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單老夫人壽宴,卻是設在園子裡,眾人領了宴,吃喝完,便三三兩兩散開,有的坐往亭子裡隔水聽曲,有的結伴賞花,也有的相聚了一道說笑。

  單老夫人一個錯眼不見了景世炎,便著身邊丫頭去看看景世炎跟誰在玩耍,因趁著回房更衣,又讓人喊了大兒子蘇岳善進去說話。

  單老夫人這場壽宴,除了賀壽之外,也有為景世炎相看一下各府小姐的意思在內,只今兒看來看去,總覺得沒有一個配當順王妃的。

  待蘇岳善進房,單老夫人遣開丫頭,直接了當問道:「據你看,今兒來的小姐中,有哪位堪當順王妃的?」

  蘇岳善道:「阿娘,順王的婚事,輪不到我們作主的,我們就別瞎操心了。」

  「廢話,他是我外孫,就算輪不到我作主,幫個眼總可以吧?」單老夫人不滿蘇岳善的態度,低嚷道:「宛然如今連個妃位也掙不上,皇上重視太子,寵愛惠王,快要忘記還有順王這位兒子了,我們再不為順王著想一二,誰來為他著想?雖說太子亡了太子妃,惠王現下還在挑揀王妃,兩人皆未選定,但也不能就放著順王十七歲了,還沒個動靜吧?」

  蘇岳善聽單老夫人喊著蘇昭儀的閨名宛然,勾起姐弟情份,想及蘇昭儀的處境,一時也微微心疼。

  蘇老太爺本是一介商人,地位並不高,還是蘇昭儀進宮後,育了景世炎,蘇家這才漸有聲勢,至蘇老太爺過世,蘇岳善又中了進士,在吏部掛了實職,蘇家本是商戶之事,才漸漸不再被人提起,饒是如此,蘇家還是不能跟世家相比。

  景南天自己出身草莽,偏生重視名門出身的嬪妃,縱有一度寵愛過蘇昭儀,卻礙於她父親原是商戶,幾次想晉她為妃都猶豫了,至被姜貴妃一攪,索性不再提起封蘇昭儀為妃的事。

  單老夫人每次思及蘇昭儀雖育了兒子,在宮中位份甚至不如那些未有皇子的嬪妃,就心口痛,再一想景世炎事事件件被景世丹壓著,又添一重心病。

  蘇岳善見著單老夫人的神態,知道她是管定了景世炎的婚事,無奈何也只得幫著思謀一番,最後道:「真要讓皇上眼裡有順王,除非順王娶了長信公主的女兒申含秋。皇上這幾年威重,但對長信公主,卻是一如既往恩待,長信公主說一句話,頂別人說一百句。順王若是娶了申含秋,皇上看在長信公主面上,沒準就讓姐姐晉位為妃了。再一個,太子殿下原來娶的太子妃,是申含秋的姐姐,夫妻本恩愛,縱太子妃亡了,太子是重情之人,心底定然還記著原配一丁點。將來太子登位,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也一樣會厚待順王。」

  單老夫人頗為猶豫道:「可是太子妃病弱,年紀輕輕,連個子嗣也不及留下就沒了,又聽聞申含秋身子也極是單薄,若……」

  蘇岳善打斷單老夫人的話道:「阿娘,那申含秋您也見過,雖瘦弱,但觀面相,不像薄命之人,且她有長信公主這個母親,何愁嫁不到如意夫婿,順王雖是王爺,想娶她的話,長信公主還未必點頭呢!」

  蘇岳善先時學四書五經,也深研過《易經》,當時曾著迷各種五行面相學,在觀面相一事上,卻有幾分心得,他如此說,單老夫人便放心了許多,因道:「申含秋若不是薄命之人,自配得順王。只此事,還得進宮和宛然商議,讓她得機會探一探長信公主的口風,長信公主要是願意了,在皇上跟前略提一下,大事可成。」

  蘇岳善點頭,眼見出來一刻鍾了,倒怕怠慢了賓客,便扶單老夫人出去。

  那一頭,好幾位夫人卻在悄悄討論今兒惠王注目宋意珠的事。

  「論起來,鎮武侯府這位大小姐因是嫡長女,一向助著其母打理府務,頗有才幹,之前一回,鎮武侯夫人病了,恰碰長信公主生辰,還是這位大小姐領了小侯爺過去賀壽,那時年紀小,應對卻極得體,頗得長信公主讚賞。後來傳出惠王屬意她,大家便以為此事必成的,不想拖了兩年,居然沒下文,而且瞧著,似乎是宋家不想攀惠王,此事實在奇怪。」

  「確實奇怪了,要是鎮武侯府這位大小姐已暗暗許了人,或者有心儀的對象,這會也該定親了,偏又沒個動靜,瞧著是未有主的,可究竟為什麼冷著惠王呢?現下別人探知惠王屬意她,誰敢去提親?這麼一耽擱,說不定就成老姑娘了。」

  「嗯,照我看,或者人家還真個瞧不上惠王。」

  「怎麼說?」

  「幾年前,隱約就聽聞,凡是太子出現的地方,鎮武侯夫人就會領著女兒出現呢,後來太子定了太子妃,鎮武侯夫人這才消停了。現下呢,太子亡了太子妃,這不,她們機會又來了。」

  「怪不得了!」

  夫人們這麼一討論,便有丫頭悄悄過去學舌,一一說與單老夫人知曉。

  單老夫人微微不屑,鎮武侯府的小姐瞧不上惠王?就鎮武侯府那虛架子?做夢呢!

  她這裡正腹誹,先頭遣去找景世炎的一個丫頭卻來了,行了禮,便俯耳道:「老夫人,順王殿下在園子東北角滴水軒見鎮武侯府的大小姐宋意珠呢!」

  「什麼?」單老夫人震驚,這宋意珠狐媚成這樣了?這頭才迷得惠王神魂顛倒,那頭又勾引順王殿下?她一個未婚姑娘,就不怕敗壞名聲,從此嫁不出去麼?

  宋意珠這會其實也愕然,蘇縷說宋意墨喝了酒,跑來滴水軒想跳水,她聞言大驚,不及喊自己丫頭跟隨,匆匆就讓蘇府一個丫頭領她來滴水軒了,才到滴水軒,這才發現領自己過來的丫頭不見了,滴水軒中坐著的,卻是順王景世炎。

  景世炎靜靜看著宋意珠,見她穿著玫瑰紅的淨面妝花褙子,衣角和袖口繡了大朵大朵的玉芙蓉,因走得急,耳邊一對掐絲小燈籠耳環輕輕晃動,嫵媚動人。

  「見過順王殿下!」宋意珠眼睛只一溜,不見宋意墨的蹤影,便知道自己定然是上當了,很快沉住氣,福下身朝景世炎行禮。

  景世炎笑道:「宋小姐也嫌席間吵鬧,特意到此處避靜?」

  宋意珠答道:「卻是縷姐兒說意墨跑來此處,我不放心,忙過來瞧瞧,不想縷姐兒是開玩笑的,意墨不在此事,倒是順王殿下在此處。」

  景世炎挑眉道:「宋小姐是說,本王指使縷姐兒,誆了你來此處幽會?」

  宋意珠答非所問,笑道:「是與不是,問過縷姐兒便知。我不擾順王殿下靜坐,這廂告辭了。」說著便要走。

  宋意珠昨晚違心答應了羅夫人,說會儘量接近景世炎,但今日到得蘇府中,思忖起蘇昭儀遲遲未能封妃,景世炎這個王爺不管是相貌還是才幹,甚至還不及景世丹,心頭突然就有些變卦,根本不想主動去搭景世炎。現被蘇縷騙至此處,她有些疑心這是羅夫人之計,一時又心生猶豫,到底是要等著攀太子殿下,還是將計就計,硬著頭皮和順王搭上呢?

  不過話說回來,順王若是對自己感興趣,料著也是因惠王而已,惠王越表現的對自己感興趣,順王越有搶奪的慾望。值此時刻,自己更不能俯就,更要冷傲。

  景世炎好容易誆宋意珠來此,哪容她現下就走?一時出聲道:「宋小姐且慢!」

  「順王殿下還有何見教?」宋意珠立住身子看向景世炎。

  景世炎指指石凳道:「既來了,何不坐下再細說?」

  宋意珠並不坐,只道:「順王殿下,此處僻靜,不宜久坐,恐傳出閒話。還請順王殿下有話則說,無話我便告辭了。」

  景世炎眼角瞄向軒處,見不遠處有人來了,雖看不清身影,便分辨身形,料著是景世丹,他心頭大悅,一伸足,已是把原來放在自己腳下一個小小老鼠籠踏翻了。

  隔著一張石案几,宋意珠並沒有見到景世炎的動作,只順著他的視線朝外間瞧了瞧,卻聽見景世炎訝然叫道:「咦,此處居然有老鼠!」

  宋意珠低頭一瞧,便見一隻拳頭大小老鼠「呱呱」朝她爬起來,老鼠似乎受了傷,爬得並不快,她一聲尖叫未及出口,自己已先摀住了嘴巴。

  景世炎見宋意珠雖然怕老鼠,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自己摀住嘴巴不叫,倒頗有些意外。

  宋意珠瞬間,卻是轉過幾個念頭,她和景世炎單獨在滴水軒相處,若被人撞見,本來就不妥,這會再尖叫出聲,引來有心人,到時水洗不清。縱是以後自己攀上景世炎,也會被說自己勾引的順王,而不是說順王搶奪自己。

  景世炎很快站起來走過去,把小老鼠踏到一邊,同時伸手過去給宋意珠道:「不用怕,咱們往這邊走罷!」

  宋意珠眼角瞥見那隻小老鼠四腳朝天,在地下掙紮著,想要爬起來,這會雙腿早發軟了,想也不想就把手搭到景世炎手臂上,恨不得馬上飛出滴水軒。

  「放開她!」軒外,景世丹正好趕到,一錯眼見景世炎伸手,便以為是景世炎拉住宋意珠,不由怒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