙著,我先回去了,我家裡還有一堆活兒沒做呢,你給大哥先做飯吧,我先走了。」
王氏起身挽留,「吃了飯再走吧。」
山棗笑著擺擺手,「不了,家裡飯是現成的,我走了啊嫂子。」
在王氏歉意的笑容裡山棗出了門,回家了她才籲了口氣,還是她的褚大哥最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