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褚良不告而別,什麼也沒留下,褚雲峰心中明白,褚良定是接到了什麼任務,不得不離開。

山棗很難受,可是受刺激最大的,是夏草。

夏草惶惶不安,做事也開始常常出錯,褚良瞞的太好,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異樣,他的出走,對於夏草來說,似乎是個很大的打擊。

山棗開導過她幾次,她表面上嗯嗯答應,但是依然我行我素,一天比一天恍惚。

山棗無可奈何,直到一個月後,夏草終於憋不住了,哭著跪在了他們夫妻面前。

「我要去找他!」

夏草開頭第一句話就這個,語氣堅定,眼神也很堅毅。

山棗猶豫著看向褚雲峰。

褚雲峰正在和孩子玩拋高高,聽了夏草的話,慢慢放下孩子,輕輕的說,「等他辦完事,會回來的。」

夏草的神色中有了哀戚,她緩緩搖頭,「他不會回來了,這次……他回不來了。」

是什麼讓夏草這麼篤定褚良一定回不來?

褚雲峰的眼神一閃,語氣也變得冷漠,「你知道些什麼?」

夏草似乎心如死灰般頹然,又似自語的低喃,「皇上的四時衛,不只一個人。」

褚雲峰大驚。

四時衛,就是直屬皇帝的暗衛。四時,既是死士,也是暗指一年四季,意味著衛裡的人,永生都是皇帝的暗衛,不得離開。

沒人知道皇帝的四時衛共有多少人,而那些人,又有著什麼樣的身份,褚雲峰看著夏草的眼神變得冰冷。

「你也是?」

夏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只是看了褚雲峰一眼。

僅僅這一眼,褚雲峰明白了,夏草也是。只是夏草的目的是什麼?聯想從第一眼見到夏草到日後的相處,電光火石間,褚雲峰似乎想明白了一些。

夏草的存在,應該是監視褚良,所以她會不顧名聲追求褚良,這樣她才能有名目光明正大的跟在褚良身邊,而在褚良對她動心以後,她卻選擇拒絕,極有可能也是她的使命。

一個監視的人,怎麼能和被監視的暗衛成為夫妻?尤其是夏草這種,不會武功,出身簡單的姑娘,一旦成為夫妻,以褚良的精明,不日就會發現。

現在夏草選擇去找褚良,這也是她的任務?

「你去找他……」

褚雲峰話沒說完,故意留下一半的話頭。

夏草慘然一笑,「他這次活不了了,我必須得去……」

是因為褚良的生死攸關,所以她必須得去。

山棗聽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但是褚良有危險她卻聽得出,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褚雲峰,「咱們能不能救褚良?」

褚雲峰黯然,當初褚良能跟他,除了是他略施小計,很大程度是褚良自願跟著他走,能被皇帝派去褚雲飛身邊當細作的人,自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不過夏草……他倒是小瞧了,更高估了皇帝的疑心。

這個皇帝,疑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現在褚良不辭而別,非常有可能是皇帝派了新的任務,而且是非常危險的任務,現在回想褚良在除夕晚上的表現,那套宅子,只怕是褚良交代後事。

所以他才會說,他以後用不了。

「我……沒辦法。」

且不說他只是個獵戶,就算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只要他不是皇帝,他就救不了褚良。

「夫人,二爺,求你們,我要去找他。」夏草眼裡含了淚,深深的跪在褚雲峰和山棗面前。

「你怎麼知道他有危險?說不定他不會……」山棗急切的說,如果真的像夏草說的,褚良有危險,那更不能讓夏草也去送死了。

夏草淒然一笑,搖搖頭,「夫人,像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有些事情必須知道一點,否則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只想去找他……」就算救不了,也可以死在一起。

夏草一語雙關,褚雲峰聽懂了,山棗也沉默了。

「你下……去吧。」褚雲峰默了良久,緩緩說出。

夏草磕了個頭,「奴婢謝主子。」

看著夏草瘦弱的背影離開屋子,山棗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撲簌的掉下來,褚雲峰歎口氣。

「都不容易……」

是誰說過,活著是件容易的事情。

夏草當天就走了,山棗和褚雲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他們也不能說,有人問起,就說是回了侯府,村裡人知道這兩個下人是平甯侯府出來的人,倒也都很理解。

……

事情遠沒有結束。

外面的戰事本是膠著的狀態,卻在某一天突然傳來轉機,那位皇子莫名其妙的變了立場,其因竟是他愛慕一名歌女,因他部下不支持他納那位歌女做妃子,他就惱了,揚言要倒戈像皇帝投誠。

敏銳的官場人立刻意識到,事情只怕沒這麼簡單,很有可能是皇子是個傀儡,被人操縱慣了,現在拿住了什麼要害不想做人傀儡。

同時還發生了另一件事,安陽公主喬裝打扮低調到了褚家,在褚家呆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後,臉色蒼白的走出來。

第二天,褚雲峰夫妻帶著兩個孩子大張旗鼓的準備馬車,說是準備去京城投奔侯爺,過好日去。中午,從白雲村緩緩駛出兩輛馬車。

再次來到京城,山棗的心情無比複雜,她摸摸兩個孩子的頭,看著旁邊的「丈夫」。

一身粗布衣,劍眉星目,除了眼神稍嫌有些冰冷,他簡直就是褚雲峰。

可是他不是。

這個人是安陽公主安排的,精通易容,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他將會以褚雲峰的身份和她們母子三人生活。

似乎是察覺到山棗在打量他,「褚雲峰」微微偏頭,山棗立刻不自在的移開眼睛,「褚雲峰」轉過腦袋,眼中無任何感情。

馬車在一陣顛簸之後停下,山棗聽到了安陽公主略帶喜色的聲音,「弟妹一路可好?」

山棗不得不佩服安陽公主,只比她早走一天,現在卻能精神抖擻的站在門前迎接她,若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怕是也會以為安陽公主只是單純的迎接他們而已。

孩子被安陽公主安排的奶娘抱著,「褚雲峰」下車時轉身向山棗伸手,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

「娘子小心些。」

山棗有些恍惚,可是看著那雙伸過來的手,山棗心裡猛地一震,他不是褚雲峰!

山棗的手頓了一下,一隻手微微垂了下去,過長的袖口就這麼隨意的搭在她的手上,擱著袖子,她有些懸空的覆在「褚雲峰」的手上,慢慢下了車。

「褚雲峰」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待山棗下車後,就恢復了正常,躬身向安陽公主行禮。

「大嫂安好。」

安陽公主微笑點頭,「二叔一路辛苦。侯爺不在家,恕本宮招呼不周,來人,帶二爺二夫人和少爺小姐下去歇息。」

山棗問了禮,也不客氣,直接隨著僕役到了上次住過的踏春居,她是真累了,先招呼著孩子洗好睡下,她回到屋裡由丫頭們伺候著梳洗,躺在床上就懶得動了。

怎麼會這樣?

褚雲飛失蹤了,安陽公主不得不尋褚雲峰去冒充褚雲飛,畢竟褚家槍法可不是人人會使的,這麼多年,能使出精准的褚家槍法,只有褚雲飛和褚雲峰兄弟二人。

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更好的照顧山棗母子,褚雲峰迫不得已做了選擇,安陽公主安排一個易容高手偽裝成他,這也是為了防止褚雲飛失蹤的消息被洩露出去。

「褚雲峰」踏進屋子裡時看到的就是山棗睜著大眼睛呆呆的看著床頂的模樣,「褚雲峰」示意讓下人們全都退下,自己則一語不發的進了淨房去洗漱,之後出來很自覺的睡在暖炕上。

山棗不擔心這個「褚雲峰」,她知道他行事很穩重,在外人面前對待她和孩子很親熱,私下的態度,卻很疏離。

這讓山棗產生的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就是,你明知道他和褚雲峰一模一樣,但是你就是能感受到,他們是不同的人,但是在某些場合,你去會發現,他們根本就是一個人。

山棗的這種糾結無形中也增加了這位「褚雲峰」的負擔,畢竟對手不入戲,對戲是很困難的,不過他們早已說好,山棗一旦回到侯府,輕易沒事就不出門,連「褚雲峰」也都是一樣,這讓「褚雲峰」暗暗鬆了口氣。

再回到侯府,山棗發現侯府發生了一些變化,那些鶯鶯燕燕的姨娘似乎都消失了,在安陽公主來找她閒聊的時候她曾經問起過。

安陽公主臉一下就亮了,「相公說……讓她們去莊子上將養身子。」

山棗不懂將養身子是好是壞,但是她聽明白了,那就是褚雲飛把妾室們都趕走了,怪不得安陽公主說起褚雲飛總是一臉喜色。

「不過……還沒他的消息……」安陽公主一想到這事就心痛,自己的丈夫,平白就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若不是為了褚雲飛的名聲,她何苦拉上褚雲峰一家。

侯府的日子似乎和在家一樣,踏春居的僕役們少了許多,卻個個精幹,又深得安陽公主調教,把山棗母子三人伺候的異常周到。

「褚雲峰」也沒有任何越禮之處,時不時出去滿城晃悠一圈,打探些消息,也露露臉,告訴別人,褚雲峰在京城,正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