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九月底時,景南天決定領人到秋狩山莊狩獵,隨行的人選也出來了,太子留守宮中,其餘三個兒子隨行,各家權貴子弟也擇了人選隨行。

  以往秋狩,宋意墨一來年紀小,二來宋侃死後,侯府失勢,自然沒人記得她,也不會安排她隨行,但這回,她在織造司掛職,又是景世炎的小舅子,自然是隨行人選之一。

  羅夫人憶起當年宋侃之死,本不想讓宋意墨跟去秋狩,宋意墨卻道:「阿娘,各家府中的子弟求一個名額而不得,我若不去,只怕令人生疑,且這是一個在皇上跟前露臉的機會,也是打探各方消息的好時機,不去不行。」

  羅夫人咬咬牙,只好答應了,卻又諸多囑咐。

  宋意珠聽得要秋狩,同樣記掛著宋意墨,深怕她會步宋侃後塵。最後還是景世炎看不過眼,答應幫著看顧宋意墨,宋意珠這才鬆口氣。

  到了這一天,景世炎便先著人來鎮武侯府接宋意墨,讓宋意墨跟他一道出發。

  羅夫人眼見有景世炎幫著照應,到底也放心了許多。

  宋意墨在隨行的人中,看見了許多熟悉的面孔,景世丹,景世炎之外,還有景南天最小的兒子景世平,及石康和陳雙魚等人。

  陳雙魚是陳雙玉的二哥,今年十六歲了,因陳侍中和鎮武侯府的關係,他和宋意墨也稱兄道弟的,且暗暗把宋意墨當了妹夫看待,一見到宋意墨,自是策馬過去說了幾句話。

  宋意墨也問候了陳侍中和匡夫人幾句,道:「怎麼不見陳大哥?」

  陳雙魚飛揚了雙眉道:「大嫂有喜了,大哥在家相陪,不捨得出門。」

  「恭喜恭喜,看來你很快就要做叔叔了。」宋意墨自然道賀。

  陳雙魚道了謝,又問道:「你在織造司做得如何了?」

  宋意墨答了,兩人說起兩府的事。

  正說著,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兩人一看,卻是景世平,一時忙在馬上拱手行禮。

  景世平今年十三歲,母親是已亡故的德妃。因他自小亡了母親,便被周皇后接到身邊撫養,所以在一眾兄弟中,他和太子景世初關係最親密。

  景南天憐他失母,且又是小兒子,倒也偏疼一些。

  景世平去年封為顯王,卻因年紀小,未有出宮建府,依然住在宮內,往常也極少在各府宴席露面。現下秋狩,難得出來一次,他自然雀躍。

  景世平要找年紀相若的作伴,眼睛四處一溜,就相中了宋意墨和石康,因見宋意墨和人說話,他就自動湊了過來,同時又朝石康招手,待石康過來,便笑道:「喂,報上名號,咱們賽馬罷!看看誰先到秋狩山莊。」

  幾個人只好報上自己的名字,但於對賽馬,卻表示自己的馬兒一般,不能跟景世平所騎的驃馬相比,不用比也是一個輸字。

  石康道:「顯王殿下,我這馬兒,還是我大哥挑剩不要才給我的,你瞧瞧它,毛色雜,腿又瘦,哪兒能跟你的駿馬相比?」

  景世平瞧了瞧石康的馬道:「堂堂將軍府,就沒有一匹好馬給你,非讓你騎這樣的馬?」

  石康也實話實說,嘆息道:「我本來有好馬的,因為和人賽馬,把馬兒輸給了人,回府時,阿爹下令,不許再給我一匹馬,就是月錢也扣了,搞得我想自己買馬也不能夠。今兒跟著出來秋狩,沒馬嘛,阿爹說了,讓我步行跟隨,後來還是大哥賙濟了一下,把這匹雜毛馬給了我。有馬騎一騎總比步行好吧,我就欣然接受了。」

  景世平見石康說話直率,倒是喜歡上了,笑道:「要不,回頭我送你一匹馬?」

  石康眼睛一亮,忙道謝道:「如此,卻之不恭,就謝過顯王殿下了。」

  看完石康的馬,景世平又看宋意墨的馬,晃頭道:「你這匹馬兒沒問題啊!」

  宋意墨苦笑道:「顯王殿下,我這匹,是胭脂馬沒錯,但你再仔細看看,就能看出問題了。」

  景世平看了看,見宋意墨的馬兒跑動時跨度不大,甚至慢吞吞的,這才奇道:「這馬怎麼啦?」

  宋意墨仰頭道:「咱們人呢,有各種性子,有些急性子,有些慢性子,想不到的是,馬也是這樣,有些馬,就是慢性子。像我所騎這匹,就是萬里挑一的慢性子馬,是我阿娘著人特意挑給我的。說是這回出行,慢慢走才不會顛著。」

  景世平不以為然,「咱們是去狩獵,你騎這樣的馬,狩什麼獵呢?且有凶狠一些獵物反來襲擊你,你騎這樣的馬,跑也跑不快,一個不好,豈不是反成了獵物的口中餐?」

  宋意墨笑道:「這馬卻又奇特,見著獵物時,立刻跑動正常,並不算慢。」

  陳雙魚年紀比他們略大,談起馬匹,卻有一些見識,便說了一些有關馬兒的趣事。

  四人說著話,策馬向前。

  到了秋狩山莊,景南天領著人組成一隊,讓三個兒子各領人組成三隊,分別出去狩獵。

  宋意墨跟了景世炎一隊,景世炎自然護著她,狩獵過程中,宋意墨的馬兒雖慢,卻也獵了兩隻野兔兩隻山雞。

  至狩獵歸來,獵物最多的,卻是景世丹一隊。景南天對景世丹極是滿意,笑道:「老二不錯,有朕當年之風。」

  景世丹笑道:「父皇光是口頭誇誇,就沒有獎品麼?」

  景南天「哈哈」笑道:「有,先記著,回宮再賞你。」

  宋意墨站得遠遠的,看著景南天親暱拍景世丹的肩膀,心下有些沉重,看這模樣,若是太子失勢,最有可能取代的,便是景世丹了。

  當晚宿在山莊內,第二日又出去狩獵,到第二天下午,景南天便吩咐一行人開撥,移到離城外不遠處的秋陽宮內,打算當晚在秋陽宮內燒烤。

  秋陽宮原是前朝皇帝興建的消閒農莊之一,景南天后來令人修整了一番,得空也會過來消閒。

  秋陽宮依山而建,連著山下的莊田魚塘果林地等,共有五十里,現下秋天,正是楓葉紅的季節,一行人到得山莊,見山莊各處瓜果金黃,楓葉紅透半邊天,都被吸引住了。

  景南天吃了幾個新鮮果子,心血來潮,又吩咐眾人道:「咱們獵了這許多獵物,莊內又有新鮮瓜果,正好辦個野宴。此處離城內也不遠,各人可派人去接府中女眷過來,在此通宵一晚。」

  跟隨的一個老將本要攔阻,待一接觸景南天的眼神,馬上止了話。皇上當年初登位,困於宮中無聊,常四處亂跑也沒事,現在天下太平,在山莊辦個野宴,能有什麼事呢?最多事後被文官上摺子假模假樣說一頓。

  眾人聽得能接女眷過來,皆來了興致。

  景世炎招手喊過宋意墨,笑道:「本王打算派人接你大姐過來消閒一番,你呢,要接誰過來?本王讓人幫你一道接了,大家一道過來。」

  這等山莊野宴什麼的,羅夫人自不會感興趣,但宋意嬋和宋意珮肯定想來。宋意墨笑道:「便接我家二姐和三姐過來罷!她們平素悶在府中,也沒什麼去處,若能出來一趟,定然高興。」

  景世炎一聽,便吩咐人去接宋意珠三姐妹過來。

  景世丹這回來狩獵,帶的家將中,卻有季布這個幕僚,這會兒,他任由下人去清點獵物,自己領著季布在一顆梨樹下說話。

  季布道:「惠王殿下,瞧皇上的模樣,卻還是最偏疼你的,連顯王殿下也及不上你。且上回聽聞長信公主跟太子鬧不和,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景世丹知道季布想勸他娶申含秋,一時抬高手臂,摘下一顆梨子,在衣裳上隨意擦了擦便咬了一口,一邊吃一邊道:「你看,太子寧願得罪姑姑,也不願意娶含秋,可想而知,含秋實不是良配。娶了她,日後之事且另說,眼下就得費心費力,何必呢?」

  季布勸不轉景世丹,轉念一想,也是,長信公主之前跟姜貴妃不和,現下惠王若要娶申含秋,確實也為難。

  景世丹慢慢道:「姑姑跟大哥鬧僵了,世炎又成了親,她若不想含秋嫁與普通權貴,只怕不日會找上本王,在這之前,本王得定一房未婚妻,才好堵住姑姑要跟我說的話。」

  季布一怔,問道:「惠王殿下有心儀的對象了麼?」

  景世丹笑瞇瞇道:「你沒看到本王跟宋意墨很親熱麼?」

  不單親熱,還直喊人家小舅子呢!季布搖頭道:「惠王殿下,你要定下宋家的小姐為未婚妻?可……」

  景世丹先前屬意宋意珠,結果宋意珠嫁了景世炎,現下他若定下宋家另外的小姐為未婚妻,到時會傳出多少謠言,可想而知。且人家宋意珠不願意跟景世丹聯親,難道另外兩個小姐就願意了?

  景世丹道:「本王適才聽父皇吩咐人去接含秋和世蓉過來。如今太子不在這處,若姑姑任由含秋過來,則姑姑其實已有決定,有意讓含秋過來接近本王了。趁這個時候,你安排一下,務要讓含秋看到本王跟宋意墨親熱,讓她相信,本王只愛男色,不愛紅妝。含秋自己退步,姑姑也不能相強了。如此,姑姑雖不能和本王聯親,也不致怨恨本王。」

  季布目瞪口呆,隔一會反應過來道:「惠王殿下好計謀!」

  景世丹又咬一口梨子,再度伸長手臂,摘下一個遞與季布道:「這梨子甜,你也吃一個。」

  季布接過梨子,學景世丹在衣裳上擦了擦,蹲到梨樹下吃了起來。

  景世丹也蹲了下去,笑道:「做人麼,能屈能伸,能站能蹲,才有將來。」

  季布撫掌道:「惠王殿下這話精警。」