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雲峰交代完就散了眾人,破天荒的叫了三春進來伺候山棗,卻仍然不准她們近身伺候自己。春梅哭哭啼啼的不依,花了銀子跑到安陽公主處去喊冤,安陽公主聽了媽媽稟報後神色就黯淡下來,「說我休息了,不見。」一句話打發了春梅。
春梅沒法子,又到了褚雲飛必經之處跪著等待褚雲飛,褚雲飛聽說後立刻讓人高馬大的婆子帶著春梅回到了踏春居。
褚雲峰剛哄睡了山棗,聽見春梅仍然吵鬧,叫了趙媽媽來吩咐了幾句,當晚,春梅被塞住了嘴,當著所有僕婦的面被扒了褲子打了三十板後拖下去,從此春梅再也沒有在踏春居出現過。
春梅事件著實敲打了踏春居的人,踏春居的風氣一夜之間變得更加井然有序,奴僕們再也不敢有怠慢之心,至於剩下的三春,那點兒小心思更是隨風飄散在空中了。
誰都看得出來二爺心裡只有二夫人,她們就是想死也不願意這麼個死法。
改變的不只是三春,夏草替上去成了大丫鬟,她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一般,勤快的很,做事又利索又貼心,伺候的山棗舒舒服服的。褚雲峰在聽山棗第四次誇獎夏草後,很「大方」的賞了夏草十兩銀子,由此,夏草做事更加用心了。
褚雲峰來到京城十來天后,接到了入宮的旨意。
褚雲峰不敢怠慢,接到聖旨的當天先安排了踏春居的人,把山棗安頓好了以後才準備覲見皇帝。
入宮對於褚雲峰來說,已經是件非常陌生的事情了,他依稀記得小時候入過宮的感覺,進宮是件很無聊,很悶,很憋屈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情他記得很清楚,那就是入宮前不能喝水,要不想上茅廁就麻煩了,皇宮可不是他家,想怎樣就怎樣,憋不住也得憋,憋死了還得憋。
內侍帶他到了偏殿就退了出去,整個偏殿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褚雲峰好奇的看著偏殿,東摸摸西碰碰,見什麼東西都稀奇,把來時褚雲飛交代的「不要亂動亂看,皇上問什麼答什麼的話」忘的一乾二淨。
在他第三次摸到了壁上裝飾用的龍爪後,才聽到內侍拖長的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褚雲峰手忙腳亂的整理了衣襟,低著頭木頭樁子一樣杵在正中間,皇帝何時來的他根本沒注意。
恍惚間聽見內侍小聲的提醒,「還不跪下?」
褚雲峰緊張的行了一個堪堪標準的禮儀,「草民褚雲峰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他跪在地上,兩隻手不停的顫抖著,額間慢慢落下一滴汗。
皇帝滿懷笑容的招手,「快起來,小峰,你我可是多年未見啊。」
褚雲峰迅速爬起來,站在原地又杵上了,聽到皇帝的話,很認同的點點頭,「回皇上,是多年沒見了。」
多年未見,人都變了,從前的晉皇子,現在換上龍袍成了皇帝,小時候那副萎靡受氣包的樣子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君臨天下的威武霸氣。
皇帝對著褚雲峰溫和的笑道,「來,賜坐。」
其實椅子就在旁邊,褚雲峰忙行禮,「多謝皇上。」似乎是因為皇帝的態度很是熱情,褚雲峰坐在椅子後整個人都有些放鬆,雙腳大喇喇的攤著。皇帝問起他白雲山的生活,褚雲峰也一五一十的稟告,說起擒住歹徒,褚雲峰更是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橫飛。說到興奮時,一句話翻來覆去的重複,很沒有條理。
皇帝似乎被他的情緒感染了,身子歪歪的坐在的龍椅上,不時的點點頭插上兩句,又問起,「前鎮國公是武將出身,統領整個川軍,褚家槍法在軍中早有盛名,當年川軍人數不多,但比起龐大的西北軍竟然毫不遜色,甚至更勝一籌。今日你哥哥平甯侯更是手握川軍和西北兩大軍,不知你的褚家槍法學的如何,能不能去幫幫平甯侯,訓練我朝子弟。」
褚雲峰臉上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不瞞皇上說,當年我家的事兒皇上你也知道,我的槍法是下人教的,算不得精妙,不過我從小在山裡跑,和野獸鬥,打起架來不免野蠻了些,上不得檯面。」
皇帝笑的意味深長,「聽說平甯侯早就尋過你,還讓家臣在白雲山的院子裡和你打了一場,你不是贏了嗎?那褚良和褚達,可是平甯侯最得力的手下。」
褚雲峰腦中神經緊繃,臉上還是憨厚的笑容,「我……」他咧開嘴笑笑,「有些招數他們不會使。」
皇帝來了興趣,「哦?是什麼招數?」
褚雲峰賊兮兮的笑,「我們村裡的娃子從小打架就不忌諱,說的明白點,就是什麼猴子偷桃,撩陰腿都會使。」
皇帝沒想到褚雲峰會這麼回答,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起來,「你是說你使出了這些招數?」
褚雲峰摸摸頭,嘿嘿一笑。
皇帝笑的直不起腰,「你這小子,小時候看你還憨厚,怎麼越長越壞了?下午咱們去打獵,讓朕看看你這個獵戶身手如何!」
褚雲峰忙答應下來。
皇帝說去就去,當即就吩咐內侍去做安排,褚雲峰連個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就跟著皇帝去了皇家獵場。
隨行護衛的人竟然是褚雲飛。
皇帝一直親昵的拉著褚雲峰說話,褚雲飛當然不會沒眼色到上前打斷,打獵開始,皇帝聽從褚雲峰的建議沒有差人圍堵,而是自己帶著幾個內侍跟著褚雲峰在獵場慢慢搜索。
雖然皇家獵場不如白雲山好,但是好歹也是個山,只要進了山,褚雲峰獵戶的本事才可以顯露出來。
他一路邊走邊和皇帝聊,還教皇帝認野菜,哪些可以做菜來吃,哪些可以曬乾了賣錢,又能賣多少錢,皇帝聽的興奮不已。
「都給朕記下來,一會兒回去咱們也做薺薺菜吃。」皇帝高興的捏著一把薺薺菜,內侍忙不迭的吩咐人照著樣子去挖。
褚雲飛一路眉頭深鎖,這個情況……怎麼有點不對勁?
事實上,不管褚雲飛在想什麼,他都沒有機會和褚雲峰接觸,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褚雲峰帶著皇帝邊走邊聊,說的不亦樂乎。
「這都是我媳婦兒教我的,我媳婦她爹是個赤腳大夫,她也會認些草藥呢。」褚雲峰說起山棗,一臉的幸福。
皇帝心思微動,「那你媳婦來京城了沒?」 褚雲峰一臉的當然,「來了啊,皇上,我有娃了呢!過幾個月我就可以當爹了,我得把我家房子翻修一下,現在才三間,以後娃多了,就住不下了,還得像上次一樣請村長幫忙,再加個三間,哎呀,要花不少錢呢,又得進山多整些獵物去賣了……」他認真的算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皇帝聽個正著。
皇帝眉眼一挑,「你不打算留京城?小峰,你小時候可是最喜歡跟在你大哥和朕的屁股後面了,現在有了媳婦兒就不要我們了?」
褚雲峰一臉的委屈,「皇上,京城留不得,這裡的物價可貴了,還是回去的好。再說,我跟我媳婦兒也住不慣。在我們村裡,哪有什麼小妾啊,我媳婦以前沒見過,那天見著我大哥的小妾叫了聲嫂嫂,被別人好生笑話一番,她現在都不敢出門了。還是我們村裡好,沒這麼大的規矩。」
皇帝撲哧一聲笑出來,這事兒他當然知道,還把他皇妹安陽公主氣的臉都青了。
褚雲峰為難的說,「京城一點都不好玩,好好一個院子,偏偏住著那麼多人,擠死了。想跟我媳婦睡一起,還會被人說,太沒意思了。」
「京城哪家夫人懷孕後不是安排通房伺候的,聽說你大哥給你安排了通房,被你打發了?」皇帝笑的前俯後仰。
褚雲峰一臉的鄙夷,「那還是個丫鬟嗎?穿金戴銀的,比我媳婦穿的都好,渾身香的讓人忍不住想把她踹進澡堂子裡洗洗,還是我媳婦好。皇上——」
褚雲峰神秘兮兮的湊近皇帝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皇帝的臉上就出現了蠢蠢欲動的表情,「真的有那麼舒服?」
褚雲峰很肯定的點點頭,「女人軟綿綿的,在水裡更是滋味妙極,在家我們常玩兒,那滋味,嘖嘖,真他奶奶的爽。」
皇帝輕笑了一下,「這才是你想回去的真正原因吧。」
褚雲峰傻乎乎的笑笑,算是默認了皇帝的話。
從獵場回去後,皇帝賞賜了很多黃白物事給褚雲峰。褚雲峰再三謝恩後才從皇宮出來,剛離了皇宮,褚雲峰才歎了口氣,摸摸自己早已汗濕的後背,這下大概能睡個好覺了。
「你怎麼看?」皇帝斜坐在龍椅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問著殿中一個極普通的男人。
「回皇上,此人言談粗鄙,舉止無狀,在侯府也是隨性胡來,他妻子有孕,先時讓太醫院的陳大人三天去請一次脈,現在變成了一天一次。打發丫鬟,也只是因為他不喜歡,太過隨性。」
皇帝輕輕的說,「你不是說他看著還有些用處嗎?」
「回皇上,奴才去打聽過,褚雲峰在村裡沉默寡言,每日除了進山就是在家做雜活,很是普通。進了京城之後,乍然見了這許多榮華富貴,性子喜怒無常,兩日前,他曾帶著平甯侯府一個管事,逛遍京城,買了許多瑣碎的零食和小玩意兒回去討好妻子。他縱然有些本事,但幼年遭逢大變,生活在農村,已經脫胎換骨。」
「直說你的看法。」
「褚雲峰,不堪大用。平甯侯妄想用他成為臂膀,實在是癡心妄想。」
皇帝面無表情,「回去繼續盯著,有任何情況都來稟報。」
「是。」來人行了一禮後,迅速閃出殿外。
「褚雲峰、褚雲飛……」皇帝細細的念叨著,誰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